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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高云淡，温和轻软的风融入空气，带来初秋的凉意，林木一行已离开离国多日，渐渐接近了。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个黑点，随队伍靠近，黑点慢慢展开，成为一片城郭，可看到城中高高的塔楼，塔顶如利剑直刺蓝天，四周起伏绵延的精美房舍既有帝国的雄浑，又有漠阳的雅致，更融合了西方诸国风情，沙塔城到了。
城门口两位官员带领迎接的队伍走上前来，林木见这两人皆是异国风貌，一人金发碧眼，白肤深目；另一人金砂般的肌肤仿佛被镀上太阳的光泽，乌黑长发下，一双琥珀般的眸子闪闪生辉。两人向虎亲王和离王跪拜行礼，自我介绍是莲王的使者，前来迎接诸位。说完那黑发的人在前引路，金发的则指挥着护卫将队伍让进城中。
一行人从主道上缓缓穿过，林木细看四周，见人流如织，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各国商队你来我往，华美的丝绸、精致的银器，镶金嵌玉的饰品摆满路旁每个摊位，锋利的圆月弯刀既是武器，更是精美的艺术品。还有烤得喷香的羊腿，丰美多汁的葡萄、沙果，都一同摆在路边叫卖，发出诱人的香味。城中交易活跃，繁华程度丝毫不让离国都城，更有好些见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儿，诸国人士不时穿插其中，高鼻深目、面如刀削般的西方男子，腰别弯刀无声地走过；裹头巾的沙漠男儿牵着骆驼缓缓而行，蒙着面纱的丽人手提装满肉桂香料的铜壶迎面走来，浓浓异域风情扑面走来。林木徜徉其间，仿佛走入了一千零一夜的瑰丽世界。
“恭迎离王殿下莅临沙塔城，不胜荣幸。”雷莲向众人行了一礼，转头对希烈道：“二皇兄也来了，我这里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希烈淡淡一笑。礼毕之后，几人分宾主坐下。林木谈起集市之事，雷莲说不忙提这个，贵客远来，自己该略尽地主之谊才是。命侍从们奉上点心茶果，对几人道：“沙塔荒蛮之地，比不得离国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只能委屈各位将就这些简陋之物了。”林木尝这糕点美酒虽同离国风味迥异，依旧鲜美非凡，开口称赞，说没想到荒漠中也能孕育出此等美味。雷莲闻言道：“离王殿下过奖，粗茶淡饭罢了，不过沙漠并非一派贫瘠，底下同样孕育着巨大的财富。”林木点头称是。雷莲一笑，回头同众人闲谈，彼此言及路途所见，都赞沙塔城繁荣精美，堪称大漠瑰宝。
林木见众人与雷莲相谈甚欢，心下却不敢放松，口内少言，只留心看四周，雷莲注意到他的沉默，问离王殿下可是身体不适？林木摇头，只说路途遥远，此时有些疲乏而已。雷莲点点头，对身后仆役吩咐了几句，那人转身出去，不久捧着一物进来。雷莲接过，对林木道：“离王殿下，还记得咱们上次碰面时，我说过什么吗？”林木不明其意，不敢表态。雷莲打开手上的盒子，对他道：“我其实最厌那些繁文缛节的，既礼毕了，也不用讲究那些身份了，阿木。”听他这般唤自己，林木一楞，雷莲说：“你身体弱，又走得乏了，接下来两天恐会水土不服。这是西方商人进贡的灵药，你调在水里沐浴，最是解乏，也能助你适应这边气候。”说完起身走到他身边，将盒子交到他手里。
林木见他对自己突然言语亲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尴尬间，希烈已代他伸手接过，对雷莲笑道：“莲王有心了，多谢。”雷莲不语，只斜眼看着林木。林木一笑，起身道谢：“难为你这么细心，多谢了。”
雷莲眼中闪过一抹光华，回头对众人道：“各位远来，路途辛苦，今日便先歇息，晚上可随意在城中逛逛。这开集市之事非我吹嘘，我既有心同各位合作，便得让你们放心，沙塔不但风物繁华、商贸兴旺，治安也极好，城北夜市乃诸国间最大的，晚间人如潮涌，热闹非常。各位自去走走看看，也好决定沙塔是否值得合作。”
有魄力，敢让我们自己去看。林木听李亮说过，大领导下去检查工作，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比如，和他谈话的农民工可能是基层公务员假扮，说的话也已经过排练，但估计这时代没这些诡计。再说既是最大的夜市，料雷莲也弄不出那么多人来演戏。
晚饭后，一干人等来到城中，希烈建议大家两三人一组，分头查看城中集市风貌，了解此处民生和贸易情况。瑞卿微有疑问，担心这样不安全，希烈摇头笑道：“放心，我了解雷莲的性子。这人自视甚高，性格虽狡诈，也不至在此设伏伤害我们，咱们分头看看，一个时辰后在城北商会馆那儿汇合。”
