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松枝绿》翠寒烟

4、第四章

　　第四章

　　学校大门进去正对操场，操场两侧是教学楼，后面为生活区。其实军校与普通高校没太大区别，除了多出几个训练场及靶场。哦，还有岗哨，之前病毒肆虐，社会治安遭到严重破坏，上哨的卫兵已经人枪弹合一。

　　莫晓羿想，他不指望找到枪，枪失去子弹后还没他的砍骨刀有用。宇文昊动作利索地翻墙，莫晓羿替他警戒。这一路走来，宇文昊再没跟他搭过话，越接近学校，对方的心情就越沉重，莫晓羿同宇文昊比起来反倒显得没心没肺。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好友吗？不是，真的不是，只不过他比宇文昊想得多，他想他们都能活下去。

　　他们没从正门进，偷偷摸摸直接进入宿舍区。昨天是休息日，大半军校学员都呆在寝室里，寝室绝对是最适合的搜索起始地，也是重灾区。

　　莫晓羿跟宇文昊不是一个专业，宿舍楼却在一起，他们住的是老楼，一个井筒子，新宿舍留给大一的学员住。来到宿舍门前，雪白的墙壁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帽子、衣服，反正能想到的东西全部撒了一地，平时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也散落在旁。莫晓羿的心沉下来，忆起初进军校时，他们不会叠豆腐块，拿椅子压住棉被，好不容易成型了，晚上不敢拆，怕第二天因为来不及叠好而被挨骂。愈是想，心中愈是焦急，那些一起守着豆腐块挨冻的室友现在都在哪里？

　　由一楼到二楼，静悄悄的，没发现一个人，这个“人”包括活人与死人。突然，宇文昊停下来，在军容镜前转身。

　　“一会儿要是看到你的熟人……”

　　莫晓羿抬起头，盯着宇文昊漆黑的眼睛，“什么？”

　　宇文昊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即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莫晓羿有些诧异，不知道宇文昊刚才想表达什么。墙上有一排血手印，清晰地印出掌纹，不知道属于谁，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三楼，他们开始搜索第一间寝室。

　　“这次我进去。”莫晓羿说。

　　三楼住着宇文昊的战友，莫晓羿站在门前，右手拿刀，左手握住门把手，偏头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脸色平静，眼底却翻滚着畏惧与不安。畏惧，畏惧什么？当然畏惧里面有他的朋友，而且这些朋友已经死去，死去了仍然继续走动。

　　莫晓羿吐了口气，宇文昊被他的动作吸引，目光落到那张非常不错的脸上。莫晓羿做了个手势，告诉宇文昊他准备打开这扇门。宇文昊点头，退到门边，如果有东西出来，他会在第一时间干掉它——如果他能。

　　莫晓羿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精神高度集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宇文昊盯着莫晓羿的手，余光监视周围，这让他想起自己的侦察课程。

　　忽然，莫晓羿停下动作，皱起眉，耳朵贴上门板。

　　“里面有动静。”他无声地说。

　　宇文昊靠近莫晓羿，也将耳朵附上去，莫晓羿把他推开，大拇指朝向门板，意思是他决定要开这扇门。宇文昊点头，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三……二……一，开！

　　对面扑来一道黑影，携着一股冷冽的风，莫晓羿举起砍骨刀……

　　操！这是莫晓羿此刻唯一的想法，因为他竟然被制住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宇文昊傻呆呆地站在原位，心里也“操”了声，居然就这么让莫晓羿在眼皮子底下被人钳制住，丢人！

　　等一下，人？

　　宇文昊看到一张削瘦的人脸，五官端正，头发黑而浓密，柔软的贴着面颊。莫晓羿被他反手擒住，随后拖进寝室。宇文昊一阵愠怒，急忙跟过去，那人扭头，示意他关门。

　　“你是谁？”宇文昊瞪着陌生人。

　　莫晓羿自从意识到擒住自己的是个人后就没太大的情绪波动，至多感慨一下他太不中用。反观宇文昊比自己激动多了，被抓的又不是他，气什么呀？这人就是太好强，见不得人家比他强，唉。

　　“你们是这里的学生？”那人开口了，嗓音低沉嘶哑。

　　“是。”莫晓羿回答，“这位高人，你先把我放了成吗？”

　　胳膊上力道一松，莫晓羿窜出去，转身和宇文昊并排站着，这才看清陌生人的脸。

　　陌生人穿着夹克，牛仔裤，运动鞋，身上全是血。他的大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肉往外翻见白骨，十分骇人。按常理来说，他根本不可能有刚才那般迅猛的速度与力道，可它们就是出现了。

　　莫晓羿讶异道，“高人，你居然还能动，腿没断啊？”就是这个伤员刚才轻而易举地擒住他，他的身手不算最好，可绝对比大多数军校学员强，这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令他动弹不得，绝非等闲之辈。

