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倾天（言倾）》念碎羽

8、七

　　素月殿，熏香氤氲，烟雾缭绕。
　　素色软塌上，暗王慵懒倚靠，一袭白衣，一身出尘气质，竟似云雾之中的仙人。
　　“公子，昨日凌堂主被一个女子跟踪，属下怀疑那女子是浅玉门的人。”一个黑衣男子半跪在他面前，一身气息收敛得几乎不可察觉。
　　“哦？”尾音一挑，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那人呢？”
　　“被凌堂主打伤后逃跑了。”
　　“跑了么？”莫绝摆弄着手里的黑色棋子，漫不经心地应着他的话。
　　“属下已经派人继续追踪了。”
　　“不用了。”
　　“……为什么？”纵然知道不该问，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句。
　　“因为……”他认真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墨尘阁与浅玉门不再是敌人。”
　　黑衣男子一怔，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也不敢再度发问，只能沉默不语。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在黑衣男子退出后不久，一道红色身影掠了进来。
　　没有行礼，便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阁了一个棋盘。
　　“我惹孤夙美人生气了，来你这里避避风头。”她笑嘻嘻地说着这个显然不是事实的理由。
　　“那就陪我下盘棋如何？”莫绝边说着边把棋盘上的黑子一个个挑出来放在手中，他的手指本就白皙，被黑子一衬，竟似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好啊。”看莫绝挑完了黑子，她手一捞，白子便全到了她手中。
　　“姑娘是客，姑娘先。”
　　“不如我们换种下法？”
　　“哦？换哪种？”
　　展言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五子棋。”
　　莫绝用手支着头，问道：“何为五子棋？”
　　“不管是横着、竖着、还是斜着，只要先连成五子，便算赢了。”
　　他点点头：“听起来似乎挺有意思。”
　　“那就开始吧。”她似乎兴致特别高昂，“你先。”
　　他也不谦让，执起一颗黑子轻轻摆放在棋盘上。
　　展言毫不考虑，紧接着落子。
　　这第一局，赢的自然是展言，毕竟莫绝还是新手，展言却早已驾轻就熟。只是她没想到，莫绝的天分竟如此之高，下到后来，差点就被他掌握了整盘棋的节奏。

　　“还下么？”她边收子边问道。
　　他抬首看了看窗外，回道：“天色已晚，不若吃点东西再下吧。”
　　闻言，她眼睛一亮：“听说暗王的御厨是曾经闻名天下的一品楼楼主？我早就想吃吃他做的东西了。”
　　看着她向往的神情，他浅笑着点头。
　　一品楼在现今天下十二国都十分有名，它在这十二国中都曾经存在过。十二年前，它出现在君国都城，一开始只是一家小小的酒楼，在繁华的君国都城根本不引人注目，可一品楼楼主青辕的绝世手艺却让有一品楼名声雀起，没过多久就成了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可就在它生意最兴隆之际，竟突然从君国消失了。几个月后，它有出现在非国，不到一年，它又消失了，这次转移到了文国，同样的情况不断地发生，直到一品楼在十二国全部出现过之后，一品楼便真正的消失了，而楼主青辕自愿做了莫绝的御厨，这让人多人都不解，这位年轻的君王到底是怎么收服这个飘渺不定的人的，当然，更加多的，是对再也尝不到如此美味的遗憾。
　　“子原，你去请青辕先生做些清淡一些的小菜。”
　　“是。”

　　展言站起身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原本关着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风吹开，展言这才发现这窗子正对着的竟是一片莲池。盛夏的莲池中，一朵朵红色水莲如同怀春少女，露出半张娇媚的脸儿。
　　“我记得蓝国没有五子棋这种玩意儿。”他的声音淡淡地在她身后响起。
　　对于他知道她是蓝国人这件事她并不特别惊讶，毕竟作为一个王，怎么能真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住在皇宫里呢？
　　“暗王又怎知没有呢？蓝国的文化可是博大精深呢。”这可是真的，蓝国的文化底蕴是十二国中最深厚的，当然，这也就造成了蓝国重文轻武的不良传统，也幸好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几个强国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弱国就更不敢随便挑起战争了。
　　他也站了起来，浅浅一笑，却带着十足的自信：“这是你的世界的东西吧。”
　　她震惊地转过身看向他，随即了然一笑：“没想到暗王竟精通占卜之术。”
　　他走向她，静静地看着一池红莲：“当年师傅送了蓝国公主一本禁忌之书，却没想到她真的用了。”
　　这话中显然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他说得十分模糊，她也不去追问。两人静静地倚在窗边，想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他轻轻问道：“你可想过回去？”
　　她低下头，墨黑的长发水一般垂在颊边，遮住了她的表情。
　　想回去吗？自然是想的，这里毕竟不是她的世界。只是还能回去吗？要如何回去？她不想一直执着于这个渺茫的希望上，她不想花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回去的办法，最后却发现原来根本就已经回不去。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世吗？这样想来，她竟也有一点想要是顺其自然的意思。能回去是最好，不能不回去起码也要在这个世界过完无悔的一生。
　　她突然抬起头，笑道：“怎么？你能送我回去吗？”
　　他摇摇头：“不能。”
　　“呀，差点忘了件事。”她像突然想了什么事，“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什么赌。”
　　“三天之内你若下五子棋下不赢我，那便把‘碧水’送我可好？”
　　“好。那我若是赢了呢？”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你想要什么？”她拍拍衣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他抬起头，看着被晚霞染红的苍穹，原本苍白的脸颊被晕染上了一丝红润。
　　“恩。”她轻轻应了声。靠着窗台的她觉得似乎有些困，昨天晚上太热，没有睡好。

　　“你的毒还有五天便要发作了吧。”
　　“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连这个都知道，不过她也懒得问。懒懒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意。

　　“昨晚没睡好吗？”他转过头，刚好看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
　　“恩。”
　　“那就去睡吧。”
　　刚想点头，突然又睁大了眼眸：“不行，今天能尝到一品楼楼主的手艺，怎么都不能错过。”
　　看着一脸谗样的她，他失笑地摇摇头，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有时雍容优雅，有时肆意如风，有时又纯真率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亦或，这都是她，还是这……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