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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算计 ...

  •   早晨的阳光开始有些刺眼。待一会儿要把窗帘拉起来。
      手上不停笔地在选项卡上面涂改出正确的答案,步未一边应付英语考试,一边心不在焉地看两眼把灿烂阳光放进教室的窗户。
      她身后的女生看着她在前面不时看两眼窗户,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当然是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当事人迷迷糊糊走神的时候,正是她做些手脚的好机会——从课桌里拿出另外一张空白的测验卡片开始随意涂改答案,最后再写上迕步未的名字。因为老师最后一定要求把选项卡向后传,到时候只要交换成这张随意涂改过的选项卡就可以了。
      步未看着斜对面玻璃里面自己的后座的小动作,不由得感叹某人是蓝颜祸水,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
      和忍足的游戏才进行了三天,已经尽校皆知自己是忍足的“女朋友”,不仅女生疯狂得要命,连男生都开始不要钱一样送情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也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更不幸的是,自从上次被忍足挡下二叔父的货源经手人的事情欠了一次人情,这种人情债务渐渐地因为忍足的“善解人意”和“关怀入微”持续增加,反倒是自己这边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手里的笔在手指之间灵活地穿来梭去,一如主人的心情一般摇摆不定。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拒绝别人的关心的意思呢?
      也许忍足这种擅长以好听的名目算计别人的家伙比自己更加擅长经商。下了最后一个结论,步未低下头匆匆做起之前都不太上心的考题。毕竟,要让别人精心准备的发泄途径起到发泄的作用,平时才能尽量少被麻烦缠上。

      特意把自己的答题卡放在一叠的最上面传到后座,步未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后颈,整理了桌上的文具就迅速站起身走向教室门口,午休铃已经响过,某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午休要去餐厅吗?”步未走过忍足身边,意外地发现他还满脸郁卒地靠在墙壁上,只能再弹回去,“还是,你到网球场那边的树林等我?”
      “……你之前怎么没说那个女人……”忍足顿了一下,显然是想到再说下去有损他的形象,叹了口气就停住了话风,“走吧,就去网球场附近好了。”
      “嗯,你先去占个地方吧,我去帮你买午餐。”如果一起去餐厅的话引起的轰动虽然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已经全校皆知了,但是要是被忍足看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一些人请出去“谈话”,估计自己又要欠下一堆人情了。
      “一起去。”忍足仗着腿长,轻松地走在快要小跑起来的步未身边,全然听不到某人内心的哀鸣。
      “不用担心我会买你不喜欢的东西,”步未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哀怨一些,“我可是调查过的。”
      “嗯?调查过?那倒是很有意思……”忍足轻笑,这可以认为是她也和他一样对游戏的输赢感兴趣吗?
      “所以,你先去占地方好了。”步未看着忍足显然兴味盎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上钩,赶快怂恿他走开。
      “好吧,那么我待一会儿短信给你。”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的楼梯走去,仿佛要让步未完全放心,一次也没有回头。
      真是难缠的家伙。步未摇了摇头,看着忍足的身影消失在中午的人潮里面,这才往食堂的方向走去。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事情发生,还希望可以早些买到午餐才好。

      没等到步未走到食堂,楼梯转角的地方就被几个女生拦下,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后座。
      顺从地跟着她们走到人迹稀少的空教室,酝酿了一下感情,不畏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游戏才刚开始,自己已经连被欺负时候的借口都准备好了。
      “迕步未,你看这是什么?”揉成一团的答题卡被扔到脸上,几个女女生已经发出尖锐的笑声要看她出丑的样子。
      从地上捡起那团已经成为废纸的答题卡,步未顺从地低下头,用手背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希望赶快揉出眼泪来。
      “这还是警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后座的女生果然如同众多小说情节中一样挺身而出,维护帅哥。
      努力挤出眼泪,步未听着自己的声音吊高了一个八度,颤音确实可以当作哭音来处理了,连自己都忍不住暗自发抖:“其实……其实人家是……是因为在生病的时候去医院遇到的……忍足同学……拜托你们,我已经得了心脏病,所以忍足同学才答应当我一个月的男朋友的……我……他,他只是帮我满足最后的心愿……所以……所以……”
      “一个月?”大约是听到了太离奇的故事,那个女生惊讶地忘记了继续发难,“你说你得了心脏病?”她身后的女生也窃窃私语起来。
      步未在心里想笑,却无端地觉得一阵悲凉:“你们……你们可以去查我的病例……”
      确实,以这几个人的身家背景来说,查到一张病例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忍足家的医院也不可能做出这么严重的“误诊”,这么个简单的真实谎言没有被揭穿的余地——除非忍足自己说漏嘴。可是骄傲如他,赌约这种行为绝对会在他胜券在握的时候才被公开,现在短期之内也不会有任何被怀疑的可能。
      “……”几个女生沉默下来,聚成一团商量起对她最后的“判决”。后座的女生挥挥手,一个女生就从人群中走到门口望风,顺带着监视步未不让她逃走。
      步未低下头靠着身后的桌子站着,双手紧紧捏住衣角作出局促的样子,顺便收敛了余光扮出满脸的悲伤和无助。
      仿佛看到每年一度的家庭董事会的场景。小小的自己像木瓜一样被放在圆桌的一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阿姨姑姑们全部都坐在两边,母亲在最远的角落冷冷地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睁着眼睡觉,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于在家人面前示弱,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了?
