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6（更新补完！！） ...
-
伊林抬头看了他一阵，慢慢问道：“……你如何帮我？我要请太子派人前往沙塔制住雷莲的势力，你如何帮？”
贺兰龙图走至他身边坐下，轻拍他肩劝道：“冷静些，伊林，我并非拿你玩笑。现今情况是你即便见到太子，也无法制得住莲王。若现在是虎亲王亲自见太子，情况或许会有不同。在太子看来，你同莲王总管的分量其实是一样的，你有虎亲王信物，相信那位总管也必有莲王的。”
伊林咬唇不语，默默低下头，贺兰龙图说得对，自己失了先机，即便追上太子，又如何说服他对沙塔出手？上月陛下寿宴，三兄弟多年来首次重逢，太子绝不愿这么快就看到手足相残，必会倾向和为贵，而不信自己带来的坏消息。想来想去，始终是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伊林皱眉问：“你打算怎么做？”
“你信我吗？伊林。”贺兰龙图反问。伊林一楞，露出淡淡苦笑，现金形势，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也只能孤注一掷，相信这个男人了。长叹口气，伊林微微笑道：“我信你。”
贺兰龙图眼底凝聚着浓浓的爱意，忍不住在他脸上一吻，低声承诺：“放心，我定不让你失望。”说完起身出门，往楼下而去。
“丹，立刻联络归舟，让他在嫣渡山下等我。”贺兰龙图干脆下令：“今日午后立刻返回。”
“……公子，您当真要为那位……”丹微一迟疑，犹豫道：“莲王不好对付。”贺兰龙图点点头，却未解释，只继续吩咐他。丹认真听完，临去前终究忍不住开口：“公子，莲王不好对付。”
“我知道，所以更需这样。”贺兰龙图微微一笑，“莲王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为人狠辣，治世手段却极高明，沙塔在他统治下日益繁荣，民心归顺，当地百姓甚至赞他是贤明圣人。若太子出兵，恐怕遭殃的更多是当地无辜百姓，不如我们来暗的。”
“原来如此，我就知公子不会是见色忘友之人。”丹笑道。贺兰龙图微笑摇头，挥手让丹离去。他抬眼看着远处天际，心下一片坦然。他虽爱伊林，但绝不为讨好他而让教内兄弟去做无谓的牺牲，若无完全把握，他也不会主动提出帮忙。
“世间之事总是这样……在这位置上，便注定情义难两全。你可会怨我，说我不够尽心？伊林。”朝站在身后的人低声询问，贺兰龙图背对对方的脸上露出淡淡苦笑。
“不会。”伊林回答，走到他身前，面对他道：“若你是那种不管自己是否做得到，只要能哄我开心便不惜牺牲别人性命的人，我反倒厌恶。”
贺兰龙图一笑，伸手搂住他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拉过来。暖暖阳光中，两人的影子溶在一起。
粗糙沙砾地面中，偶然冒出一两点枯黄草茬，阴寒北风呼啸着刮来，飘飘洒洒的雪花再次落下。在贺兰龙图的鼎力协助下，宗净教由现任教主定归舟亲率精锐潜入沙塔，随时监视城内情况，并在城外九里处的山坳中暗伏下人马，伺机而动。
“莲王果然不在沙塔。”贺兰龙图对伊林道：“你说得没错，他现在应是在漠阳。”两人带着宗净教的卫队在寒冷的荒野上疾驰，折返漠阳。伊林心下终于略为放松，感激之余，面对着贺兰龙图，反有些尴尬起来，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教现任教主似乎很听你调遣，以前就是你的属下？”
“以前谁不是我的属下？”贺兰龙图一笑，“归舟是我父亲的养子，从小就很尊敬我，五年前，我让他做教主，他还不愿意呢。不过，男人必须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若不退隐，他事事依靠我不说，自身能力被埋没更是可惜，其实他的天赋比我还高，只是多年来一直不自信，放手让他去做，这五年也做得非常好。”
“你还真是个好男人……”伊林皱眉失笑，“我虽不熟悉江湖事，也听过贺兰龙图的大名，说你是魔教妖人，残忍嗜血，奸淫掳掠无所不做，原来你不是的。”
“天下苍生多非我教众，我也没办法管得住人家说什么。”贺兰龙图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显出两分少年天真，斜眼朝他笑道：“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伊林你不那般看我就好。”
