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寂寞的声音》青城碧雨

30、第30章 囿于百尺之外

　　许数，许数，你等等我！”余安安在他身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冲了过来。
　　许数头也没回，他眼中印出另一个身影。
　　“许数，许数，你听不见我说话么？”余安安在最后一步时，顿了顿脚，一甩头大踏步走上前，挽住了许数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许数温柔而忧郁的眸中闪出一条光芒串成的银线，它垂的很低。
　　林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浓密的绿林中。
　　对于许数，那里有他忌惮的人，这些人在他心上又沉又重，将他囿于这百尺之外。
　　“许数！”余安安生气地叫他的名字。
　　“嗯。”许数脚尖碾过路上落叶，似有心似无心，“余安安，你认为幸福是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余安安昂着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感觉像小学作文。”
　　许数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那片绿林，“那你怎么写的？”抬头看着蓝色的天空，三两成群的大雁在干净的蓝色天幕上划出一条横线，似横在他胸口的刀。
　　“好奇怪的问题，我怎么记得我是怎么写的呢？都那么久了，”余安安像他一样抬头看天，“都是为了应付考试，胡编乱造的，怎么会记得嘛。你在看大雁么？”
　　“好快，已经又是秋天了。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假装美丽的秋天。”
　　“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余安安昂着头，笑嘻嘻的，“我总觉得你看到的东西和我不一样，你眼中的东西都好美。”
　　“美？”许数的语气很冷，“你居然认为美？”，修长的手掰开余安安挽住的手，警告，“余安安，不准缠着我。”
　　余安安空着两只手，立在原地，眼泪在眼中打转，“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许数毫不犹豫地用起刀子一样的语言，“我不但讨厌你，我还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英源高中出来后，易峰走在前面，张小雨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间着一米的距离。
　　易峰唇角噙着笑，他右脚往前一步后停住，左脚转了个弯，半侧着身子，“张小雨，你是个胆小鬼。”
　　张小雨受不得激，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哪有。”
　　说话间往前多走了几步，同易峰并行，“你看，我哪里胆小。”
　　“小雨，”易峰边走边道，“我知你总爱顾忌，顾忌很多事，很多人，可是虽然我知道，但不代表我懂得，希望你能明白。”
　　张小雨没吭声。
　　“小雨！”李昊踩着滑板从她身后滑来，他斜着嘴角一笑，右脚着地，摩擦声清晰明朗，“今天谢谢你的笔。”
　　他的眼睛很细很长，眼睫毛又黑又森，眼角总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一种无所畏惧。
　　“没，没事。”张小雨吓的直摆手，紧张的磕磕巴巴。对于张小雨而言有两个禁区，一个便是易峰，因为爱。一个便是因为李昊，因为怕。
　　至于为什么会怕他，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易峰微微皱着眉头，离得距张小雨更近了些，“走吧。”
　　李昊斜着唇角，头微微低垂，眼角的余光斜睨而上，“易峰，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易峰皱着的眉头更深，秀眉便微微上挑，眼眸却平静地好似晴朗天空下的湖水，里面依稀泛着薄光，“比起我来，你应该更有意思。”
　　“那是。”李昊目光转回张小雨，“小雨，你要小心，眼角的余光却撇向易峰，他可不容易驾驭。”
　　“啊？！”张小雨莫名其妙，抬起头看李昊。
　　“”哈哈……！“李昊笑起来，眯着眼睛，长睫毛将眼底罩成一片黑色，凑近了些，张小雨灵巧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过。
　　李昊一摊手，耸耸肩，右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就着滑板滑行了好远，他斜着头，笑，“小雨，忘了提醒你了，你更要小心我自己。“
　　“莫名其妙。”张小雨嘴里小声嘀咕。
　　易峰的目光随着李昊的身影远去，湛黑的眼底扬起一层薄光。
　　“林小姐，您来了。”一位年仅四十的中年妇人，围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双手还沾着水，便自顾自地将双手在围裙上擦拭，“你先坐，喝杯茶。今天先生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训豆豆。”
　　“先生？”林苏皱着眉头，小心地问。
　　林苏安静地走到张婶身旁，结果她刚接好的热水，杯底是上好的普洱。
　　“是啊，你才来第二次，见不到先生也自然。”李婶解释，“先生平日里回的晚，今天不知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见林苏拿着白瓷缀着金边的茶杯局促的立在原地，便热心的招呼，“林小姐，你坐，等先生训完话，就下来了。我先去做饭。”
　　“嗯。”林苏捧着杯子顺着李婶的手坐下，她将杯子搁在沉香木雕成的茶几上，仅仅抿着唇，目光定格在茶杯中浮起的茶叶上。
　　她想，茶叶尚且能从杯地浮出水面，为什么她不可以。她想起了很多事，都是多年前的往事，她想起自己穿着粉红泡泡裙，牵着父母地手去宜家，去看那些美丽的书桌，茶几；她想起她初见易峰的那一幕，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奇怪，这一幕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清晰的方佛昨日才发生。小少年表情倔强而冷漠，她记得她那时还邀请他同她们一道玩堆沙子，他倨傲的表情与如今仍然如出一辙。
　　林苏的思绪越飘越远她想起那时的围墙篱笆还没有被水泥路填平，上面爬满了牵牛花，有无数的粉色蝴蝶的花墙上翩跹。小小的粉色林苏正欢快的追着蝴蝶，每一只都是那么的色彩缤纷，那时的阳光好像都带着蜜，让人打心里觉得甜觉着舒心。
　　林苏想着想着，唇角情不自禁地露出甜甜的温柔的笑。
　　“咳咳，”一声清咳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苏慌忙的站起来，头垂的很低，“对，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么？”那人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声音清朗，语气却疲惫而沧桑。
　　那人的目光至上而下，落在那杯还未动过的水杯，“等多久了。”
　　“没，没等多久。”林苏低着头，绷紧神经，这份家教的工资比起先前的高出三倍，足以够她攒够钱，逃离这个地方，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人没继续说话，林苏低着头只听见脚步声先是走到茶几，然后踏踏的上楼。那声音在楼上忽然停下，疲惫而沧桑“豆豆很快就下来了，告诉李婶，吃饭不用叫我。。”
　　林苏能闻见浓浓的咖啡味，很苦的那种。
　　“易峰，那，那个，”坐在易峰身旁的张小雨嗫嗫嚅嚅，欲言又止。
　　“嗯。”易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洁白的胳膊压在窗檐上，闭目养神。
　　“以后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张小雨小声说，语气十分的惋惜和不情愿，“我妈妈非要给我报了个数学补习班，在辅仁路那边，以后我就不坐8路车回去了。”
　　“噢。”易峰没有睁眼，夕阳从窗棂穿来，散在他的发间脸上，衣袖间，仿佛空气中都充溢着他身上淡淡的的香味。
　　“啊？”张小雨张大嘴看他，支支吾吾，“就，就这样？”
　　“就这样。”对方轻轻的仿佛梦呓一般的回答。
　　张小雨心里头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鼓着腮帮子，把头偏向另一边，隔着走廊看对面迅速退后的风景。
　　也因此她错过了另一道风景，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