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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

  •   或许,可怜的不止张良一个。盗跖附耳过去尚嫌不够,眼睛也凑到门缝处。屋里果然是另外一番光景。
      卫庄听麟儿叫得如泣如诉,仿佛受了多大冷落,蒙了不尽委屈,一时心也软了,不再刻意装睡,将眼一睁,仔细去看这个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孩。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似乎比赤练更为亲切,至少,她不会将自己最初送去的礼物装在木匣中恭恭敬敬地送回来。
      麟儿并不知卫庄所想,只是见他睁眼,以为是自己的脚步声太大将人吵醒的缘故,心中负疚,忙要上前请罪。待她走到近前,心绪又变了——卫庄身上的锦被毫无褶皱,几乎与自己走时无异!她并不傻,几乎立即猜到卫庄一整天未曾得到什么照顾,心中暗骂了一句盖聂:自家先生身上还有伤,暂不能靠自己行动,就连翻身亦要别人照拂,盖聂竟将人丢在此处!可转念一想,她也说不出怨恨盖聂的话,毕竟当初——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卫庄的手腕,那里还包着厚厚的白布,由于主人不能动,所以伤口没有裂开,布还是干净的。她记得当初张良告诉过她的事。卫庄曾给盖聂留下的伤,比这个重多了。他就让那个爱着他的男人在一把火中感受情感的溃败,生命的流逝。后来,盖聂奇迹般地好转,有人说是他自己命硬,有人说是两位名医的照料,只有她看得真切,那是复仇的怒火带来的力量,就像她当初不惜一切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向燕丹讨还血债一样。
      可现在——
      麟儿看着卫庄,自家先生如今变成了盖聂所憎恨的人,二十三剑,伤筋动骨。还好,他还让妹妹前来为卫庄治伤,只是这么一想,她更为惊惧:这一次只是重现了当年的场景,下一次呢?下一次他还会手下留情吗?他还会让人为卫庄治疗吗?他会不会下狠手,将卫庄的手脚斩断,关在黑屋子里等待他自生自灭?原先麟儿在燕国时曾不止一次陪伴燕丹参见叔叔燕春君设下的宴会,有几次,她在柴房里见过被斩掉手脚血肉模糊的人形,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些人里面有得罪了燕春君的平民男子,有不顺从他的女子,还有些是犯了错的小厮、婢女,不一而足。府上的人提起来都噤若寒蝉,就算是她,亦是心有余悸,后来听说燕春君死在了雪女和高渐离手上,她还很是高兴了一阵:这个老畜生终于一命呜呼,再不能害人。
      盖聂大概不会如此吧。麟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先生,见他神色如常,也劝自己宽心,盖聂哪儿是这样的人。自己先生看上的人总不会错的。
      然而——
      这么一想,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先生看上的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算了,不想了。麟儿慌乱地摇摇头,试图将这些恐怖的想法一股脑儿地从脑袋里驱逐出去,好让自己安心,也是怕扰乱卫庄的心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麟儿知道他一天未曾挪动身体,此时必定疲惫不堪,忙放下手中刚煮的肉粥,扶他支起身子,再拿了两个垫子让他靠着。
      “你的技艺精进不少,想来这几年子房受用颇多。”卫庄让她照顾着,身上舒服了,心里却添堵,嘴上亦不饶人。麟儿一听,心下老大不服,撅着嘴辩驳道:“我原先也是这样照顾您的,您都忘了?”
      怎么会忘?
      盗跖在门外听着,暗叹麟儿果真是不太了解男人,辛辛苦苦浇水施肥养大的花被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满盆端走,任谁不是火冒三丈?可某个自称“小婿”的登徒子上门,不仅不能提着棍子将人打出去,还要远接高迎,眼睁睁看着他登堂入室,放肆地将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带走,面上连苦笑都不许有,仿佛是件美差。这岂不是更为悲惨?
