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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抽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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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婉一路快马加鞭,一路思绪如潮。能这么顺利地驾驭马车,多亏她第二世跟庄子上的老把式学的。那时候只是想着好玩,这会才发现原来还能救命。回想她第一世就是个废物,什么也没干就挂了,第二世去庄子上倒是学了不少普通农户的本领,虽然后面也枉死,但包不准这正是为她第三世的重生打基础呢?她心里思忖着事,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有停顿。马儿被抽得撒开腿地跑,颠得车身摇晃不止,尘土飞扬,她便紧紧抓住扶手,闭紧口,眼睛眯成缝地盯着前方。约摸两柱香功夫,终于赶到圆通寺。
找到自家马车,她便顺势将马车将给守候的另一名车夫,“大夫人她们进去多久了?”她喘着气,边整理鬓发衣裳边问。
车夫看到自家大小姐亲自驾着马车来已经够吃惊了,这会还见她当着自己面整理仪容,真是下巴颌都要掉下来,“夫人们……进去有……一刻钟了?”了字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家小姐提着裙摆奔进寺门,这回下巴颌直接掉到地上。
周惠婉知道自家母亲来圆通寺的目的,便直奔送子娘娘塔去。果然远远就见到大夫人的身影,正焦急地往她这边赶,后面还跟着一群夫人仆妇。
重活两世再一次见到母亲熟悉的模样,周惠婉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胸口的起伏更巨,恨不得立时扑进母亲怀里,诉说几世的委屈。可转眼一瞥孙氏身边的裘氏,井水刺入肺部的冰心彻骨将她的理智又拉回来。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将汹涌的情绪强按下,才迈着端庄的碎步迎上去,“母亲这是要去哪?”
孙氏严厉地看着她:“你刚刚去哪了?”
周惠婉瞥了眼孙氏身后低头垂泣的青榆,便猜到大概。这会她不想惹母亲生气,便准备照实说,求个母亲原谅。必竟她及时赶回来了,也没抛头露面被人发现,大不了被责骂一顿。
她抿了抿嘴,刚要开口,刚跟过来的二夫人身边的思烟便笑着道:“看大小姐这气喘吁吁的样,一定是跑着下山的吧。”见众人俱是迷惑之色,她又笑了笑,道:“昨儿个奴婢听二小姐说要跟大小姐比试爬小阳山,说大小姐一定赢不过她,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先了二小姐下来,一会二小姐下来一定没脸见人。”
小阳山是圆通寺的后山,站在山顶能一览半个宣城的景色,所以经常有人来爬山。普通百姓自然可以随意上去,可像周惠婉这样的世家小姐,一个人冒然上山下山,可就是大大地不妥。思烟如此说明着是把周惠芸也陪进去了,但就孙氏的性子,哪会管周惠芸,受罚的自然只有周惠婉一人。
周惠婉迷惑的神色只一瞬便消散,变成羞赧,“我也是侥幸,趁着二妹妹擦汗的功夫先跑下来,只不过比她快了几步。没想到她就羞得钻进马车,不肯再进来。”
这一切本是二房设计的,目的就是要让母亲生气着急,然后……只是没料到她居然自己赶着马车先回来了,而周惠芸却没回来。为了维护周惠芸的声誉,她们才临时改了口吧。周惠婉心里暗暗冷笑:看你们一会怎么把二小姐变出来。
刚下车时不见女儿,孙氏问起,二夫人只说她们的车行得慢,并未有提两人要爬小阳山的事。将将她起了疑心再问,裘氏也是含糊不答,还是青榆禁不住吓招了实话,说大小姐跟二小姐去朱雀街了。朱雀街今天有什么大事全宣城的人都知道。孙氏很快便明白自己女儿要干什么,这么失贞德的行为,还是当着未来女婿的面,她怎么能允许发生?她当即便要赶回去抓人,就看到周惠婉风尘仆仆地回来。这中间思烟完全有时间解释,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孙氏性虽懦弱却不傻,很快便猜到两人在说谎。心里虽气女儿头脑不清醒干出如此丑事,面子上,她还是不想在外面面前落女儿的脸,便压了情绪,淡淡道:“即然如此,那你就陪我一起进去给观音娘娘烧柱香吧。”刚才拜了一圈神佛,还说最后来拜最看中的送子观音,就被青榆失态的行为勾起疑心,这会女儿即然回来了,正好继续刚才未完的事,至于二小姐,想她娘那么厉害,总不会让自己女儿吃了亏。
