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虚张声势 ...

  •   三十九(上)

      安和僵了身体,阮景握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安和并未作答,阮景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倒是安和倏地握紧了他的手,道:“皇上想些什么呢。”

      阮景被他吊足胃口,心里七上八下,此时安和一声“皇上”好不疏远。那日他听裴汾唤孜亚“三皇子”,便觉怪异,只想安和改口,便道:“以后不要叫‘皇上’了。孜亚总喊‘阮景’,你也一样叫就是了。”

      安和不动声色退开半寸道:“安和如何敢直呼皇上名讳。”

      “听听,也不要什么‘安和’,只要‘我’便是了。从此咱们之间再没什么皇上什么安和,只有‘你我’,好不好?”

      安和毫不犹豫地摇头:“天子面前哪有什么‘我’。”

      “孜亚...”

      “三皇子是异族王子,不是大荆子民,皇上是大荆的天子,安和若道一声‘我’,便是僭越了。”

      阮景被他怄得去敲他脑门儿,才碰到额上又舍不得,改敲为抚:“我是天子,你喊声‘阮景’,我便不是天子了么?你喊自己一声‘我’,又能如何?我在旁人跟前自然记得说‘朕’,唯同你在一块儿时,我还记得自个儿也是人。你...莫将我推开了去。”

      安和明知于理不合,却拗不过阮景,阮景也不逼他,打了天长日久水枯石烂的主意,总要磨到他开口。倒险些忘了件事:“你可愿嫁我么?”

      安和干脆点了头,阮景还当自己看错。

      “你愿意的?你要嫁我了?”

      安和点头更使劲了些,阮景狂喜道:“怎么方才不说?害我提心吊胆。”

      “安和...吓着了。 ”

      “怎么吓着了?原先早同我私定终身,现下却吓着了...难道你想赖么?不成的,我是皇帝,你想赖也赖不掉的。”

      安和忙摇头:“先前不过私下说的,到底...”看阮景眼神变了,只道:“到底不一样的。崇福公公常说,这些年皇上待人接物益发沉稳了,怎么眼下仍像个孩子似的?”

      阮景正色道:“皇帝一言九鼎,我原先说的仍作数,不过关系到你,心便乱跳起来,脑子也不好使了。你喊我‘皇上’,虽听了这么多年,我心里却同根刺似的难受。你体谅体谅我罢。”

      安和低头看了眼阮景握他的手,哪里说得出不好来,又听阮景道:“民间男子‘二十冠而字’,其实表字我也有的,不过没人唤罢了。只同你一人说,也只准你一人喊,好不好?”

      这“好不好”问了同白问似的,阮景自顾自说下去:“《说文》上头说:‘景,日光也’。旁人皆道皇帝名必然是取这个意思,其实不然,母后是不想我做皇帝的,取的是‘景慕’的意思,要我平顺安乐,叫旁人羡,所以表字是‘子慕’。”

      阮景戛然而止,安和疑惑道:“‘子慕’?”

      “我在这儿呢,”阮景喜滋滋道,往安和唇上啃了一记,“头一回听人唤我,好听得很,你再喊几声试试?”

      安和只摇头,阮景同他闹起来,在榻上滚作一团,分明二人皆气喘吁吁了也不放过他,定要安和再唤一声。安和有些发窘,只好红着脸如了阮景的意,才听外头崇福道:“皇上,太后殿中设宴,要您同安和过去。”

      阮景本想顺势同安和一番云|雨,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脸顿时黑了大半,崇福早已知趣退出去了,倒是安和道:“怕赶不及了,这便动身罢。”

      “哪里这就赶不及了,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阮景凑上前在安和颈子里偷了一嘴香,安和痒得发颤,阮景就势剥了他外裳。不过宽衣一事上,阮景是罪魁祸首,安和亦是帮凶,光凭阮景怕是连衣带都解不开,这会儿安和褪得只余亵衣,玉似一段颈子下,因为瘦,锁骨益发显了形,平添了几分孱弱病气。阮景虽怜惜得紧,心里却想入非非,只觉安和比平日更勾人,不由分说便啃上去了。

      --

      宫人服制露出脖子前头喉结那段颈,安和净身时年纪小,喉咙那处一片平坦,阮景时常吮的,这会儿留了印,遮都遮不掉。寻了药粉来涂,厚厚抹了好几层仍是有块红痕,镜子里头阮景唯唯诺诺,心知理亏,只好看安和一遍遍地涂药粉。

      阮景想同他说去取些女人用的脂粉来,那些遮得透些;又怕叫安和用女人的物什,惹他不快。思来想去,眼看时辰要到,便抱着安和柔声道:“母后都晓得了的,我同你这么久不见,她会体谅的。”

      言下之意,露出来也无妨,安和放开了药粉,道:“皇上遣人去太医院要些香粉,要味儿淡的。”

      阮景楞了楞,忙唤人去了,只是等不着遣去太医院那头的人回来,太后殿里已来催了,安和只好低着头同阮景去了。

      太后宫里照旧是素宴,桌上多添了副碗筷,太后特意要安和在她邻座坐了,道:“又要委屈你,吃了这些天斋,再忍一顿便是了。”

      安和忙道无妨的,太后叫采荷为安和布菜,满满盛了两碟,席间只同安和说话,瞧也不瞧阮景。三人一张圆桌,偏阮景同太后隔得最远,要搭话也没有机会,好容易撤了菜碟碗筷,上了壶清茶,阮景方朝太后致谢,又问:“母后,可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么?”

