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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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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前一个赤金卫举刀就冲着刘玄素脑袋劈过来,他轻袍缓带依旧优雅从容,一个闪身过去洁白手指轻轻点在那人手腕上,夺过弯刀后顺手取下那人头颅。刘玄素一侧头,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剩下两个赤金卫一愣,眼前这人白脸凤眸看起来只是个文弱公子,哪知动起手来却不含糊,二人再也不敢大意。
旁边刘常懋亦吃了一惊,他也是头一次瞧见刘玄素动手,没想到他这同父异母的兄弟有这样的本事。
“玄素,快代本王擒下那逆子!”刘瑾之苍白着一张脸。
景盛王这厉声一喝,反倒让旁边两个赤金卫晃过神来,弯刀在手齐齐向眼前人逼近去,刘玄素的存在,对他们主子来说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威胁,亦是今夜一个不可估量的变数。
大殿上烛影摇摇明灭不定,刘玄素举刀欲迎上去,可刚一抬手就觉得胸口处发闷,忽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中毒了。
刘玄素脸色刷的变白,他抬起头来瞧见不远处刘常懋眼底掠过的一抹讥诮之色,他的手指微颤。只是,自己究竟何时中的毒?到了王府后刘玄素处处小心提防,这几日他在吃穿饮食和香料上莫不仔细,而今夜唯一饮了几杯酒他也是试过毒的。
忽然他想到,今夜,唯一与他接触过的人也就是尚愁鸢了。就算刘玄素可以肯定,尚愁鸢并不会主动下毒害自己,但是却不能排除她被人利用,身上被人动了手脚却还不自知。
刘玄素皱眉,自己这样深厚的内力中了毒后尚且撑不住,上次一别后尚愁鸢身上余毒未清,如今这毒下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对她有没有妨害?
他运息稳住心神,眼前两个赤金卫正向自己逼近。
夜风卷起落叶,有人披一肩月色而来。芒鞋白袍,龙眼菩提佛珠缠绕在手臂,高大男子左臂间夹着棋盘,右手上轻轻捧着棋篓子,好似捧着圣洁佛经书卷一般郑重庄严,他大步走到景盛王府门前,看着灯笼火把高照,一众人马将王府围个水泄不通。
“让开。”空尘微微一笑,宝相庄严。
明明是极简单的一句话,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同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眼前的僧人孑然一身,白袍飘然,却有极强的压迫感向着千军万马而来。
“你是何人!”赤金卫右统领不客气的拔出腰间弯刀,利刃指向空尘,“为何夜闯王府!”
空尘对眼前弯刀毫不在意,笑容依旧,道:“贫僧只不过找个故人,下盘棋而已,不会妨碍各位施主的公事。”
“疯和尚,不知死活!”右统领一使眼色,旁边马上窜出两个赤金卫冲着空尘就去了。
空尘看着来人,冷然道:“不知死活。”白袖一翻棋盘在手,他伸出去以棋盘一震头前冲过来的赤金卫的胸膛,罡风猛烈,就见那人猛然倒退几步倒地,估摸着肋骨断了数条。第二人紧接着冲过来,空尘步法灵巧过去长腿一绊他,然后将棋盘抵在他咽喉处。
众人一凛,眼前这和尚功力之高实属这些人平生所罕见,于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赤金卫右统领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说:“贫僧法号空尘。”
右统领愣住,圣僧空尘这个名头可谓是名震东唐响彻天下。他抬头看着空尘,心中却在疑惑这和尚因何于此时出现在此地,他嗅到令人不安的气息。
钟宁殿上刘玄素一脚踹开个赤金衣衫的士兵,然后扶着柱子方才站稳,胸膛起伏着,丹田之处隐隐有刺痛感。方才他为自己把脉,虽然刘玄素中的不是剧毒一时间也不会危及性命,但却会使真气不稳,内力大大减弱。
而眼前这些赤金卫个个是近身战斗的好手,如此一来自己是要吃大亏的。
大殿上弥漫着紧张气氛,刘玄素轻笑一声望着手中弯刀,难道今夜自己就要死在乱刃之下,死在这阴谋漩涡里?
忽然有大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其声若洪钟又好似坐地狮子吼,笑声中透着信达和通透,超然生死间,游离六界外。钟宁殿大门霍然开启,一丝凉风吹进来,吹得人登时清醒,伴着这通达笑声如醍醐灌顶一般。
刘玄素缓缓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明亮冷澈的眸子。门口那人白袍如云,身姿若松竹山岳,他大步走进来一派威严从容,视大殿上的人若无物。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空尘,只觉这和尚如金尊神祇一般,震惊的良久说不出话来。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刘常懋,他长剑一指对空尘道:“你是何许人!”
