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七年》糖霜熊猫

5、争吵的亡灵（下）

　　云汐调节阅读灯的亮度，照亮《蝎子和青蛙》的故事：

　　一只青蛙遇见一只蝎子，青蛙请求蝎子不要杀它。蝎子说，只要青蛙送它过河，它就不伤害青蛙。
　　青蛙问：“我怎么知道我背着你的时候，你不会扎我？”
　　蝎子回答：“如果我扎你，我们两个都会死在河里。”
　　青蛙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行至一半，蝎子扎了青蛙的背部。所以它俩都往下沉的时候，青蛙问：“你为什么要扎我？现在我们两个都要死了。”
　　蝎子用它最后一口气说：“因为这是我的天性。”

　　她捏起水笔，凝眸思索，可最终只是就着灯光写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双鞋，
　　变成青蛙或蛇蝎，
　　或者变成别的什么；
　　趁着你还是你，
　　但不要穿别人的那双鞋，
　　因为浑浑噩噩的人生不值得过。

　　忽然她听到窗外有空灵的声响，呦呦鹿鸣，渐行渐远。她刚睁开眼就听到一声巨响，两个孤魂野鬼在她脑袋顶吵得不可开交。

　　云汐坐了起来，观察四周，还是一片的荒山野岭，但已经出了毒雾笼罩的烈日湿地。年轻鬼魂被她的头顶直直穿透身体，一边往后飘一边双手捂着下边，尖叫：“你太没有礼貌啦！”

　　云汐急忙爬起来：“抱歉，请问……这里是哪啊？”

　　“这里是哪，这里是哪？我怎么知道！”

　　“死小子，这就是你老子教的礼貌吗！”

　　“臭老头，你倒是敢讲，私底下你什么样怎么不说说，啊？偷鸡摸狗，抓鱼摸虾，炫耀你偷来的东西时怎么不想想礼貌了啊？”

　　“啊？教你讲礼貌你还玩嘴啊！从小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回嘴的吗？”

　　两个鬼魂彼此干瞪着眼，越飘越远，绿油油的，没有双腿。云汐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好像是往烈日湿地那边去了。

　　云汐大声说：“我在城门沟下车就好，谢谢姐姐！”

　　她脱下摩托车头盔，礼貌地向载她回来的人道谢，她去时是坐的郭澄希的后座，回来时差点甩两百多公里的火腿。

　　女子对她比了个手势：“小意思，水系应该相互帮助。”然后发动机车，迎着初升的日光回家了。

　　在看女子背影的时候，突然地，云汐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真是好得有点离奇，腰肢柔韧有力，连先前在毒雾中的肌肉疼胀都一扫而空。就是不知道郭澄希她们怎么样了。

　　太阳照到云汐的脚下，烈日聚集地的气氛也与往常有所不同，大部分人拎着桶，骑着摩托往聚集地外驶去。她行走在街道上，又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驶过，发出一连串水桶碰撞的声音。

　　原来是干旱预警已经从橙色预警上升到红色预警。整个聚集地都在酷暑中焦躁地议论这件事。聚集地的水源渐渐开始匮乏，而四周都是荒岭，云汐心念一动，便轻声念咒，低头喝手腕上的小水圈解渴。现在，她居然只捆缚得住这一点水汽了。

　　这时，一行人走近空荡荡的散发着机油味的店铺，挂着机车租赁的招牌。

　　“可恶，没有摩托车了。”

　　“这老天怎么还不下雨，好渴啊，快弄点水给我喝，咕噜咕噜，谢谢哈。”

　　“不客气。”

　　“我记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一滴雨了吧，我说，你们水系异能者干啥不能给聚集地降降雨？”

　　“我是水系相士，还不是异能者，你都不看看通讯器？该死的风暴乌鸦把黑云都卷走了！”

　　“要水系何用？”

　　“附近聚集地全都是红色预警，那么一大块区域飘红，你瞎了吗？想着大暴雨呢？四点我们全体水系相士开会，异能者也要来，尸潮前还能不能好好过个端午。”

　　“哈哈，水系没用没用没用！”

　　“唉，你们两个，水火人民一家亲……”

　　“谁和他一家亲！我们是可以弄点雨渣子，但是落到整片聚集地头上就连地都打不湿，有必要？”

　　“你就是没用！呵，怎么？水系本来就是召点水星子供日常使用，再过几天，随口吐的唾沫星子都比你的异能多，嘿，什么眼神，来啊，论战斗力还想打过我？”

