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十．复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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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心中固然大痛，那李成贤为人虽狂放不羁，却素喜中原侠客义士之洒脱磊落，行事不免效仿之，如今自知此举实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兼之心底深处对那白衣人似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心思，眼见剑锋抵在他颈边，摩擦之间微有细血沁出，手中剑便有些掌不住，是以莫看他面上一派冷静肃然，实则内心却颇为愧疚不忍，心中如有浪涌，一颗心难得安宁，偏还要在三军阵前强做镇定，也着实不易。
他此来本未料到展昭竟会有如此举动，实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自然想不到挟白玉堂同来，却还是容予行心念微动间，私下里与秦义一番商议，临行前瞒着众人，自冷霜宫中带了白玉堂出来，一路隐匿于大车之中，随军同行。直至适才建宁寨一役，一国之主被擒，情急之下，容予行便想到自己手中尚有此人可作筹码，看那展昭对他情深如许，见他被人以刀剑加颈，总不会无动于衷吧？只要其神色稍怠，便可乘乱一击而中。于是乎在李成贤一筹莫展之际将白玉堂推到他面前，李成贤心思何等灵巧，一见之下心中微震，对此人那些尚不明朗的心思以及所谓的侠义道与王兄的安危、国家的兴亡两相比较，他又怎能见长久谋划的一场战事自此功亏一篑？怎忍见自幼疼爱自己的王兄任人宰割？孰轻孰重已不消说，不由轻叹一声，心中纵有不舍，无奈之下也只得行此下策了。
李成贤止住不该有的诸般杂乱思绪，催马趋前几步，向展昭自若一笑道：“展大人，多日不见可还安好？昔日堂前同饮，今日竟交锋于此，可叹造化弄人……”话锋一转道，“这位白玉堂白义士是大人至交好友，不知大人可肯赏成贤一个薄面，将我王兄送还？如此，成贤自当保白义士安然无恙，如若不然……”略停了停轻笑一声道，“借用大人一句话：‘刀剑无眼’，成贤又不若大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若是这手这么一滑……”手上略微加劲，只觉剑刃一滞，心中一阵刺痛，手抖了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怀中之人，只见一道细细的血痕渐染了霜剑……
“不！”展昭脱口低呼一声，那血色如同千斤重椎直击胸口，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跌下马来，所幸只是一瞬，手中剑重又握牢，手上青筋条条暴起。他心中暗凉，听这李成贤所言，只是以玉堂安危相胁，言外之意，竟不欲放玉堂归宋，更逞论这万众将士的性命了！当下强压下心头痛楚，朗声道：“展昭对昊王并无伤害之意，若三王爷允我撤兵十里……”
话还未说完，身前的李元昊忽然开言，语声低沉有力，一时间将周遭嘈杂压下几分，声传四野：“众西夏将士听令，本王今日技不如人，受人所制，若不幸殒命，即刻着三王爷李成贤即位，统领西夏全军，挥军东进，明年今日，务以大宋都城汴梁为本王之祭！”
西夏军中顿时诧然无声，李成贤惊道：“王兄……”
李元昊厉声道：“本王一时未死，便还是西夏之王，尔等可敢不遵王命？”
此言一出，展昭顿时一凛，心道不妙，果然，西夏军中群情涌动，众人齐呼“昊王陛下万岁！”“谨遵王名！”四下里旌旗招展，马蹄得得，火光映得天空一片凄厉的红色，不计其数的西夏军队以乌云压顶之势直逼过来，将宋军那万余人挤在中央，几成合围之势。只闻杀声不断，外围已开始厮杀，惨叫之声迭起，沁得人一阵阵发寒。那李元昊却一副凛然之态，索性闭了双眼，再不管周遭情势。