      太后方放了茶盏,目光落回到阮景身上,好似才瞧见他。

      “皇帝大了,许多事不必同哀家交代。”

      阮景听太后口气淡淡的,便知不好,又听太后道:“...倒是旁人更贴心些,孜亚同哀家说了许多事,哀家便想,孜亚是个自幼丧母的,倒同哀家白捡了个儿子似的。”

      阮景听着这话,又想着太后坚持在冠礼时安排大婚,脸“唰”地白了,偏头看了一眼安和,安和也正看他,目中波澜不惊。阮景一声“母后”尚未出口,已听太后道:“孜亚好虽好,到底是做不成阮家人了,世间多少人抢破了脑袋要进宫,偏偏他...”太后顿了顿,才道:“不过哀家是个有福的,心里头最中意的那个,到底还是要做一家人的...”

      阮景一颗心才算放下来,见太后一脸温柔瞧着安和,道:“你同景儿一样,喊哀家一声‘母后’,可好么?”

      安和摇头:“安和不敢。”

      太后拿帕子掩了心口:“嗳哟,这孩子...”竟轻轻咳嗽起来,采荷忙替太后递茶,又拍着她后背,太后推开了,咳嗽着道:“哀家...一把年纪了,竟还是没这福份么?”

      安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阮景起身扶住太后,为她顺气:“母后...”又朝安和道:“你唤一声,顺母后的心意罢。”

      太后仍在咳,闭着眼一脸潮红,眼中隐约泛着泪光,安和只得道:“母后。”

      说时迟那时快,太后止了咳,推开阮景,面上亦恢复如初,只盯着安和道:“这声‘母后’喊过了,算是进了我们阮家门,好些事情要交托,不可推诿了。”

      安和才知同方才被阮景骗一般,又被太后骗了句称呼去,母子两个在那头笑得如出一辙。

      三十九(下)

      阮景寻着空儿问太后:“母后方才说,最钟意的是安和,可是说笑么?”

      太后道:“哪里是说笑。你们打一处长大的,安和这孩子踏实又懂事,生得又俊,哀家疼还来不及。”

      “那母后怎么带走了安和?可吓煞儿子了。”

      “要你急一急才是。你们一块儿多少年了,你没离过他的,他亦总在你身边,哀家总怕几日不见,你回头便忘了他。安和...他死心眼的,你晓不晓得?他若伤了心,哀家心里头得多难过。”

      说着伸手去,摸了摸安和的头,又道:“替景儿抄了这许多佛经,苦了你了。”又拍了拍安和肩膀道:“也该将这身衣服换了,眼下国库在哀家手里,回头交予你了,要有个官职,衣服也不同。”

      安和瞪大了眼:“太后...”

      太后捂着胸口道:“才教的改口,平时多伶俐一个人,佛经同心法都背下来了,怎么两个字偏记不住...可是嫌哀家未曾给改口礼么?”从衣服上褪下块白玉蝙蝠来要给他,道:“还是旧时先帝赏的,在阮家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

      安和哪里敢要,太后抓了他手心,又掰着他手指扣拢了,道:“蝠便是福,哀家赐福,你要收的。”

      安和才道:“谢太后。”

      阮景催他道:“改口礼都收了,快叫母后。”

      安和跪下道:“谢...母后。”

      太后没想他跪的,见他又磕了三个头,一时感慨万千,拉着他起来,道:“你父母...不知修了几辈子福,得了你这么乖巧一个孩子来。”

      “安和父母早亡,此后太后便是母亲了。”

      一句话叫太后潸然泪下,采荷同阮景忙劝了,太后才道:“你们也回去歇吧。大婚还有许多事,藩王也要到了,又要备婚、又要见亲戚,这几日有的忙了。”

      --

      内务府赶制了安和的衣裳,除了大婚服饰还有国库官服。此职历代由后宫之主所任,职责重大,皇帝忌惮皇后势大,多数时候后位虚设,本朝只出过一任皇后,前朝则只有中兴帝同他的男后。不立后的时候,国库便由太后或分由几名妃子共掌。