周惠婉自小同母亲亲厚,哪能看不出母亲并未相信自己的话,只是这会她不好解释,便也跟着装糊涂,“是”了一声,过来搀孙氏。
裘氏一干却没有跟上来,“该拜的都拜了,我们二房暂时也无事求送子娘娘,我身子有些乏,先去车上等大夫人。”
二房生的侯府嫡长子已经十岁了,两个庶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这意思很明显是在刺激大房啥也没有么?平时听到这话,孙氏都要伤心一整天,今天他们又怀着那样的心思,一路奔来,周惠婉身上的血还沸腾未息,当即就变了脸要出口反驳,搭在孙氏胳膊上的手背就被人抚住,只见孙氏温和地点点头,“去吧,正好安慰安慰惠芸,我们一会就出来。”
周惠婉抬眼看了下母亲,笑容未减,眼底却是无可奈何的心酸。这会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她咬了咬牙,挽着母亲转身。
目送孙氏一群进了送子娘娘塔,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才消失,冷冷瞥了身旁思烟一眼,便加快步子往门口去。
孙氏虽说让周惠婉陪自己一起去拜送子娘娘,却并没让她真进来,女儿还未婚来拜送子娘娘可不合适,便一个人进去,让自己的心腹丫环环香冬守着她在楼梯口等自己。
周惠婉站在楼梯口往里看,自己母正虔诚地跪在送子娘娘面前,纤弱的背影勾起她的心酸,眼睛涩涩,泪水眼看要溢出来,她急忙转了视线,正好瞟到案台上的签筒。
周惠婉使了个眼色让香冬跟她一起来到楼梯转角,压低声音问:“你带了多少银两在身上?”
香冬不明周惠婉意思,困惑地看向她:“出门时夫人让带十两,方才一圈敬完,现在还剩五两。”
周惠婉知道母亲每次都要给送子娘娘敬3两钱的香火,她掂了掂袖兜里的碎银,掏出来放到香冬手里,“我这里还有一两多,你留下三两,剩下的都拿去给求签的师父,一会……”她边睨着母亲边跟香冬吩咐。
香冬是孙氏的陪嫁丫环,八岁起就跟在孙氏身边,至今已经25岁,仍是未婚。香冬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做事细心,性情也温和,府里有头脸年龄又相当的管事几乎都来求过亲,都被她找借口回绝,最后一次她拿着剪子:“奴婢自跟了小姐,就再没想过离开,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就伺候小姐一辈子,小姐若是不要奴婢了,奴婢也绝不苟活世上一天。”孙氏是个感性的人,听到这话后,便待香冬更真心。
香冬的心思跟周惠婉一样,所以只两句话,她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点点头,悄身去了敲木鱼的师父处。
待到孙氏拜完起身时,周惠踩着碎步赶进去,“母亲抽个签吧,听说这送子娘娘签最灵的,来这么次,女儿都未见母亲抽过一回。”说罢,就把签筒递到孙氏手里。
孙氏苦笑,她哪里没抽过这签,只是这就怕抽中上一胎那样的签,那她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已经拜过娘娘就不用再抽签了,不然倒显得不诚心。”
理由太牵强,周惠婉不接受,握着孙氏的手箍住签筒,边摇边道:“母亲此言差矣,从我记事起从您每个月都来给送子娘娘进香火,平日在家也供奉着娘娘,您要不诚心谁还敢说诚心。母亲不用担心,就凭您这份虔诚,送子娘娘一定会达您所愿。”说罢,就松了手上的力,孙氏手一歪,签筒便掉出一根签来。
还不待孙氏去捡,周惠婉就先她一步拾起竹签,“我去寻师父解签。”
孙氏虽心有忐忑,但亦希望能如女儿所言得偿所愿,迟疑了会,也跟上去。
师父按着竹签上的提示,从身后的一排抽屉里,打开一个,取出相对应的签文,念道:明珠被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勿然大风吹去土,自然显露又重新,明珠出土离尘埃,占者目下时运高升,婚姻求谋顺利,喜事多至。
听师父念完,孙氏脸上便溢上喜色,光从字面上听,这签应该是好签,可又怕是自己误解了佛语,便忐忑问道:“小师父,这签好不好?”
年轻的小师父双手合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此签求子是上签,签文喻意:你求子求了很久都无所得,现在终于达成心愿了。”
孙氏满脸的不可置信,又喜又惊:“当真能达成心愿?”
