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68 ...
-
这日傍晚,林木终于走到了农夫说的小镇,这镇名东口,因靠近王都,现也颇为繁华。昏黄的夕阳挂在天边,空气中传来阵阵食物香味,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提着包裹,有的引着车马。镇上酒肆、旅店林立,不时有沿街叫卖的货郎经过。林木混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浓浓的世俗烟火气让他感觉回到了生前。
天色擦黑了,他在镇上转了一圈,肚子咕咕叫起来,这几日的疲惫纷纷涌上。他寻个僻静街角,打开包裹,从换下的衣服上扯下粒宝石纽扣,拿到镇上当铺换了些零碎银钱,又找家旅店要了间房,交待掌柜把吃食送入房间,再打来热水沐浴,之后美美睡了一觉,几日的疲劳终于一扫而空。
次日醒来,林木吃过早饭,结了房钱,打算继续前进。走到街上,却发现四周行人神色间都颇有些慌乱,不时可见三五人等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面上露出不安神色。林木心下犯疑,瞥见前方正有两人聚在一起嘀咕,他靠过去倾听,只听得“王都、女王、摄政王”这样零碎话语。他心头一阵惊疑,莫非都内有变?想了两秒,他走上前去,朝两人问道:“大哥,你们说啥呢?王都内怎么了?”
两人抬头,见个年轻人站在面前,看起来尚未弱冠,虽衣饰简薄,但容色秀丽,气质高贵,不是那市井无赖之徒。左边那穿青色长衫,读书人模样的反问他道:“这位小哥,你问都内的事做啥?”
“我……我找亲戚去。”林木撒谎道:“我堂哥在都内做买卖,我家乡没人了,他让我投奔他去呢。”
那人点点头,叹口气道:“咳,来得不巧了。我劝你现在莫去都城的好。”林木一呆,问道:“大哥怎么了?我外地来的不清楚,都内怎不能去?”旁边淡蓝衫的拿起茶杯岬了一口,朝他招招手,低声道:“小兄弟你不知道,咱们女王殿下昨儿晚上薨了,现在国内是摄政王当政,他下令王都戒严,每日只上午半天可进出。”
林木闻言大惊,女王死了?这摄政王又是谁?他压下心头疑问,装出懵懂模样问道:“有这事?!我一路上紧赶慢赶,好容易到这儿,大哥你可别哄我,我咋从没听说咱们穆国有什么摄政王的?”
“哄你作啥。小兄弟莫说你没听过,咱们都是头次知道呢。”那人放下茶杯对他道:“这摄政王啊,说出来不怕吓着你,可是帝国的虎亲王大人。女王遗诏,请他任咱们穆国摄政王,现下国内事务任凭他定夺。”
是希烈!林木心头一喜,他果然来了,看样子已控制住穆国局势,有他在,槿华和艾奴他们必可平安。想到此他心头不由一阵激动,旅游休闲的心也淡了,只盼立刻奔赴王都,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和他们讲呢。
“恩,虎亲王大人英杰盖世、文武双全,听说年纪也还不大?”那读书人模样的问同伴道。“没见过……”蓝衫人摇摇头,这人转向林木问:“小兄弟,你外地来的,可曾见过这位摄政王没有?”
林木摇摇头,笑道:“我也没见过,那是什么人物,咱一介草民的……唉,对了,大哥,你可知这镇上哪有卖马的?”
“就在镇西口,这边拐过去两条街就到了。唉,小兄弟,你真要现在去王都啊?”
“要去的。不然让哥哥们等得久了,反倒担心,多谢各位!”林木朝几人拱手道谢,转身奔向镇西,买了匹马,配好鞍具,又回旅店找掌柜买上些肉干等食物,便牵马出了东口镇去。
希烈、槿华、幽兰、艾奴和重光,你们都还好吗?一定担心死了吧,我现在就来找你们,还有好多事要告诉你们呢。
他心头激荡,纵马扬鞭,□□坐骑撒开四蹄,迎着渐渐升高的朝阳朝南而去。
此去路途尚远,时近傍晚,方远远见到王都轮廓。那二人说此时都城戒严,每日只上半天可入城,自己若亮出身份,虽能进城,但不知穆国现下形势,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打定主意,他牵马走上城外山坡,找到处避风凹地,生起火烤了馒头和肉干吃,打算在此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
这夜天气晴好,璀璨繁星像无数钻石打散在黑天鹅绒上,灰茫茫的银河玉带般从深黑的夜空中划过。林木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发呆。他记得小时候,城市的天空还没被现代化的烟尘遮蔽,他总爱抬着小凳子,坐在大院空地上,靠在边织毛衣边和院里大妈们聊天的妈妈身边,看星星、看月亮。
星空是他的老朋友了。林木伸出手指,慢慢描绘星座的轨迹,那三颗向右上方略斜的,是猎户座的腰带;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他叹口气,想起生前岁月,那些过往的人和事,都从他心底慢慢浮起。他们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起自己?是否还记得曾有个叫林木的人从他们生命中路过?