      她有些迷惘地抬手看看手表,过去了将近十多分钟,要是不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眼前的难题的话,难保忍足不会借着迟到的接口再让自己欠下更多的人情——虽然她最擅长的就是在等待的同时做好狩猎的准备……好吧,自己的同学不能算是猎物。
      还是她的后座,终于在讨论冗长到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收到忍足短信的时候,不孚她期望地给了她无罪释放。“那这次就算了,但是一个月以后,你要是再敢出现在忍足君身边,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谢谢……我也知道自己……可是,请你们不要把我生病的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吗?”步未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事情,赶紧补上几句,“虽然忍足同学知道了也没关系,但是他可能会去查是谁……”
      “那是当然的,你今天没有跟我们一起说过话,明白了吗?”因为已经和伙伴们分析了利害,后座的女生挥挥手,干脆地转身带着那一群人走出了空教室。
      看着最后一个人走出教室带上门,步未轻舒一口气:“安全了……”
      要是家里知道了自己去过医院的话,情况可就不妙了。她庆幸地抚了抚心脏,推开门走出空教室,却又被教室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跡、跡部君,下午好。”
      跡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然,那是被吓的。
      “你又作了什么亏心事了?”他开口,同时转过身吩咐桦地去买两份清淡的午餐。
      步未尴尬地笑笑:“我果然是亏心事作太多了……”
      “哼,这么不华丽的借口算什么?打败过本大爷的人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跡部半是调侃地说,然后习惯性地拢了拢飞扬的鬓角。
      “和以前一样……本来就是我理亏,结果还是我理亏,所以我只能理亏到底,永世不得翻身。还有,午餐的事情谢谢你了。”因为跡部的话想起之前为了尽快拿到迕氏的控制权,自己真的做了不少现在想起来非常汗颜的幼稚举动。现在的情况又有点复杂,不仅家族外的事务需要处理,内部现在看来也有问题。面前的跡部又能够轻易看到人的弱点,再加上自己之前还做了些跡部家可能报复的坏事,步未现在只想逃。
      “不华丽的道谢本大爷可不接受,” 跡部也觉得步未心不在焉、意兴阑珊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你真的生病了?”
      “啊……怎么说呢,大概是生活作息差劲的后果吧……”步未含糊其词,生病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实话。” 跡部板起脸,终于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你……不是迕氏最疼爱的长女吗?生病的事情不和家族商量?”
      “我们……是不一样的……其他的,除了道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呢。”步未泯抿嘴唇,看到桦地回来,准备结束这次不期而遇。
      “……”跡部微微皱眉,却丢下一句“桦地,送她到她要去的地方”,然后华丽丽地一个人离开。
      “是。”桦地点点头,转向步未。
      “有劳了。”接过桦地手里的饭盒,步未带点感激地不知道对谁说,“现在虽然还不是时候,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说明一切的。”

      “谢谢了,桦地君,忍足君就在前面等我了。”步未冲身后的桦地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是。”桦地安静地回答,然后走开。
      步未整理了一下口袋,看到答题卡还好好地待在里面,稍微放心了一点,就往短信里面忍足说的“风景极好”的地方走去。
      随着周围树木的增多又减少,在隐约可以听到教学楼喧嚣的围墙附近,忍足已经如同画中的风景一般等候了很久,薄唇开合,大约是任何怀有白马王子梦想的少女都抵挡不了的甜言蜜语:“你还真是冷酷啊,想要杀一个人可以偷走他的心,但是一定不要偷走他的胃……”
      步未仿佛没有听到忍足的话,只是仔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白色的金属隔栏上面有红色和粉色的蔷薇花缠绕,细碎的小叶片层层叠叠地展开一幅画卷,红色的别墅在阳光的碎片里面轻轻摇曳。
      不能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有名为浪漫的基因。
      外面别墅区珍奇树种的浓郁芳香,再加上中午时候灿烂温暖阳光下面的树荫,如果有一对养眼的恋人在树下亲密地分享午餐,确实是大多数人中意的理想绮丽场景。
      在心里感叹某人的艺术天分,步未乖乖地递上手里跡部卖了人情托桦地买来的便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会做饭,但是我想学校的厨师应该水平也不错吧?”