      不过——
      盗跖联想自身,又想到赤练早先提起白凤的身世,自己这身份也该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小婿”吧?想想宫府之内的那些伪君子,他只觉得头大,此时颇有些感谢内史腾。若是没有这位嬴姓宗亲的费力筹谋,韩国也不是一举就能攻破的。韩王怕也不会如丧家之犬顶着个太医令的名头混迹在流亡者中,由伏念收留,还避过卫庄耳目,生活在远离咸阳的桑海之地;更不可能对自己和白凤之事听之任之。他该找个高门之女与白凤婚配,而不是在临死之前嘱托自己照顾最小的儿子。
      或许,他还要感谢卫庄。小道消息也传过卫庄参与了损害韩国根基的无耻阴谋。至于原因,有人说是他怀才不遇,所以心怀怨恨,勾结谋反之人;有人说是为情所困,因姬无夜求娶红莲公主才让他动了杀机,杀死了这个号称是韩国百年最强之将的大将军,也间接毁掉了保护韩国的力量;还有人说是复仇,因为他生于冷宫,母子俩饱受欺凌;更有甚者,将卫庄描述成了卑鄙小人,说他因陪同韩非出使秦国,在咸阳颇得礼遇,故而生了二心,不仅谋害了主人韩非,还将韩国作为了飞黄腾达的踏脚石,将几百年的基业如祭品一样贡给了秦王。
      最后这个,大概就有些离谱了。
      卫庄虽心如蛇蝎,反复无常,做得出卖主求荣的丑事,可盗跖分明记得内史腾举兵大举入侵韩国之时,他也曾率领流沙参与了抵抗。那一场惨烈的战争几乎令流沙大失元气,也因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白凤提及此事,也会慨叹当初的艰辛。他曾问过卫庄:“一个‘有利则聚,无利则散’的杀手组织,为何要做无利的买卖?”卫庄当时回答:“因为一个人。”或许不止,后来白凤还从赤练那里听到过其他说辞,譬如一份承诺。
      但这个人是谁,这份承诺又是什么?无论盗跖怎么问,白凤始终不肯再说,因为他说自己不知道。可他的表情太过悲伤,几乎让人难以不信这仅仅是一个托词。
      既然得不到答案,盗跖索性就不在白凤身上下功夫,转而开始寻找卫庄在韩国时候的蛛丝马迹。奇怪的是,他杀死姬无夜做了大将军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罗列得甚为详细,而他生活在冷宫中的岁月和后来组建流沙的过往仿佛被人抹去,连一鳞半爪都窥测不出。盗跖本是个好奇心颇重的人,这样查下来也只好放弃。现在,当他与卫庄只有一门之隔,他的好奇心又重新被挑起。这个男人身上有多少秘密,而这些秘密又有多少与白凤直接相关,与自己间接相关?他想知道。
      此时,屋里沉寂了,不知是不是卫庄被麟儿驳得无话。盗跖再次俯身,透过门缝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自己过虑了,卫庄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被她堵得说不出——麟儿正坐在他身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汤匙,给他喂粥。她每盛一匙,都先凑到嘴边轻轻吹气,务必使粥的温度不烫嘴才好。这份耐心让盗跖动容,他心中感慨:如今能这样对待卫庄的怕也只有麟儿了。既然得到了如此的照顾,卫庄大概也不好再指责什么,只好专注于喝下麟儿喂来的肉粥,一点一点后悔着当年怎么没有舍得让她做这些活儿。
      待粥碗见底,麟儿将汤匙放下,取出自己袖中的蓝色丝巾,替卫庄擦了擦嘴角。她边擦边道:“卫先生,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盗跖一听,愣在当场,只因这话听起来太像是孝顺的女儿询问被狠心父亲所抛弃的母亲时的语气,似有不平,又无可奈何。只是,场面诡异了些。卫庄怎么会成了被抛下的那个?盗跖想起当初盖聂浑身是血的样子,忍不住唏嘘:明明盖聂才是最惨的那个。他放着端木蓉这样的好姑娘不要,非要跟个男子厮混——不不,既然自己有了白凤,与男子厮混这条就删去不要,换成与心怀不轨、不知感恩的师弟厮混,最后落得几乎手脚俱废,要缠绵铺塌的地步。当时,虽然名医都在,可她二人到底只是大夫,端木蓉是人非仙,夏萧歌亦不能赶赴黄泉吊命,于是已经声明离开墨家、就连令牌也已交还的他偷偷站在木门之外,看着屋里的两人一个惴惴不安,另一个满面愁容,心里亦有些戚戚然。处理好伤口后,夏萧歌先回了房,她步履蹒跚,显然是累极了也困极了。端木蓉倒好像是喝了不少醒神的汤药,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护着盖聂。盗跖犹豫片刻,还是翻下窗子,在端木蓉面前现了身。见到旧友,端木蓉显然有些动容,但她天生冷面,不苟言笑久了,多强烈的心绪也习惯性地压抑下去,只道了一声:“我知道你会来。”盗跖看看她,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盖聂,想起过去种种,忍不住开口劝慰。端木蓉对他的劝慰照单全收,甚至脸上也带了几丝对于过去情谊的伤感,待到他有些唐突地问“蓉姑娘,若是盖聂——”时,才冷硬地回答:“若他再也站不起来,我自会照顾他。”
