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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某某不同样 ...

  •   【某某不同样】
      手腕翻转,刀光闪动。

      深邃的小巷尽头,有兵刃相接的金属声响,随即,模糊一声闷哼,片刻时候万籁俱寂,再闻叮当,当为长刀落地。

      墙上一只黑猫呜咽着一跃而起,毛皮色泽乌黑光亮,像一道横划的墨迹,稳当当地窜进靠着墙根跌坐的人怀中。

      那人欲抬手抚摸黑猫头顶,尝试一番,脱力不能,只得作罢,游魂一般气若游丝地笑:“一边去玩,乖啊,葡萄。”

      黑猫喵呜,在他胸膛前蹭蹭,未得到主人一贯的爱抚,疑惑地歪头,试探地又叫了一声。

      “葡萄,”五步之遥的阴影处,另一人缓步而出。月光仿佛明亮一瞬,照清那人纤细身形,苍白面容,湛蓝瞳孔,以及左耳反射微光的黑玉耳珰。他向前迈出两步,停下,居高临下地向着黑猫伸出手,“过来。”

      黑猫似乎心存犹疑,左右打量着两人。

      那人往前逼近,不容拒绝的强迫语调:“过来!”

      黑猫大约被他凶狠的气息惊吓到,叫声急切而凄厉起来,连连后退,终于,扭头飞速跑开,窜上墙头,眨眼就不见了。

      “拜托,十七,”倒地那人喘息着,满脸无奈,“不过是只猫,也要赶尽杀绝?”

      叫十七的男子垂眸,瞳仁清澈干净,好像断绝情绪:“它是你的猫,就该死。”

      “哈哈哈……”地上人笑起来,却咯出鲜血,“照这样的道理,你是我的人,岂不更该死。”

      十七见他狼狈,皱起眉,蹲下身,抬袖近乎粗鲁地擦拭他唇边血迹,一面认真万分地回答:“我与葡萄自然不同。你喜欢它。你不喜欢我。”

      地上人愣了愣,嗤笑出声:“呿,真直白。”

      “我学不来你们中原人玲珑心肠。”十七道,手中弯刀一转,却比在了对方脖颈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啊。”那人怡然不惧,挑着眉翘着嘴角,“很久没听过你叫我的名字了。”

      十七点头:“如果这是你的遗愿的话。戚门(蒙)。”

      戚蒙笑的胸膛震动:“果然还是分不清这两种读音啊!十七,你要笑死我了。”

      ------你要笑死我了。

      第一次见面,十七作为青衣楼圣使清点各堂顶尖高手,念到戚蒙名字,对方也是这样,当着众人说出这话,好不给面子。

      那之后除非必要,十七再也不叫他的名字。

      倒也因此对这个白虎堂的新晋堂主多看了两眼。

      十七在心中默默吐出一口气。是缘分,也是孽障。逃不脱的,只好顺受而已。

      “不要笑了。我要动手了。”刀锋逼近皮肤,划出浅而痛的伤口。

      戚蒙嘶地吸气:“真要杀我?你舍得?”

      “不舍得。”十七答得干脆,“所以你要是交出本楼至宝,告诉我吴菲菲的下落,我或许可以保你不死。”

      “哈,那算了,你动手吧。”

      十七盯着他看了良久,却也只是表情缺缺地摇了摇头:“早料到不必抱此希望。看来你对吴菲菲,是动了真心。”

      戚蒙不置可否地咧咧嘴。

      “那么,永别了。”

      十七言罢,手上不动,却突然将脸倾过去,青白双唇如幽风拂过,印在戚蒙嘴角。只是眨眼,立刻远离。

      下一瞬,竖手为刀,利落劈在戚蒙后颈。

      戚蒙连一个讶异的眼神都没来得及做完整,便晕了过去。

      十七捡起戚蒙的回风刀,归鞘,插在腰侧。将将站起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赶紧扶着墙壁站稳。

      内息翻滚不休,带着眼前画面混乱一片,他不得不靠墙站了好一会儿,晕眩感才渐渐消失。

      咬牙勉强走到巷外,已是摇摇欲坠。

      “参见圣使。”有人听见他的脚步声,从侧面闪出来,单膝点地,抱拳恭敬道。

      十七努力压制住一阵阵翻涌上冲的腥甜气息,语调一贯了无情绪:“免。苏岑现在何处?”

      那人闻言站起,答道:“苏神医已在叶城别庄等候。”

      “甚好。你速速带戚堂主前去,尽快疗伤完毕,立刻离开叶城。”

      “但是……”那人心存担忧,“圣使,您不走吗?”