      为此安和忙得不可开交,欲掌国库仍有许多要学,白日便在太后殿中,午膳亦留那处用了,倒是阮景为同他一道午膳,只好同去太后殿里头蹭斋吃。

      太后又私下赏了安和一间宅子,京里闹中取静的好地段,宅子不大,图个便利罢了,说是怕安和闷着。安和这几日忙,尚未得闲去瞧,不过将此事同阮景说了,阮景已打了外宿的主意,同他说好过阵子空了便去住,夜里好去江边看月,早晨也可去钱记吃馄饨。

      藩王那头,如太后所说,二十七日凉州王与忍义王便到了,隔日到的是安阳王、抚顺王同镇北王,再过一日,平南王亦到了。阮景夜夜在宫内设宴,太后只待这几门近亲皆到了,才露面一道用了一顿晚膳,安和倒是一顿不漏地陪了。

      或者是皇家教养好些,这几日竟无人来询问他身份,便是阮琮,亦转着眼睛,把问话生生吞进肚里。直到太后露面,指着安和向众人道:“这便是国库官了,你们都认个脸熟罢。”才算真相大白。

      因是家宴,这些年大荆又算太平,晚膳用得甚是融洽。这夜安和被藩王们敬了一圈酒,阮景知道安和量浅,三盅酒后便全代他饮了。便是如此,安和仍是满面绯红,阮景是极喜欢的,安和醉时坦诚得可爱,问什么答什么,肆无忌惮地将依恋全盘托出,视线亦一动不动黏在他身上,爱得阮景肝儿颤,说不得死去活来。

      日子流水似淌过,十一月初二,阮景整二十的生辰到了,要行冠礼。冠礼全程繁文缛节,百官朝贺,祭祀祷告。卯时不到便开始折腾,午时方休。阮景同群臣用过午膳,歇两个时辰便是婚典,朝臣里头便少了许多人。

      安和早忘了自己姓氏,阮景便冠了“阮”姓。阮景又怕人寻隙,索性圣谕上连安和名字一道改了,叫阮昱。听着似皇室旁支,十月二十七,阮景在朝上宣布,臣子便吵得不可开交。原先因孜亚是男人反对的现下仍是反对,阮景也就罢了;只是,他便是不明白,原先因孜亚异族王子身份反对的,现下换了大荆人,怎么仍不开化。

      朝上愈演愈烈,阮景这几日议完朝事,也不管朝臣跪了一片,道声“休朝”便走。力排众议等到今日,仍有不少臣子在阮景行过冠礼、未行婚典时一走了之。阮景倒无什么所谓,本朝光祖纳男妃,朝官辞了十之二三;前朝中兴帝立男后时,共同征战的二百余旧部将士自刎。眼下在他这儿闹的不过小意思,连太后也站他这头,又有什么好畏惧。

      喜服循古制,双方皆是玄色衣裳,袖口领口绣赤色龙纹,戴珠冕,着赭色履。拜天地,拜太后,互拜,再是交杯酒。阮景目不转睛盯着安和,他原以为安和穿浅亮些好看,原来穿玄色,一身庄重亦如此好看。他们二人衣裳皆是方才安和亲手穿戴齐整的,阮景当时便觉得眼前一亮。着装完毕后安和被太后身边的采荷带去了,不知做了些什么,此时更觉十双眼睛也不够看。

      安和来拖他手,阮景才想着礼节中一环是跪太后。安和亦斟了茶递予太后,因有“奉茶改口”一说,虽私下已改惯了,到底明面上仍要走这过场。

      喜宴设在正殿,洞房则在寝殿,是要坐马车去的。阮景同安和才入马车便不安分,方才殿中看到安和唇上几点艳红,早勾得阮景一脑子旖|旎春|色,这会儿仗着帘子掩盖,大肆吮咬安和唇瓣。竟是甜的。阮景一面道“好甜”,一面往安和身上伸手。安和尴尬道:“母后说,点些唇蜜才好...”便听“啪”一声裂帛声。阮景猴急,喜服已被他撕裂了。

      及马车停在寝殿前,安和一身喜服所剩无几。阮景为了他在车中未尽之事,乐得抱安和下车。皇帝的洞房自然无人闹的,东西却齐备,他们从寝殿离开不过半个多时辰功夫,民间祈福求子的花生枣子等等,房中已摆了许多,另有供他们充饥的点心,倒想得周到。

      阮景只抓了把桂圆,仔仔细细剥了一颗,递给安和,嘻皮笑脸道:“吃了罢,也给我生个孩子。”

      “说什么呢。”

      阮景半点不可惜地扔了桂圆,一把抱了安和,就着烛光看他:“同做梦似的。这才叫天下人都晓得了,皇帝的人,再无人敢抢。”

      “原藏得好好的,也不见人来抢呢。”

      “有人惦记!我梦过同你成亲,梦里我同你拜堂,突然杀出来一个人同我抢你,长得同我一模一样,说话口气也一样,才赶走了这一个‘我’,又来了两个‘我’。我才晓得你多难得,每个‘我’都拼了命似的抢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虚张声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