伊林一笑：“绝不会。”两人间气氛融洽，虽是严寒时分，却有春日融融暖意弥漫其间。
雷莲坐在松风寝宫后面的庭院中，阴寒冷风不时掠过他垂落的发梢。天气沉沉的，漠阳国也要下雪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雷莲头也不抬，只看着地下，垂着眼帘发呆。待这人走到面前，方略微抬起头，低头问：“来了？”
“见过莲王殿下。”这名穿着漠阳宫中侍女服侍的女子容色恭敬，倾身向雷莲行礼。
“嗯。”雷莲点点头，问她：“准备得怎样？”
“都按您的吩咐。”女子回答，雷莲面无表情，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加上您以前安插在此的人，现在宫中共有十人。”女人压低声音，朝他道：“乌提伊萨大人带着人在都城外。”雷莲眉头微皱，锐利眼神看着她，冷冷问：“其他人呢？”
“呃……这，这个……”女子一惊，低声道：“哥舒亚大人带了一队人前往皇都。”说完身子微微颤抖，额上冒出了冷汗。
“哥舒亚？”雷莲一凛，追问道：“他带人去帝都做什么？我并未给他下这命令。”
“哥舒亚大人说，为保证殿下您的计划万无一失，必须防止虎亲王派人求救。他并未让队伍随行，而是命他们在自己出发两日后才前往，临近帝都后不入城，只在大道附近巡逻，若遇虎亲王的求援者便格杀无论”
雷莲神色冷厉，嘴角挂上一抹冰冷笑意，女子看他这番神态，额上冷汗更是潺潺而下，手脚止不住的发抖。雷莲瞥她一眼，微微一笑：“你下去吧，记得别露了马脚。”女子如蒙大赦，匆匆行礼后便离去了。雷莲垂下眼帘，嘴角挂笑，目送她走远，眼底却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哥舒亚，我似乎小看你了……
原来，连跟了我那么多年，对我这般忠心的你，私底下竟也藏着异心？自嘲般的一笑，雷莲喃喃自语：“呵呵，人心难测……”说完，他脸上已是一片冰冷，霍然站起身，默默朝房内走去。冬天的冷风刮过肩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仿佛罩着层霜铸的面具。雷莲突然感到有些冷，一丝丝凄凉的寒意顺背脊升起，空虚与失落将他包围。
“这做法，便是所谓……不舍不得？”静谧的午后，淡淡飞雪从天际缓缓落下，景霜在书房中秘会贵客。
“繁华世界，不过苦海一粒沙。”雷莲嘴角瞥出一抹笑意，背过身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冷冷道：“漠阳的君王，难道还不足以满足你？”
“不……”景霜有些尴尬，讪讪摇头，“莲王误会了。只是我这人素来不曾妄想过君主之位，担这责任有些信心不足。况且，您这苦肉计也……松风待我不薄，若真伤了他，我也……”
“莫非我舍得伤他？”雷莲打断他的话，提高声音正色道：“大哥，我从不在你面前端什么莲王的架子，现今尊您一声大哥，便是为我和松风的关系。漠阳国上层人人皆知先王之命，若不造成松风假死，如何说服众人，如何让您名正言顺登上王座？”
景霜低头不语，雷莲站在他身前，双眼紧锁在他身上，无形的压迫与威势让景霜额头渐渐浮起薄汗。终于，景霜浑身一震，沉重地点了点头。
“甚好！”雷莲大笑，扶他站起身，朝他拜下去，诚恳道谢：“多谢大哥成全！此后漠阳便是我家，但凡大哥有什么要求，雷莲自当供您驱策，百死不辞！”
“不，不敢！”景霜惊得手忙脚乱，忙也跪下去，慌不迭地扶他站起来，见雷莲笑得灿烂，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惶恐，既欣喜他带走兄弟，让自己有机会成为国君，又担忧此事过分冒险，一时心下百感交杂。
雷莲又拉着他不住道谢，更许诺下无数好处，景霜喜也不是，慌也不是，心下乱纷纷的说不出两句话。雷莲虽兴奋，见他这样倒也十分识趣，说笑两句便告辞了。景霜目送他渐渐走远，只觉眼前阵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跌坐在椅上，心知此事已无回天之力，现在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上了。长叹一声，景霜摇头：“唉……孽缘。”
“白首相知犹按剑，青袍割断往日情……”
“此诗太过悲戚，不适合。”一声低叹，打断君王的悠悠吟诵。松风扭过头，见好友一身青衣，潇洒自信，同身畔的离王一道朝自己走来。