希烈带着南星慢慢朝北走，一路上果见人潮如织，交易繁盛，连绵不断的灯火将整条街道点亮，往来行人的议论声，商贩招揽生意的吆喝声，街边耍蛇人欢快的笛声，各国游走艺人的卖唱声都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绚烂多姿的交响，飞入灿烂星河。林木边走边看，脸上渐露微笑，忽叹息一声，对希烈说：“……快一年了。”希烈点点头，伸手揽住他腰，低头在他脸颊上一吻，微笑道：“以后每一年都陪着我，不回去了。”说完将他搂得更紧。林木心中一阵纷乱，又似乎有股隐约的暖流滑过。
时间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他滤去所有忧伤痛苦，只保留温暖的回忆。林木现在想起生前，只觉都是五彩缤纷的日子，少年的愁苦，情感的戕害，似乎都已随风而去了。他记得拿到生日礼物的快乐，记得当选学生会副主席的满足，记得第一次和薇薇牵手的心动，而那些受人嘲笑和白眼的日子，包括那个充斥争吵与心碎的阳台，都在他记忆里慢慢淡去。
“想什么？”希烈在他耳边问，林木摇摇头，对他一笑。希烈轻轻捻开他耳鬓被夜风吹乱的发丝，低声说：“都过去了，以后有我。”林木一楞，随即微微点头，轻叹口气，靠在他肩头。
二人牵手而行，慢慢走近了城北的商会馆，见瑞卿和槿华都在这里等着了，伊林、幽兰和艾奴还没有到。此处比方才清净不少，但异国人众多，突然，一阵喧闹从前方传来，林木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见一人踉跄着从人群中奔出，直朝自己这边冲来。但没跑出两步便脚下一软，重重跌倒在地，后方追逐的人随即赶至，举起皮鞭就朝他打下，顿时血花飞溅，地上很快染红一片。
“太残忍了。”林木低声道，希烈不动声色，揽着他朝来路返回，林木有些不忍，“别多管闲事，这里是雷莲的地盘。”希烈说。“但这也太……雷莲还说什么治安良好。”此时，那人已趴在地上不动了，周围商贩行人早跑个精光，打手似乎也累了，骂骂咧咧几句，又在这人身上踢了两脚，站在周围守着。
一阵马蹄轻响，对面走来几人，当中一白衣人下马吩咐了几句，那些打手便架起地上的人，准备拖回去。希烈突走上前，对那白衣人用不知哪国语说了句什么，林木也听不懂，只见那白衣人回过头来，面露惊喜表情，冲到希烈身边深深一鞠躬。
“你们认识的？”林木低声问，希烈点头，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阿格拉鲁先生，西方七国中鼎鼎有名的商队领袖。这位……”他停顿一下，看看南星，笑道：“这是离国的离王殿下，我这次是随殿下前来商谈设立集市之事。”
“草民见过离王殿下，久仰大名！”阿格拉鲁不愧是大商人，听闻眼前这少年身份，立刻肃然起敬，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林木微微颔首，请他不必多礼。这人三十如许年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脸上丝毫看不出商人的狡黠与市侩。
“你怎在大街上打人，莲王可是好说话的？他对沙塔治理得严，让他知道，你生意还怎么做？”希烈问。阿格拉鲁皱眉看着被手下架起来奄奄一息的人，犹豫道：“让您看笑话了，非我故意惹事，这男娼想偷我的上古塑像，发现后还妄图逃走，不过给他点教训罢了。”
上古塑像？林木心头一动，忍不住问：“什么样的塑像？这种人竟也知道它的价值。”阿拉格鲁回答：“离王殿下说得是，那样的贱人，哪知塑像价值，多半看我爱惜就想偷出去变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朝他笑道：“这样尊贵的东西，也只离王殿下配享用把玩，我一介商贾，留着不过招惹麻烦，不如将之献给殿下，聊表心意。”
“既如此，就多谢阿拉格鲁先生好意了。”林木点头笑道。心里大骂奸商不要脸，这么快就巴结上来了。听闻自己是来商量设立集市的，仿佛供应商听说要开超市，立刻蜂拥而至……干脆再做个好事吧。林木看看那奄奄一息的青年，对他道：“那人你也别为难，若出人命，莲王那边还不好交待，不如交给我处理。”阿拉格鲁求之不得，立刻满口答应，又邀几人前往自己下榻处小坐，希烈婉拒说夜色已浓，改日再登门拜访。阿拉格鲁点头称是，命人速将那尊塑像给殿下送过来，自己陪着几人闲话。
一时伊林等人来了，林木叫他给那人看看伤，简单处理下，阿拉格鲁又奉上一辆马车用于伤员安置，几人谈笑两句，彼此告别。
返回的路上，希烈说咱们被莲王阴了。林木不解，希烈指马车道：“你可知这人是谁？他是雷莲身边一个侍从，跟他十多年，我方才便认出来了。多半雷莲想要塑像，又不能开口勒索，便指使手下去偷，他也知这人可能失败，今晚让我们到城北闲逛，本是看看集贸市场，考察沙塔商业，顺便解决此事——咱们若碰到，便会替他出头，若碰不到也罢了，咱们现在不帮他拿到塑像了？”
“这混蛋。”林木骂道：“你干嘛不跟那奸商明说？坏坏他莲王的名声也好。”
“算了。”希烈摇头：“父皇生辰想见他，他若不愿去，谁也拖不动，这事好歹算我帮他，不如借这人情了了父皇心愿也好。”
林木点点头，看着缓缓行进的马车沉默一阵，转头同瑞卿、槿华等人谈起对设立集市的看法，都言沙塔商贸繁荣，交通便捷，在此设立离国集市实是个极好的点子。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