　　“呵呵。”陌生人靠着墙缓缓坐下，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抬头打量莫晓羿跟宇文昊，“两只小菜鸟。”

　　宇文昊往前走，莫晓羿一把拉住他。

　　陌生人又望着他俩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动作牵扯伤口，痛得他眉头一皱，“萍水相逢，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被那些家伙咬了，坚持不了多久，它们被我锁在最上面的寝室里，我想里面有你们认识的人，你们就别过去了。”说着，他把东西扔到莫晓羿脚下，“这是我的证件，还有一封信，替我交给我的同事。”

　　莫晓羿弯腰捡起陌生人口中的证件，打开一瞧，立马怔了一怔。

　　“国家安全部？”

　　第一线的特工，哪怕证件上都只写着化名。

　　莫晓羿继续捡起没有封口的信，这次他没打开，因为信属于私人物品，他不会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宇文昊把莫晓羿手上的证件抢过去，对着照片瞧了陌生人很久。“你叫竹叶青？”宇文昊问。

　　竹叶青点头，眼神疲惫，“是啊，你想到酒还是蛇？”

　　宇文昊没做声，目光移到他的伤口上。

　　“两只小菜鸟。”竹叶青微微勾起嘴角，叹了口气，“我真是怕见到你们这身松枝绿，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不知怎的，莫晓羿觉得竹叶青的眼神很悲哀，他看了眼信封，收信人也有个不正常的名字，叫黄泉。

　　“我是特工，命不久矣，死了之后你们一定要干掉我，记住给我个痛快。”竹叶青慢慢地说。

　　听了竹叶青的话，宇文昊疑窦丛生，为什么特工会来他们的学校？

　　“知道市图书馆在哪吗？”竹叶青喘了口气，手掌按住伤口，似乎已经不能忍受那种剧痛。

　　莫晓羿重复，“市图书馆？”

　　竹叶青点头，“我真没时间多说，我也不能说，你们以后就知道了。我本来不得不放弃这个任务，可我遇到了你们，我相信这是命运。市图书馆美术区C座第三个架子倒数第二排，右边顺数第八本书，将它找到，想办法送去北京。”

　　莫晓羿有点茫然，这什么跟什么呀？任务？

　　宇文昊很快默念一遍，“市图书馆美术区C座第三个架子倒数第二排，右边顺数第八本书。”

　　竹叶青休息了会儿，扶着墙勉强站起来，腿在发抖，眼睛却坚持与两个年轻军人保持平视，“你们的名字？”

　　莫晓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报出来，“莫晓羿。莫名其妙的莫，破晓的晓，后羿射日的羿。”

　　宇文昊说：“我为什么要把名字告诉你？”

　　竹叶青笑了，笑容无声却很张扬，一点不像将死之人。“老子这半生好歹见过无数大场面，现在被只小菜鸟提防，好，不错，并不是所托非人！”

　　莫晓羿刚要说话，竹叶青却打断了他，“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们，与其说相信你们，不如说我相信你们这身军装。请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祖国失望，你们要找的东西很重要，很多人都在找它，我真的能相信你们吗？”

　　莫晓羿沉默了，这人让他找东西不难，送去北京才叫难。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清楚知道，怎么承诺他会完成对方的嘱托？

　　宇文昊开口，“你不相信我们，我们还不相信你。随便扔个证件过来就说自己是特工，哪个帮你证明？现在□□的不要太多。再说了，特工还带着证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特工？”假证是多，没见过在军人面前假冒特工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宇文昊知道自己存心抬杠呢。

　　面对宇文昊的反呛，竹叶青的回应是吐了一地的血，这表明他已经濒临死亡，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下去。莫晓羿急忙走到他身边蹲下，被他抓住双手，似乎拼尽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找……找到它，送去北……北京，赌上你们军人的尊严！”

　　莫晓羿心头一紧，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他依然觉得眼前的事不够真实，仿佛正在做梦，随时都会醒。

　　宇文昊跑过来，瞪大了眼睛瞧着竹叶青，他真的死了，死得非常干脆。

　　莫晓羿胸口闷得慌，为一个才见第一面的人。这种人好像就是电视里常出现的无名英雄，为国家交予的某个神秘的任务献身。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竹叶青瞳孔放大，安静地躺在地上，不久后，他动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扭曲抽搐，似乎有股力量即将涌出来。

　　宇文昊低吼，“莫晓羿！”

　　莫晓羿机械地举起砍骨刀。

　　“我来！”宇文昊夺过莫晓羿的砍骨刀，切下去前，他用很轻的声音对竹叶青说道：“我叫宇文昊。”

　　莫晓羿对于有一定接触的死人，似乎总也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