“二位快请进。”松风淡淡一笑，让进二人。林木跨入屋内，低头朝他歉然道：“抱歉，南星非故意打断殿下雅兴，只是冬日萧瑟，听您的诗意又哀凉，一时心下有感，妄语了。”
“不，离王殿下指教得是。”松风笑容微有些黯然，低声道：“这诗也是我感怀心事，信手作的。”说完将手边淡黄色的宫样稿纸递过去。林木接过，见后两句俨然写着：
“——今朝剑锋照肝胆，明日黄花向九泉。”
希烈一直没开口，见了这诗，似有所感，心下顿是一痛，顰眉看着松风。松风眼光与他相对，很快又不自然的转开，唇边逸出淡淡苦涩笑意。
“今朝剑锋照肝胆，明日黄花向九泉……”林木眼神有些闪烁，轻声吟了遍，忽开口问：“殿下心里有事？”
松风一愣，微笑道：“离王殿下问得奇怪，谁人心里没有事呢？”
“我亦薄命人，堪解孤诡意。”林木苦笑，看着他双眼道：“殿下为情所苦，何必自欺欺人？”
“星！”希烈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可说此话。”
“……没事。”林木扭头一笑：“我从不信所谓吉言便能保得安稳，世间之事，不是你不说，它便不存在的。一晌贪欢，事后痛悔，不如勇敢面对。”
松风身子一震，深深低下头去。三人间陷入沉默，半晌，听松风长叹一声，幽幽问道：“离王殿下，饥寒交迫与衣食无忧，哪个苦？”
“当然是饥寒交迫苦。”
“饥寒交迫但平安喜乐，与锦衣玉食而心如死灰，哪个苦？”
“这……”没料到他有此问，林木微微错愕，自己似乎这两种苦都经历过，回忆往生，他在心里惦念一番，摇头轻叹道：“皆苦。”
松风点头，朝二人微笑道：“……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心。”希烈与林木闻言皆是一惊，听他又道：“身登王座，心坠炼狱；相思刻骨，日夜催折。我自十五岁助先父辅国，至今已为漠阳呕心沥血十年，累，真累。”
“……命定如此，当无怨尤。”希烈沉声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松风，身为君王，当断则断。”
“呵呵，不愧是虎亲王，拿得起放得下。当年我就曾赋诗赞过你：‘也曾豪气贯九霄，也曾无为任逍遥。’”松风站起身，朝希烈笑道：“松风多谢你，但你我相交十数年，自该明白我的性子，我若做了决定，便是不会回头的了。”
“即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你也要一意孤行吗？”希烈猛然站起身，口气已有些严厉。
松风眉头微顰，笑容俊美如梦，口气却极为坚定：“即便刀丛怒焰，松风踏之无悔！人生短短数十载，这段苦恋已耗尽我一生的热情，我太苦、太累了……希烈，你知我其实是宁可玉碎之人，与其日夜煎心苦熬，看朱成碧，不如打碎虚妄绮梦，散尽繁华，只是……让我在离开前，最后做一场美梦吧。”
“你……”希烈皱眉，好友的决定让他心中充满痛楚与不甘。
“宁可心在江湖言江湖，不可身在江湖怨江湖。”松风苦笑，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还记得咱们少时听街头艺人讲的故事吗？艺人这句话，我至今在还记得。身在君位，心系远方，我现在还能控制这无望苦恋，只折磨自己。假以时日，若我控制不住了，或许会转而折磨他人，不如便在现在结束吧。”
雪落无声，北风凌厉，暖意融融的房内，突因刺骨孤寂与离别凄惶的降临，变得同窗外一般寒冷。
“……漠阳国怎么办？”林木声音涩涩的。
“我大哥对治国很有一套的，别看他平时装得老实，其实他想这个王位很久了，手腕也不亚于我。况且，我已将自己这些年的心得写下，合适的时候会交予他。”松风笑起来，面色微红，眉梢眼角都满蕴喜悦与满足，这是只会出现在初恋少年脸上的神采光华。
林木看着他俊美年轻的面容，眼睛阵阵发酸，似乎被逼入绝路，无处可逃。而过往所有关于对错、是非、爱恨的标准，忽然都模糊起来。松风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爱到深处无怨尤？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生死相许，至死不渝？或者，爱是一杯苦酒，穿肠毒药？
深情至此，绝望至此，依旧幸福地终结自己，也终结这份不该有的爱恋。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106（更新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