小师父点点头,“签文是的解释是这么说。签文还喻意你现在时运很高,如是谋事应加紧,别错过时机。”
周惠婉的眼睛立刻便亮起来。这签是她让香冬花钱买来的,只是为了给母亲图个心理安慰,没想居然还有另一层好运。弄得她一时不知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让人开心了。周惠婉恭敬地向小师父行了个礼:“多谢师父。”
小师父睨了她一眼便低下头,低吟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便继续闭上眼睛敲自己的木鱼,不再言语。
得了个好签,母女俩都很高兴,孙氏便也没立刻追究周惠婉失踪的事,一行人笑吟吟地出了寺。
见侯府的马车仍只有两辆,孙氏不禁讷闷,问守在车外的思烟:“怎么少了辆车?”难道二姑娘还没回来?她斜瞥了一眼女儿,周惠婉赶忙低下头。
思烟屈膝行了个福,“二夫人劝了二小姐半天也没把人劝出来,反羞得二小姐提前催李贵先送她回去,留下二夫人在这等大夫人。”
大夫人轻“哦。”了一声,便没多问,顺着思烟的指引往第二辆车行去。周惠婉上前拦住:“母亲刚才来时也是坐的这辆车吧,您不是说车辕有些松,摇得您眩晕证都要犯么,思烟你去请示下二夫人,能不能跟我们换辆车。”
周惠婉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才能把车换了,没想她话音才落,裘氏便从马车里出来,“思烟,扶大夫人来这辆车坐,我是个劳苦命,颠点没事。”
这话的反面意思不就是说大夫人娇气?孙氏面上立刻便红起来,责任地看了女儿一眼,将要拒绝,又被周惠婉抢了先:“多谢二夫人体谅,母亲咱们就去前面那辆车吧。”说罢,就连挽带拉地把孙氏拉向第一辆车。
眼见二夫人已经跨上后面的车,孙氏再想拒绝也没机会,只能咽下不悦上了第一辆车。周惠婉、香冬、青榆也跟上来。
上车后,孙氏就闭上眼睛不言语,周惠婉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没有立刻去哄她,而是等了一段时间,才倚过去靠着她肩头,细声道:“母亲还记得刚才抽的签吗?”
孙氏仍旧闭着眼,不答。
周惠婉笑了笑,继续道:“母亲是不悦我刚才求二夫人跟我们换车?”
孙氏眼皮动了动,却仍未作声,到是香冬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周惠婉——是的。
周惠婉撒娇地在孙氏肩头搡了搡,“母亲难道忘了刚才您抽的签里怎么说的,您的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您说要是这会您的眩晕症犯了,回去至少要吃七八天的药,再休养一两个月,这样岂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生育的事不能说得太白,便点到为止,想来孙氏应该明白。
果然孙氏听出道理,假若这一耽搁,她的受孕期就得推后好几个月,那所愿还能马上达成?亏是女儿想得细,她,不然……她睁开眼,歉疚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刚才是母亲错怪你了。”
周惠婉反手揽住母亲的腰,“母亲现在明白也不迟。”即然她什么都想起来,老天又选在这个时间让她重生,那她就绝不可能让从前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母女俩搂在一起温馨了会,孙氏又开口:“刚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眼睛望着青榆,嘴里问周惠婉。
周惠婉知道孙氏问的是她莫名失踪又突然赶回来的事。本来她是准备回去后再单独跟孙氏细说,免得青榆这毛糙鬼又坏事,这会即然母亲又问起,路上这么长时间,她不答,似也拖不了这么久。心里盘算了下,想好托辞,抱上孙氏的腰正要解释,车外传来马儿的嘶鸣,车夫惊慌的吼叫,跟着车身便巨烈颠簸起来。香冬起身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才站起就被颠摔倒,发福的身子瞬刻朝里座的孙氏母女倒来。
周惠婉娇柔的脸上蓦然抹上戾气。避前避后,什么都防了,还是没能避过这一劫,这些人实在狠毒!她本来还说放他们一马,如今看来,根本是多余的。
“青榆!”她嘴里喊着青榆,自己则紧紧护住孙氏的身体偏往另一边,以避过香冬。
青榆犯了一天的错,这会终于机灵了一回,向前一扑,去抱香冬的腰。本来香冬的倒势已经被稳住,不想车身又是巨烈一晃,反累得还没站稳的两人一起跌了过来,方向正是孙氏的腹部。
这要是……那绝对……周惠婉的眼睛瞬时就红了——不行,她绝对不允许它发生,绝对不允许!
想也没想,她就趴到了孙氏身上,背后的人正好倒下来,她能很明显地听到 “咔嚓”了一声,骨头折了的声音。
这一刻,周惠婉没有后悔为母亲挡住袭击,更不在乎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站起来。为什么她会忘记这段记忆,不正是因为它生不如死的痛?相比还能留下条命有父母陪伴,其它的,她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