　　“住手！这又不是水系的错，你别打了！还有你！主街不能用异能力斗殴，你们两个异能相士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喂，你快拉住他，我拉不了两个人啊。冷静点，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停，你俩都站远点，你看，召唤远一点的水，对，水系和风系一起联手，不就能把远处的雨云召过来了吗？”

　　“哥，你知道要召多远才能召到黑云吗？”

　　“就算水、风联手也降不了大暴雨，这里虽然属于杀戮之森但我们在边界上，离热带沙漠十分近，近来都是吹的北风，如此远的距离，逆着风把云从杀戮之森拖过来，烈日聚集地还没有这么强的风系异能者。”

　　“要我说，搭祭台吧。”

　　“啊？”

　　“求龙降雨？你有确切消息，确定了？”

　　“没错，这次尸潮来袭是由于前不久的地震，但是我听我表叔叔说，地震是因为龙起来了！东方龙！不是西方的那种恶龙，睡在沙子里的龙起来了，引发地震，搞得沙漠、森林一片边界的异兽恐惧作乱，丧尸也在骚动。野兽的天性让它们感到不安了！”

　　“神灵响应它的信徒，这是天性。我听说我们聚集地也有祈龙一族的后人，只是没见过。”

　　瞧一行人要离开，云汐急忙跑上前：“各位，请问是要去哪里取水？”

　　众人将审视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少年人有一副好皮相，英俊秀气，眼神灵动，他警惕地说：“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叫李……”云汐的舌尖就这样顿住。据水系师父所言，李茹的名声在烈日聚集地实在不太好，但在别的聚集地直接被吊死。

　　她顿了顿，说：“我叫李，李纱衣，水系异能学徒，想和哥哥们一起去取水。”

　　少年人“咦”了一声：“我叫吴安，火系相士，你是水系你急啥？”

　　最近称得上水源地的点就是烈日湿地，但毒气弥漫，异能者也喝不得浸过毒气的水。

　　云汐跟上他们的脚步。“有备无患嘛，日头毒辣，捆缚不出水可就来不及了。”

　　“喏。”吴安努了努嘴，“队里有水系相士了，不需要你。”

　　“你好，我叫铎文军，水系相士。你想入队？”

　　铎文军右手臂配着一颗相士袖章，镶嵌在衣袖上，云汐若不仔细瞧，得误认为是戴了颗透亮的玉扣。吴安戴着一对露趾手套，就这会儿功夫，他手背上的相士袖章露的面比他说的话还多。

　　云汐随着他们走到城门沟，说：“我不入队，临时搭个伙，或者可以告诉我去哪里取水吗？”

　　队长铎武军听了皱眉：“新来的？”

　　同系异能者有相互照顾的传统，见云汐点头，铎文军便想着她是从村野一路流浪过来的吧。他急忙说：“她个小姑娘不方便，哥，让她和我们组组，取水有熟悉水系的人也方便。”

　　吴安说：“我拒绝！”

　　铎文军瞪他：“你添什么乱？”

　　“我不管，我投反对票，就只是个学徒，我们全队都是相士，要她干啥？”

　　铎武军沉吟一会儿，说：“我刚预约了摩托车，三天后。我们要去烈日湿地取水，靠魔鬼地盘的那一带，只有那里是没有毒气污染的，但你得小心别让住在那里的魔鬼缠上你，敢不敢来，你敢来三天后早上八点到。”

　　铎武军小队到野外狩猎去了。到了宿舍楼下，云汐才知道今天是端午节，她拎着从宿管处领的两个蛋黄肉粽子，发现宿舍里只有周燕。

　　周燕见到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忽然身形一闪，云汐盯着鼻子前的手指，耳畔是破口大骂。

　　周燕骂的话实在是太脏了，那即将戳到鼻尖的手指缠绕着火舌，火辣逼人，蓄势待发，令云汐小心翼翼地举着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周燕打开通讯器，冷冷地看着她，把通讯器放到嘴边：“澄希，她回来了，呵，安然无恙呢。”

　　周燕粗暴地又将通讯器递过去。云汐盯着她，眼神谨慎，神经紧绷，尽量轻声说：“澄希？”

　　沉默许久，郭澄希似乎是压抑着愤怒，冷硬质问：“为什么不带通讯器？”

　　云汐：“通讯器？”

　　那头传来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声，十分诡异。同时，周燕发出嘲讽地哈哈大笑：“粽子倒是没忘记领！”

　　郭澄希：“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