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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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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
等到有空去到处走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迪诺坐在离旅馆不远的奶茶店里发呆,手边一盏微凉的花茶。
这个镇子不比想象中大到哪儿去,居民倒是不少,就这么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流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我将在这里住一个月啊。
迪诺这么想着,又漫无目的的搅了搅杯中的茶匙,这次的旅行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被自己七拐八拐的脑内想象弄的身心俱疲,男人叹了口气,任由时间从不断翻搅的茶匙间溜走。
“我要怎么去度过这漫长的一个月呢?”
他叹了口气喃喃,像是在问自己这个重复多遍的问题,又像是在问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
“Maillots de bain——”后方传来的声音带着点儿热情洋溢的愉悦感,“我家乡的人是那么说的。”
迪诺转身,是一位染了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和恭弥差不多的年岁,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脚下走的是步步生风。
迪诺对这类貌美的姑娘一向是抱持欣赏态度的,于是他只一面微笑着看女子走过来,一面在心里暗自忖度这个操着法语的搭讪者是想做什么。
“我是说,尽情享受吧。”金发美人毫不拘谨的坐到迪诺对面,见他一动不动,便自动解释道。
“我知道,你是法国人?”
“实际上,我从德国来。”女人笑眯眯,“我叫艾丽莎,你呢?异国的帅哥?”
“咳......!!”迪诺来不及回神,被突然伸过来递名片的手惊到,“呃.......我叫迪诺,迪诺.加百罗涅,来自意大利。”
“哦!多情的dino*~”
“嗯......我倒是很专一。那么你不是法国人了?”迪诺干笑着辩白了一句。
“不,又错了。我是正统的法国血统,只不过是居无定所的法国人罢了呀。”
艾丽莎懒散的倚在椅子上,纤长的手指翻弄着菜单,看似一脸的百无聊赖。
居无定所的法国人。
迪诺突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起来,身子也微微向前倾着:“你说居无定所?”
“是啊,我是个.......嗯,怎么形容呢?我是个喜欢漂泊的女人,所以我正在环游世界!”艾丽莎语速飞快,多年的法语腔调遗留症致使她的口语句末带着明显上扬的卷舌音。
“哇哦,听起来很棒,其实我也在旅行。”迪诺接话。
“真的吗?我还以为dino们的浪漫就是带着女孩儿去威尼斯坐坐小船游游古堡。”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对那个并不感兴趣。我刚开始我的旅行,这儿是第四站。”
“看来你的旅途并不短暂,我从德国直接飞到这儿来,你选了塞尔维亚做第五站一定会后悔,这儿的景致比地理百科上说的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迪诺瞪着眼睛看咖啡杯中渐渐干掉的褐色污渍,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话,他并不太在乎塞尔维亚的景色如何,这点从他选择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就可以看出,如果可以,他会想跟着恭弥去看看地球的那一端。
“——不走回头路嘛。”
“哎呀,你这句话我在德国也听一个男人说过,口气和你一模一样。”艾丽莎反应惊诧。
德国的男人。
迪诺依旧是吊着嘴角的样子,但目光却集中到了艾丽莎的话上。
这句话是从自家徒弟那儿窃来的,他常把一些东方的俗语挂在嘴边用来明嘲暗讽,有时也会调侃当做回应。迪诺曾认真的向他讨教过东方文化的语言技巧,结果被云雀好好的笑了一番,仅有的一些也是数年前向一平讨教的。
他目光盖着一层涣散,却又深深望进金发女人的眼里,企图努力找出某个人停留过一刹那的影子。
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时候了呢?
-X4.
“底片,胶卷,镜头,啊啊啊……还有插片和反光镜,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天,我以前怎么不觉得?”