      “既然吃不到手艺,看来我只能把你的心意吃下去了。”忍足接过饭盒,随便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却注意到这个饭盒的颜色和餐厅里面的天蓝色不一样,反应过来自己以为是步未的“心意”来自什么人了。
      “真可惜,心意也不是我的。”步未把自己的那份随手放在树根旁边的草地上,然后抱歉一笑,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就不再理睬被无视了的忍足。
      “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再找些借口么……”忍足挑挑眉,对着面前应该是跡部专用的玫瑰色饭盒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说给谁听。
      步未却忽然回头,一句话差点没让忍足被自己噎死:“借口啊……我自以为比不上某人深情嘛,所以就只好请你品尝那个人的心意了。”
      ……
      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早蝉的间或低鸣。
      忍足看着面前搭配得很好的菜色,忽然没了胃口。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昨天被那个老女人占尽便宜,好像也是因为旁边的步未在煽风点火,什么“天生丽质”“多少人想一亲芳泽”,说得自己不伦不类就算了,还准备那么诡异的服务生制服——虽然品位不错,过分脆弱的纽扣就不说了,连那个看起来似乎是立领、其实一点也遮不住的衣领也算是别出心裁……但是,那样的装束实在是连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一些。
      食不知味地吃着所谓“跡部的心意”,忍足忽然觉得虽然这个赌约是眼前晃来晃去的人提出的,但是她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所有的行为都不具任何引诱的动机,如果自己不出现在她眼前,估计她会开什么庆祝会吧?
      这么肯定自己会赢,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输赢?
      想到以上的可能性,忍足的脸色更加郁卒,目前的情况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和木头玩什么感情游戏,本来就没有人会赢。
      继续这顿没有任何浪漫气息的午餐,忍足忽然觉得一阵挫败,干脆收起饭盒准备走人。
      “咦?不多呆一会儿吗?”步未奇怪地抬头看发呆了很久却忽然满脸菜色站起来的某人。
      忍足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念了半天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旁边好久了。
      ……
      “要回去了吗?”步未被忍足安静地俯视到难以忍受,任命地收起自己才动了几筷的便当跟着站起来。
      “你……是不是不可能喜欢上什么人?”忍足注意到她手里几乎还是满的饭盒,只能再次坐下示意她可以继续午餐。
      步未不解地跟着坐下:“是人的话都会喜欢什么人的吧?”顿了顿,她笑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我想我应该不讨厌你,不然也不会和你打赌了……只是现在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希望你可以再等一些时间。”
      “你犯规了。游戏已经开始了,这一个月之内你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吧?”忍足微眯起眼,很不满意她的冷静和理性,“还是说,这也是你欲擒故纵的策略?很不幸,我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步未哑然。没想到自己的这种反应也是欲擒故纵……还是,这已经是她本性的一部分?
      从开始查迕氏内部的问题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自己尽可能地从各种帐目上面找货源处和预算的出入,也极力在家族的各种势力之间周旋。
      迕氏表面看起来正如日中天,其实内部却早因为继承人不明朗而矛盾重重。虽然自己现在应该也有能力和母亲或者二叔父一争高下,但是为什么还要扮演乖乖的学生来上学?更何况,上学本来就只是母亲为了尽可能地扩大社交圈而不得不参加的活动。
      再退一步说,如果自己有心要造反,直接把迕氏搞垮就可以。何必为了支撑一个不把自己当作孩子的家族而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变得心软……还是,直到现在也不想放弃?
      或者,只是把自己放在悲剧里面,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被母亲……注意到。
      她迷惘地抬头看向她:“不是这样的么?我想要的东西都只有靠算计才能得到……别人的关爱难道不能算计?”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浅灰色的眼睛因为承受不了强烈的光芒而眯起,瞳孔也随即落进任何人无法接近的阴影里。
      忍足看着她忽然消失了的软软微笑和镇定眼神,忽然觉得如果能够说出“不”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
      想要的东西是要先付出代价才能够得到的。他想这么回答,却张不开嘴。
      可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得到别人的爱?
      真心吗?
      真是可笑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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