      “叛逃组织,后果你该知晓。”十七摇头,语速极快,“我若走了,便无人替你们阻挡组织追杀。闲话少说,你替我带话给苏岑,让他务必全力救治戚堂主。我只是挑了戚堂主手筋,这种小伤他曾经替我医过,叫他不要试图找借口。”

      “属下遵命。”

      十七喘了口气:“另外,在戚堂主痊愈之前,你务必寸步不离护他周全。以他的性子,一定嫌你碍事,所以你干脆藏于暗处,莫要现身。”

      “属下知道了。”那人点头,“但是,只带回一把刀,能瞒住长老们多久?”

      十七低头看向腰侧长刀:“运气好的话,大约两三天。”

      “之后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十七闭了闭眼,抬手取下耳珰,“把这交给苏岑,告诉他,执此物可提取我全部家当,估摸十万两白银。虽不多,也请他带你们去姑苏神医谷,暂作庇护。神医谷高手众多,就算是青衣楼,料想也不敢妄加得罪。”

      那人接过黑玉耳珰,望着十七湛蓝眼眸,一时嗓音也起了颤抖:“圣使……您放心,属下一定会从戚蒙口中问出吴菲菲那个妖女的下落!”

      “不要!”十七抓住他的手臂,五指收紧,“不必。他根本不知道吴菲菲身在何处,他也只是被利用的那个。你只需好生保护他,事定之后,我便放你自由,无须再为青衣楼卖命。”

      那人还欲再说什么,十七将他向巷子里猛地推了一把:“去!快去!晚了就来不及!”

      那人向后退了两步,终于一握拳,道声保重,便飞奔进了巷子。

      十七则朝反方向离开。

      惊鸿飞掠于夜色。寂静的空气沉闷而浑浊,不起半丝风,不带半分香,没有从前任何的绮丽曼妙氛围,枯燥乏味地让人想要昏睡。

      区别于此前所有经历过的长夜。

      比如遇到他之前,夜晚是走马章台,千金掷笑,脂粉中堆累出纵情风流,糯软甜腻的香躯美酒;比如和他相处的时候,夜晚是曲水泛舟,举樽酹月,明净宁谧地晕染出古士高质,侧脸朗笑时心弦蓦然拨动,温馨音调;又比如错爱之后,夜晚变成终于体会到痛,酸的,涩的,苦的,颤抖的,无人诉说又怕人寻问的……掺和在一起,倒是教会他带笑捂创,看花看月,良宵美辰,点点时光也动人。

      肺部干涩。十七停下脚步,扶着一家墙壁喘息。

      而如今的夜呢?

      而如今的他呢?他们呢?

      十七没有笑。他生来就很少笑。就像他生来痛感便不太灵敏一样。

      他的母亲是西域舞女,也不爱笑,也不怕痛。记忆中她端着冷冷的表情,银簪划破腕脉,血流一地,也不皱眉头。

      断气前冷艳的母亲流下泪水,总算对他说了一句遗言。

      “等你晓得痛了,你就晓得爱了。”

      十七揪住腹部衣衫,那里绞痛不已,当是生受了戚蒙一掌,内伤严重。

      却也比不过某日,被醉酒的戚蒙推到在床,内力震碎衣裳,□□相对,被进入时那般撕裂的感受。

      说起来,戚蒙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自己,却也能得逞,不过是,自己从没想过拒绝罢了。

      当时心内窃喜,次日晴天霹雳的消息,青衣楼至宝冥功卷失窃。

      十七想控诉:但是母亲,我晓得痛了,我晓得爱了,你却没告诉我,原来存在这样的不幸。

      我爱的人,并不爱我。

      不爱也就罢了,他的接近,实在是利用。

      十七继续前行。

      茫茫前路,无处归途,无处安栖。他像失了双脚的孤凰,不停振翅,没有停歇的能力。

      飞到死为止。

      一把戚蒙从不离身的回风刀,能挡住长老们的怀疑一日,便是至多。

      接下来,就该他采取最极端的方式了。

      一命偿一命,简单原始,却也是能为青衣楼所接受的。

      他替戚蒙受罚,过十五回青芒赤火阵,能活下来,诸罪勾销;活不下来,一死而已。

      倒也不错。

      就像母亲,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错爱的人,断送自己一生的幸福,最终郁郁自戕。这是骨血里带来的宿命,逃不掉的。

      缘分也好,孽障也罢,逃脱不开,顺受罢了。

      十七走进一幢小楼,从暗道下到地下。密室里灯火通明,人列两边,全都盯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将兵器接下,扔在一边,跪地,纤细而苍白,坚定又冷肃地:

      “章十七,有辱使命,前来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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