      盗跖闻言,心里虽感佩,可看她侧过脸、几乎不假思索的模样,仍是僵在原地,心里仿佛吃了苍蝇般的难受,回到与白凤的那个家里时,亦缓了许久。
      而夏萧歌的反应则有些耐人寻味。当时,女人洗净双手,正坐在屋里晒着太阳。手边的木几上摆放着蜜饵和泉水,另有两只木碗放在右边。听到声音,女人轻轻将眼启开一条小缝,判断来者何人后,又迅速合上了。他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夏姑娘”,随后撩起衣袂,坐到女人身前。
      “怎么了?”夏萧歌大概还不知道他离开墨家的事,所以才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好奇,只是听到动静,再次将眼睁开,见他坐下来,方觉得奇怪——说来也是,卫庄刚刚做了伤害墨家的事,盖聂又受了重伤,他不去忙着商讨下一步的计划,跑到自己这里做什么?光是打个招呼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坐了下来,究竟是对墨家破罐破摔,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盗跖本来还没有想到如何开口,听她问了,顿觉庸人自扰,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索性不必说了,反正两人的关系不过合作,于是道:“盖聂的伤——”
      话说半句,夏萧歌已明白了。她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看着他,悠然道:“没什么大碍了。”见他仍面色不佳,心中冷笑,这才抬了另一人出来,反诘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医术,也该相信你们墨家那位‘镜湖医仙’吧?”
      端木蓉是医中圣手,他岂能不信?只是医不治己。——盗跖硬着头皮道:“蓉姑娘的状态不好,如今她正守着盖聂寸步不离,从昨晚开始,将近六个时辰水米未尽,也没休息过了。”
      “她是关心则乱。”夏萧歌又打了个呵欠,显然是昨晚没睡的结果,可她没有要睡的意思,仍是强打精神坚持,让人也觉得奇怪。盗跖听她话里的意思,知道盖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便也放心,随口又问了一句。
      夏萧歌一听,仿佛被人勾起烦心事,面色一变,立时恼道:“还不是你那蓉姑娘不许我睡,非说什么要待盖聂病好了才能放松。”她轻斥不远处的那名女子,半晌后又有些同病相怜地慨叹道:“可惜啊,盖聂的伤真严重到了那个地步,那还救什么,一剑杀了才不算害人害己。”
      “你是说——”盗跖这辈子没少杀人,最多的是盗匪,后来是秦兵,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反正是惩强除恶的好事。可听一个大夫说起杀人,味道就变了。
      “就是你能听懂的那个解释。”夏萧歌揉着额头,又打了个呵欠,睡意浓重道:“鬼谷弟子本该执掌天下棋局,若是日后要缠绵病榻连衣食住行都要别人伺候,那还不如死了。”
      盗跖干笑两声道:“夏姑娘,比这样说,可就不像个大夫了。”
      “那怎么样才像个大夫?不问缘由、见人便救的才算大夫?”夏萧歌反问,“谁说大夫只需要治身不必疗心?我直说了吧,我这做大夫的,不仅要帮着病人生,还会帮着病人死,只看他想要什么。”她抬起头,站起身,盯着窗外不远处的木屋道,“盖聂不会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或许,她是对的。盗跖坐在一旁干笑。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吗?那端木蓉又该怎么办呢?她那么爱盖聂。好在,盖聂的伤痊愈了,端木蓉也不必劳心劳力地照顾他。
      盗跖回神,重新看着屋里,卫庄或许也感到麟儿的语气不大合适,一时没有作答。麟儿自己倒是大大咧咧,没察觉出问题,见他不答,又说起了别的:“卫先生,您的伤是我妹妹治疗的,她医术精到,想必过不了多久,您就可以——”
      “我知道。”卫庄没等她的话未说完,已经闭上双眼,状似漫不经心,“我从不怀疑她的医术。”
      “您——您知道了。”麟儿略有些尴尬地笑笑,一时也不好再说,抿抿嘴,扭身将粥碗放下。
      “麟儿,”卫庄忽然在她身后道,“你想见见她吗?”