他有些伤感,吸吸鼻子,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这星空同他生前所见是一样,莫非这平行世界里的一切,都如同镜子的两面一样,和他的世界是相同的?或者,这里本就是他曾生活的世界,自己不过落入了一段失落的历史中?
他在思考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耳边似乎传来苍凉幽远的笛声……
次日天还蒙蒙亮,林木便醒了,理下仪容,他牵马朝山下走去。时间还很早,王都内好些店家尚未开门,行人稀稀落落。举目所见,路旁房子上都挂着段白绸,有些店铺的招牌更给白布蒙上,看来女王是真的去了。
他走过一个路口,突发现路边摆了个小小的算命摊,在这冷清的街头显得有些突兀,不由多看了两眼。摊后边坐着个戴帽的人。林木心头一动,这人戴的帽子似乎有些面熟。他站定脚步,远远看那人,突然想到——这帽子不就是地宫中那神像前的青年所戴吗?他心中一凛,将妖器收到最小,如手套般戴在手上,又用包裹盖住,慢慢朝那摊前走去。
“算卦?”走到近前,那人淡淡问道,他声音冷清低沉,却十分好听。
“……嗯,你能算什么?”林木问。
“什么都算。”
“可测姓名吉凶吗?手相呢?”
“都可。”说完,这人取下头上帽子,抬头定定看着林木。
林木浑身一僵——是那画上之人!他心头乱跳,定睛细看,这人面容俊美非凡,比画中犹胜两分,飞扬灵气跳跃在他眉梢眼角,让人一见就难移开目光。但他眼中现时并无那画上的邪气,如天上谪仙般俊美无匹。
林木愣了楞,不知该说什么,这人看着他,冷冷开口道:“要测名字?叫什么?”林木略一思索,低声道:“丛云。”说完紧盯这人的脸,留心看他表情。
“怎么写?”这人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冷冷问道,并将纸笔推到他面前。
林木执笔写下,此人拿过看了两眼,淡淡说道:“丛云二字,皆独上下而缺左右,此人心有丘壑,但缺人和。”说到此停住不语,微微摇头。
“为何摇头?”
“此人已死,还有何好测?不如说点活人的给我看。”他淡淡回答,抬眼看向林木,眼中闪过一抹邪恶的光芒。林木心头一紧,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画上的青年活了过来,这家伙定是那画中人,他出现在此,究竟为何?
“……我给你看看手相吧。”突然,这青年朝他伸出手,林木正想躲过,手腕一紧已被握住。他心下大骇,这人好厉害的功夫,真如鬼魅一般,自己完全没看清他如何出手已被抓住,还好他握的是左手,若是右手,那妖器就曝光了。
他心中忐忑不安,这人看了一阵,眉头皱起,低声道:“奇怪,看手相你应已死了。怎么……大清早的我竟见鬼了不成?”说完放开他手,抬头对他一笑。他本就生得极俊,这一笑不带丝毫邪气,反有两分天真,真如春花始绽、冰雪初融,说不出的风流俊秀,夺人心魄。林木见了,突觉心跳加速,面上不由一红,忙移开目光。
“你叫什么?”这人站起身来,抓住林木衣领,高大挺拔的身影朝他压迫过来,低头直视他双眼。林木觉得自己似乎正被条毒蛇盯住,呼吸一窒,浑身不由微微发抖,背上渗出层冷汗,咬咬牙开口道:“我叫林木……”
“林木?好名字。水生土,土生木,”这人松开他,微微一笑道:“……生门在水,土高水深,郁草茂林。”
这人学问极高,武功又深不可测,性情阴阳不定,林木与他短短交谈两句,顿有如临深渊之感。他定定心神,低头对他道:“其实我这名不好,林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已觉肩头一紧,被这人扯了回去。他将林木转过身来,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邪邪一笑道:“有趣,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测得不准的,既有事你便走吧,不过记住了,我叫朱染。”说完放开林木,转身拿起身边包袱和一支玉笛,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走去。
林木一楞,正想问他你摊子不要了?突听得地下传来一声呻吟,回头见个老者从摊位下方布帘后爬出,边爬边骂好缺德的畜生,不知哪个把他打昏了塞在下边,连他这破摊子也要劫不成。林木一时哑然,回头再去看那朱染,哪还有人影?
他摇摇头,摸出块碎银给老者请他自便,自己转身向王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