展昭怆然四顾，宋军将士虽以一当十奋力厮杀，却怎敌得过如狼似虎的西夏大军？眼见伤亡惨烈，他长叹一声，情知大势已去，如今便算将李元昊立斩于阵前也必无幸了……遥望灯火照耀下那张雪白容颜，不过数步之遥，却只怕今生再难相聚，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恍惚间只听贺明岩连声怒吼，循声望去，见其正与一员西夏大将酣战，手中长刀纷飞，看去勇猛无匹，展昭却一眼即知，贺明岩此刻已是强弩之末，长刀舞动间毫无章法可言，只勉力而为罢了，那西夏大将却气定神闲，只随意架挡，瞅空攒刺一枪，贺明岩身上便是一片殷红，显见尚未全力施为。
眼见贺明岩不支，展昭忙拍马赶去，那西夏大将嗤笑一声，手中枪猛然抖起一朵枪花，直刺贺明岩左胸，展昭大惊叫道：“贺元帅小心！”贺明岩此际刀式用老，已不及回挡，见银枪挟劲风倏忽而来，却已无力闪避，耳听展昭大呼，枪尖却已透胸而入，随即抽回，血溅五步。他惨笑着勉力大声叫道：“今日陷万千儿郎于险境，均乃贺某贪功冒进之过，而今黄泉之下再谢罪了……”一阵呛咳，口中鲜血狂涌，喉头咯咯作响，却是再也说不出话，魁梧的身子缓缓自马上栽倒，花白髭须染了艳红，在风中冉冉飘动，最终堕于尘埃。
展昭相距既远，急欲相救却是鞭长莫及，眼睁睁见贺明岩堕马身亡，催马赶去，转瞬间西夏大军却潮涌而上，视线中便连尸身也再看不到，不由心中大恸。
宋军见主帅阵亡，立时大乱，马匹相互践踏，惨呼连连。展昭心中酸楚，眼中却干涩得如欲裂开，伸手抹了抹，竟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他只觉一腔热血在心头翻滚，强打精神，运起一口真气，万军阵中仍觉声如洪钟，震人耳脉：“大宋儿郎听真，我大宋血性男儿，今日以身殉国，当以为荣，即令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能损我大宋国威，徒教人小觑了去！”言罢低喝一声：“去吧！”挥掌将李元昊推落马下，单手持剑，纵马冲入敌阵。坐下黑旋风竟似颇通人意，只需主人双脚点按，便随之左冲右突，见有被围困的将士便杀将过去，剑舞银芒，霎时退敌数步，慢慢将被杀散了的兵士重新聚拢到一处。
身周处处是喊杀声，血腥气刺鼻欲呕。渐杀得脱力，眼前满是刀光血影，模糊中迎面一柄长刀斩下，展昭忙举剑相迎，刀剑相交间火星迸射，只觉虎口一阵剧痛，竟已被震裂开来，鲜血直流。他一惊之下凝神看去，那人一脸冷然，却是旧识秦义。秦义双眉微蹙，刀光一闪间又再横劈而下，直奔展昭腰间砍来。展昭心知秦义乃一品堂中高手，自是一身好功夫，那一刀隐有风雷之势，怎奈手臂酸麻，手中剑一时间仿佛有千钧重，竟提不起来。拼尽力气将剑递出，又是一阵火星四射，“当啷”一声，雪剑脱手而出，坠于身前两尺。秦义面现得色，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劈向展昭颈间。展昭此时手无寸铁，浑身脱力，避无可避，心中顿时凉透，长叹一声，电光石火间将眼光转向李成贤身前那抹白衣，柔声低语道：“玉堂，今生已矣，你我来世再聚……”眼现柔情，似欲将那倾世容颜镌刻进脑中，眼光瞬也不瞬，竟视周遭刀光剑影如无物。
众人惊呼声中，他眼前一亮，只见一道白光如电激射而来，铿然巨响中，秦义一声大吼，那刀竟直直飞出数尺，将一西夏士兵拦腰劈成两截，血染黄沙。他惊愕间向地上望去，只见一柄匕首，翠玉刻字，寒光湛然，却是他送与白玉堂那柄。一个极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瞬间令他心中一热，泪落如雨：“速命你的人住手后撤，爷可比不得那猫心慈手软，这剑可不是吃素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十．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