大抵是出行前一周左右,他们的客厅里满满都是迪诺的零碎行李,不均匀的铺了一地,云雀坐在沙发上,微合着双眼,眉间略略蹙起,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如果你和那些垃圾断绝关系就会什么麻烦都没有。”
那时迪诺抱着一怀的零件,耳朵听着恋人的“提议”,嘴里飞快的回应道:“能丢掉就好啦要是丢不掉可怎么办?十多年的兴趣了,这次出去反正也是一个人无聊,还不如看看风景拍拍照。”
哇哦,头都没抬一个。
云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地上明明没了声嘴巴却还在不断翕动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好笑。
又在暗地里抱怨。
迪诺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嘀嘀咕咕,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莫名其妙的习惯就像是男人对他无声的抗议,这要换在几年前他绝对是不理解的,一拐子砸上去了事,而现在,即便是明白了他心里那些如杂草一样的心思,也没有去解释什么。
迪诺在生气,因为自己提出的分开旅行。太明显了,云雀连续几天都是对着他低气压直升的黑脸,然后闭上眼睛喝下早餐的栗米粥。
这段感情太曲折,从最初的答应开始,就注定有坎坷,他们的性格差异就太大了,云雀不喜把琐事喜乐全都摊在台面上,而迪诺则把这种沉默当成单向付出的证据。
说要去旅行的前一周,他们还因洗衣机崩坏的小事儿冷战了大半天,这类记忆数不胜数,云雀过了就忘,可迪诺却会无意的在心里累积点点滴滴。
“我们去旅行吧。”
这句话说出来前,云雀躺在迪诺身旁睁着眼想了一夜,他觉得这是个两全之策,可惜迪诺压根没注意到重点,立刻把前日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至于后来的分开旅行,误会就顺理成章的大了。起初只是想在没有彼此的旅途中冷静一下,各自回忆过去的日子,可对方生生将一切理解成了他的随心所欲。
云雀自知不是个会处理感情的人,所以他依旧在此刻选择沉默。
其实仔细想想,他竟也忘了自己当初为何会答应那人的告白,是出于无谓?麻木?或是不经意间生出的感情?
七年,时间久到他们都忘了最初的相知,云雀还来不及回味费解的缘分就被不尴不尬的生活拖入了纠结之中。
他一向不喜欢麻烦,此刻却突然被名为“七年之痒”的俗语占据了整个儿思绪——就如同迪诺一样的疑惑着。
“你准备去哪儿?”金发男人用力紧紧手中收好的袋子,打破了一瞬的沉寂。
“不知道,哲买的机票。”
“这样……我是想确定我旅行的方向。”
“嗯。”
云雀没做任何评价,即使他知道迪诺加上的那一句解释有多么突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去的地方并不符合你的口味呢?西部也有很多地方贫瘠得很。”
“贫瘠的土地也会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
而且。
迪诺眯起轮廓深邃的眸子,他记起了那时云雀眼瞳里淡泊后的意味深长。
“而且,我从不走回头路。”
是一模一样吗?
人都说你会和自己爱着的样子越来越像,以前他老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一座冰山对上另一座冰山,那还能正常交流了吗?
而现在他却认真的回味着自己方才那句话,想了又想——徒弟说的不错,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他竟然逐渐对这种亦步亦趋的相似感到愉悦欣喜。
“啊,你成功的让我想起他了,怎么办?”艾丽莎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假嗔道。
“他?”迪诺的视线中开始不自觉的勾勒那个黑发凤眸的身影。“你是说德国遇见的那位?”
“是啊,那位长相很漂亮的东方先生。”
果然是他,云雀恭弥。
迪诺眉心微微一皱,嘴角却还是不漏痕迹的挂着那抹笑。如果说云雀的这一站是德国,那么他会收到的明信片上该是残破的柏林墙吧?
“原来如此。”他装作漫不经心。
仔细想想,恭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呆了快五个月了,这一路他遇见过什么人,碰上过什么事,自己全然不知,就连他去了哪儿,也只能通过苦苦期盼的一封明信片得知一丝音讯。
这位姑娘长得漂亮是自然的,要不然咖啡馆角落里那个流浪汉也不会一直盯着她不放,如果说她遇见过恭弥,并且和他有过交流,那会是处于怎样的场景之下?
——她分享过的恭弥4的片刻,而自己毫无所知。
迪诺心底冒出一点控制不住的嫉妒,因为艾丽莎和云雀之间短暂的、不为他所知的姻缘。
“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
等等,风趣?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好看,是声音富有诱惑力的男人。”
“............是么。”
迪诺笑着,依旧是涵养优雅的绅士笑容,心底却是惊天巨浪的翻腾。
她说的明明就是恭弥吧?
黑发的东方男人。
相似的语气。
可是现在这风趣幽默和诱惑爱笑的形象又是谁?!!
难道并不是恭弥?
只是一个恰好相像的同乡人?
“是呀,他说他从意大利来,正在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旅行之中——和你一样噢。”
毫无疑问,那个作风相反风趣幽默的家伙就是自己记忆中冷然果决不留情面的弟子。
迪诺颤着眉毛,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应付这一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个人在他人面前是怎样的形象,七年来他竟一无所知,全然不是曾经所了解的模样。
懊恼?或者是讶异?
这个无意间被知晓的事实在他心底狠狠地砸了一个大洞,正豁着风口漏着刺骨的风。
迪诺以前总在老友聚会的时候,向斯库瓦罗自嘲像个初恋的青涩男孩儿一样把对方的每件事都了解的彻彻底底。
而现在,他是真的了解透了恭弥吗?
“迪诺先生?”
“啊......我没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