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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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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是又有点不一样,赤司在房间的时间好像比以前要多了,然后,早上偶尔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
“还想继续睡地上吗?马上是冬天了,成了病号我可没空管。”赤司背对着她把外套穿上,微微侧过脸,她抱着变厚的被子看他,那张如玉的侧脸被晨光笼罩着,泛着些微的光。虽然他是在这么说,她却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在心底笑了笑,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赤司打理好了,又走到床边坐下,而她被涌起的睡意拉到睡眠的深渊,只微微捕捉到他模糊的轮廓。
“嗯……?”她见他没动,疑惑地出声。
他笑出声,把耷拉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声音低低的:“抱着你,很安心。睡吧,等会儿起来吃早餐。”
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听着他走出去的声音,止不住脸上的笑。尽管睁不开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胸腔里传来的声音告诉她她的满足和开心,好像没有比听到他这句话更让人幸福的事情了。
很少比赤司更早醒来的时候,而那一天,她却不知为什么真的就比他更早地睁开眼,她还记得那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波兰的冬天一点儿也不温和,波罗的海的海风带着寒潮刷拉拉地降临了这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家,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扑到她的脸上,微微的痒。头一次近距离地打量着他,她看到他睫毛扑下的淡淡阴影。早就知道他优于常人的面貌,现在看过去,更像是婴儿般的精致。那样安静而美好的面孔真的很想就这样一辈子看下去,但是她知道,只要他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的冷冽和锐利就会淡化他的温和。
微微打开的窗户缝里吹进的风将帘子掀开,带着雪色的晨光映在他的脸上,那一刻,她抑制不住地想去吻他的额头,然后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微凉的嘴唇碰到他温热的额头,唇瓣上好像有电流蹿过,直达心脏。如果时间就静止在那一刻就好了——让他们就这样地老天荒。
结果他突然就收紧了手臂,她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睁开了左眼,金色的眸子是戏谑又得意的笑意,映着晨光,温暖而明亮,里面有没有她的影子这倒是没看得很清楚,因为下一秒他就翻身压住了她。同迅捷的动作不同,他吻下来的时候很轻很温柔。她看着他落在自己额头的碎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赤司依旧很忙,她每日每日地坐在窗边,看着天空,看着荒原。火车似乎比以前更加频繁了,她数着汽笛声,微微皱眉。不知有多少的同胞、多少的战俘、多少正义的战士被送到这里,又有多少身体发肤被做成商品,运到外面。
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永远只会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些她没有必要了解。那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了解他,而他也从未了解过她。
依旧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相拥而眠,都没有说话。她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从里胸腔里面传出的规律的心跳声。他的声音有点飘渺,他问:“是什么感觉?”
她垂下眼睛:“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多远?”
“远到我永远也到达不了。”
“怎么会?不就近在咫尺么。”他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并不点破,只是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她感受着他的触碰,叹息一般地说:“可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沉默了。对话空白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长到她以为他不会说了,长到她以为他生气了……果然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她的声音低哑,他听出了其中的伤感。
“我只是在想,从哪里说起好。”赤司的声音很轻,却饱含了将她安定下来的力量,“你想知道什么?”
“可以要求全部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轻笑。
“总之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随便骗我我也不会知道的。”
“可是我知道。”他冲着她的耳朵吹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那就从最近的讲起吧……”
于是她终于知道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知道了他一直以来忙碌的事情,以及更早之前他经历的危险、痛苦、孤独。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好像这些事与他不相干似的,而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掩藏了多少这个世界真实的残酷。她有些心疼。
“……不过太好了,你跟我想象的一样。”最后她这么说。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他又接着问。
“你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呢。”
“可是你是。你不愿意杀那么多战俘,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里的这么多无辜的人遭到屠杀,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你是好人。”所以他从前线被遣送回国,所以他会偷偷地放这里的人出逃,所以,他才会救她,他们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在黑夜里相拥着取暖。
“万一我不是呢?”赤司看着窗帘,心里意外地平静。他以为说起这些,他的心情会有点起伏波动的。
“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她说。她抱紧了他,呼吸着他身上让她贪恋的味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他轻笑,捻起她的头发,低头吻她的眼睛,“好了,该睡了。”
“嗯。”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安心地闭上眼。真的很想一直这样下去,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就是在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他的脸,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赤司的目光里是罕见的温柔,他喃喃地低语:“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温度不可抑制地降下来,赤司带来了暖和的大衣,她开始在屋子里烤着火,看着飞雪,等待他的归来。即便她知道战争的局势已经变得极其复杂了,可这方小小的天地,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正如赤司所说,她并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是对自己的折磨——毕竟她什么也做不了。
飞雪中,圣诞节悄然来临,欧洲战场依旧打得如火如荼,而集中营里却罕见地有了没有杀戮和死亡的一天。赤司早早地就回了来,还意外地带回了一瓶酒。
Brut Impérial
看到标签她忍不住愣了愣。
“法国不是……?”
赤司把酒倒进高脚杯里,浅金色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只要酿造师还在,就不成问题。何况这是三年沉淀的上好佳品。”
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赤司就吻了下来,夹杂着白柠檬和葡萄花蕾芳香。她抓住她胸口的衣服,踮起脚尖。的确是Brut Impérial,这是她沉醉在名为赤司征十郎的酒中之前唯一的想法。
屋外依旧是飞雪漫天,比任何时候的都要凶猛的一场。她越过他的肩膀,有些迷糊地看了看窗口,因为这样的分心引起了赤司的不满,他没有客气地咬了她的嘴唇。有些吃痛,她下意识地张了开嘴,可不仅连没来得及出口的声音被他吞没,还更加方便他在自己的口中肆虐。
舌尖掠过的时候,口腔一阵阵的发麻,意识和力气在这样的掠夺中一点点地被吞噬干净。她只能倚靠着他,连腿都在发软。对方倒是极有耐心,一手揽过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半闭着眼睛,吻从脖颈一直游走到耳根,细细密密。又痒又麻,她轻颤着想要逃,却被他更紧地禁锢住。
“逃不掉的。”他的声音低沉又带了点诱惑,暗含的笑意让她满面通红。低下头努力地呼吸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气,她只觉得意识都有点涣散。那一瞬,她开始用不是很通畅的脑回路思考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事实上就算她思考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也是由不得她的。习惯于掌控一切的赤司征十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对于所有的事情,他都志在必得,包括现在。有些恶劣地舔着她的耳垂,带着茧子的右手便拉开了她背后的拉锁。因为长时间用枪累积的茧触到肌肤的时候,她几乎无法忍受它带来的酥麻,那种说不明白的奇异感觉几乎让她哭出来。他搂住她的身体,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去她眼角渗出的泪滴。
其实当长裙被褪下之后,她觉得如果真的赤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她肯定还是有些拘束的,不过对方似乎没有给她这个害羞的时间。因为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她把主导权交给了他,搂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他完全不客气地压了上来。背后接触到棉布,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样的情形下,理智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本能早早地占了上风。他进入的那一刻,她无法抑制地叫出了声音,疼痛席卷着全身,她有些痛苦地仰起了脖子。他微微粗糙的手捧着她的脸颊,她看到他异色的双眸里的柔软,随后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颈。他微笑着,俯下身,吻去了她流下的泪。
1944年12月25日,那是他们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圣诞节。从1945年开始,两人的生活,就再没有过现在这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