“公子,别来无恙。”他微微一笑,视一旁的刘常懋如空气,并没放在眼里。
不远处,刘玄素稳稳站定,凤眸如挑,亦微笑道:“大师。”看见空尘此刻出现在这里,刘玄素心里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忽然间了然。以他对刘常懋的了解,这人虽然急功近利,但是贼心有余贼胆不足,如今兵行险招,其背后必然有人为其谋划。
如今看来,此次围府逼宫其背后推手是空尘无疑了。
还有,时常在空尘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少年,也不得小觑了去。
刘常懋见这奇怪的和尚大步走进来竟也不理睬自己,心中羞愤恼怒,旁边近侍瞧出来,便上前一步厉声对空尘喝道:“不知死活的和尚,我们主子问你话呢!”
“几年前贫僧与公子曾在须华山下对弈,未果。”空尘带着棋盘和棋篓而来,嘴角勾笑,“今夜你我二人再续那日棋局,如何?”
“好。”刘玄素并不多言,闪步过来衣带如风。
大殿上百十号人物被二人当做空气一般,瞬间,钟宁殿里头沉静得诡秘。
“你是什么人就敢来搅局!”刘常懋的近侍抽出腰间佩剑,过来想要替自己主子出头。
剑锋凌厉冲着空尘后心过来。而空尘忽觉背后冷风一动,头也不回,长袖一翻反手一掌震掉那人手中佩剑,然后扯住他领子一个怀中抱月。
刘常懋的狗腿子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和尚抬手一掌把自己脑袋打开花。可空尘一抬脚迫使其跪倒在地又把棋盘塞给他手里,然后不由分说点了他穴道。
“大师可还记得五年前的棋局?”刘玄素白指如玉,从棋篓子里夹起一枚白子,微笑道。
空尘执黑子,庄严宝相,眉目间华光若彩,轻声道:“未曾忘却。”
棋子落下,掷地有声,登时无形的刀光剑影凛然慑人,又似千军万马搏杀壁垒壕沟森然。二人无言,迅速的将棋局复原。
棋局如战场,是无声的杀伐,最是考验人心智。
刘玄素执白子,若孤峰危崖,清奇险峻;空尘手拿黑子,沉稳如巨石山岳,在黑夜里盘踞如猛兽。二人苍茫对峙,冷然无言,亦无须言语。
谁最镇静,谁更敏智,谁就赢。
王府后院里点叶飞花落红片片,尚愁鸢一边捂着右肩膀止住血,一边在剑影如飞中奔走逃命,后面的杀神尾随而至,她逃得狼奔豕突。
尚愁鸢慌忙低头,剑影过来削掉她一缕乌发,她没什么还手的力气只得掉头逃命去。
这死狐狸发什么病,怎么突然间变得杀气逼人?她运息提气轻功如飞,清冷夜风过耳,这王府沉浸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
后面季如狐紧紧追上来,手中幽人剑一挥听得“刺啦”一声,就见尚愁鸢外袍被划开个口子。他轻跃一步,伸出手去扯住尚愁鸢的乌黑头发。
“松手!”尚愁鸢吃痛,大叫一声,疼得眼泪一下子溢出来。
季如狐哪里是会怜香惜玉的角色,反手用剑柄击在尚愁鸢软肋处,见她疼得一缩身子又抬手扼住其咽喉,他冷然道:“不识好歹的女人,小爷就再给你个活命机会。”
尚愁鸢愤然抬头,看见那张狐狸面具气就不打一处来,说:“省省吧,我用不着你可怜。”
他冰凉手指贴在她温暖脖颈间,他只要再稍稍一用力这少女就命陨当场,想到这里,季如狐微微一停顿,垂首道:“站错队可是要死人的。”
“我哪里都不站!”尚愁鸢弯眉一挑,从袖子里顺出簪子来霍然一挥,金光在月下一闪,逼迫那季如狐松手。
寒光如摄,季如狐连忙收手,登时心中怒气更盛。尚愁鸢冷然一笑,伸手向他面门处抓去。
见她要来抓自己的面具,季如狐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后一跃,却见那少女狡黠一笑转头就跑。季如狐怒火中烧,长剑过去对准她后心。
“黑心狐狸,短命鬼!”尚愁鸢觉着背后慑人冷风,赶忙往前一扑,身子在地下翻滚几下躲过季如狐的攻击。
她翻滚几下滚进丛里,消失不见。院里凤仙花无声落地,季如狐垂首握剑,薄唇抿成一线。
秋夜长风入怀,尚愁鸢匆匆奔命,她身轻一跃,忽然间袖子被人扯住。尚愁鸢一惊,紧握手中簪子就要反手刺去。
“是我!”耳畔有人轻轻道。
借着清寒月光,尚愁鸢惊魂甫定间瞧见云破月笑吟吟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