      “啊?”麟儿猛地直起身,回头看着卫庄。卫庄仍是闭着眼,可她和门外的盗跖都觉得这屋里的空气已经不一样了,仿佛遇到寒流僵冷下去。“我……我毕竟背叛了帝国,如今,我和妹妹……已经殊途,不见为好。”大约是自己都不肯相信,她声音渐低,最后几成耳语。
      其实这种感觉,卫庄又何尝没有?新郑叛乱的那一年,当他孤身一人重新踏入韩国冷宫的土地时,也无可否认地怀恋起旧友,而那时,紫女、韩非都已经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是一群徒有虚名的王族,一个名为复国的牢笼。
      但他仍坐了下来,与那些他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一起饮酒,觥筹交错,饮的是情怀,是过去,是经久不衰的落寞。当一个人远离故土太久,远离亲人太久,身边又无人相伴,他就会越发留恋起那些曾经忽视的东西。这是卫庄的经验之谈,而麟儿,显然面对的比他更复杂。她的国家从不曾背弃她,她的家人从不曾亏待她,而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放弃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你该见她。”卫庄侧过头,看着半开的窗子,“血脉的东西,是割不断的。”
      麟儿听他所言,前半句是暗合了张良的话,本来高兴,后半句却仿佛说给自己,一时未解其意,又不好直说,只道:“那我就去看看她。”
      “不。”卫庄合上眼,隔绝了烛光的黑暗重新将他拉回深渊,“不是你去见她。她会到这儿来的。”
      “您怎么知道?”麟儿犹疑地看着他,“我妹妹一向不喜欢客舍酒肆,总说这些地方不像家里舒服。”
      夏萧歌是个念旧的人,旧人,旧物,缺一不可,客舍里人来人往,仿若落花流水,水去,花走,日日如新,便没意思了。
      早些年还没有离开咸阳的时候,麟儿还打趣自己的妹妹:“你这样念旧,可也一定要找个同你一样的男子,把你放在心上,绝不纳妾。”
      而那时,夏萧歌的神情仿佛比灯芯即将燃尽的烛火还要落寞,她低着头,面庞在火光下映得通红,声音沙哑道:“我倒希望他能纳妾,这样,我便能常侍左右了。”
      “你胡说什么呢?”麟儿一听,忙捉过自己妹妹的手,急道:“你莫不是喜欢上什么高门贵胄了?我们这样的家门,若进府做了妾,受欺负不说,还要如侍奉夫君一样侍奉女君,生下的孩子也是她的,这样几十年下来,会有多苦,你知道么?”
      “我——”夏萧歌彼时还小,只是单纯守着一份八岁开始就有的憧憬,背后的事她没细想,也不懂,被姐姐吓唬,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嗫嚅道:“我……我只是……真的……喜欢……”
      “什么真的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们虽身份卑微,可也决不能为妾,宁可嫁个田舍翁,也不能在高门中做个仆婢受人轻贱。”她说得斩钉截铁,谁又能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如今想起来,竟真的恍如隔世。
      这时,她听卫庄开口又道:“她为我治伤的事漏了出去,如今章邯虽未抓住真凭实据,可他一定会守株待兔,不可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如此一来,夏府门口只怕要增加些影秘卫了。你前去见她,必定引起怀疑,到时候,反倒会予人口实,对她有害。”
      “那她——”麟儿一听妹妹正处于旋涡之中遭人怀疑,尤其还是章邯这个一直以来深受嬴政信赖的影秘卫首领的怀疑,顿时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匆忙打断他的话,迫切道:“那要如何是好?一旦被章邯怀疑,就不可能不露马脚。若他真的查出我妹妹与反秦者有所牵连,怕是性命不保。不然,我想法子带她离开——”她将当初协助燕丹逃走时的路线在脑子里一一筛过一遍,突然想起什么,又摇头恨声道,“不,不,她不会走的,她不会!”
      “对,她不会走,当然,她也不必走。”
      “卫先生——”
      卫庄淡淡道:“你妹妹很清楚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她很清楚该做些什么才能保全自己。”
      “可我妹妹只是个连第八等爵都不是的太医丞,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虽然暂时还影响不了章邯,可他背后的人,绝不会袖手旁观,单看热闹而不发声。”
      “您是说——”麟儿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忽然又揪心起来。

      注释:
      1.女君:妾称呼丈夫的正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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