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亡人》黄晶

6、第六章

　　当黑夜笼罩吴宫，天空中的弯月隐在云层后，前半夜静悄悄的宫闱，忽地变得十分闹腾。长宁宫外锣声漫天，吵杂的叫嚷声里唯独宦官尖利的嗓子最为刺耳：“走水了！快！快救火……”
　　绯姬稳稳立在长宁宫外仰头看着前方，那里的天空正被烈焰映得通红一片，她晓得这场大火正从长宁宫开始向外蔓延，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一切。然而，这些只是一个开始，下半夜里，累累白骨将要血染青砖，将这巍峨的宫墙泼上刺眼的红。而她精心策划的局将会为她扫清道路，将一个个她恨不得剥皮拆骨的人都送往阎王殿。
　　“阿芸！”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长宁宫里全被大火包围了！”
　　莫斐一把扯过宦官的衣襟，狰狞的脸中早已失了往昔的沉稳，大声嚷着：“阿芸人呢？她人呢？”眼见宦官被晃得摸不着东南西北，又一把将他摔在地上，抬腿便要冲进火场。
　　哭得梨花带雨的绯姬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道：“大火是从长宁宫的主楼里燃起来的，那时候姐姐尚在里头小憩，火势来势汹汹，顷刻间就淹了整个长宁宫，下人们即便想扑灭大火将姐姐救出来，那也是毫无办法啊！”
　　莫斐的脸唰地惨白了一片，任由绯姬伏在自己怀里痛苦涕零，良久，愣是没有反映过来地喃喃道：“阿芸武艺精湛，怎么会困在火海里？”低头看了一眼绯姬，忽地掐住她的喉咙，一双眼睛透着沁人的杀意：“说，你对阿芸做了什么？若非你使计，这区区大火岂能困得住她？！”
　　那双娇弱的素手扯着脖颈上强而有力的五指，整张脸因缺氧胀得通红，仍不忘摇头否认。
　　眼见她不在动弹，即将翻白了眼珠，莫斐将她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抽过侍卫的青锋贴在她的脸颊边，凛然道：“我告诉你，若阿芸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是陪葬那么简单。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脸颊上刺骨的冰寒时刻提醒她，她的性命随时不保，虚脱的身子哆嗦着却不敢动弹分毫，她早已忘了如何哭泣，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轰的一声，昔日的高楼轰然倒塌，莫斐再也顾不上她，猛地推开侍卫，窜进了火海，那抹漆黑的身影终是淹没在滚滚浓烟里。
　　惊吓过渡的绯姬跌在地板上，愣愣地望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消失的地方，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爱芸姬的，只是，她始终没有料到，为了她，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原以为她对他的价值再大一些，她便可以将他留在身边，久了，就将芸姬忘记了。可是，她对他再有用处，却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吧？而他，永远也不会为她舍弃了性命。正因为如此，她才那么恨，芸姬如若不死，他的心永远不会向自己敞开。
　　火海中的莫斐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可是一定要冲进长宁宫的念头始终未曾放弃，他只知道，她不能死，他还没有告诉她，他只爱她，将她娶进门是为了她好，同她和离也是为了她好，他要携起她的手，看这一片浩瀚的疆土。
　　“太子殿下！太子妃不在长宁宫！”身后侍卫的呼唤声隐隐约约传入莫斐耳中，他又惊又喜的冲到侍卫身边，追问道：“她在哪？”
　　“殿下，探子来报，太子妃受了绯姬的唆使，要刺杀陛下嫁祸给魏国公！”
　　莫斐脚下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恍惚地呢喃着：“明知那是死地，你怎么还那么傻的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