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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魅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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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将盘中酒菜放在桌上,细细打量展昭,见他气定神闲,不惊不怒,身处尴尬之境却全无半分困顿羞恼,反更觉气度雍容,不由暗佩,却也越激起了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便朗声笑道:“实在对不住,让展兄受惊了。展兄看小弟这通天窟可还住得?前日忽觉久不动笔,笔下这字写得越发难看了,便将此处石壁作了练笔之所,这三字倒是于今为止最得意之作,展兄觉得如何?”
展昭坐起身来,淡然笑道:“甚好。”便只这二字,竟不再多言。
白玉堂犹如一拳击在棉絮中,甚觉无趣,也便敛了性子,笑道:“你我多日不见,今日难得一聚,小弟这便自罚三杯,算是给展兄赔罪可好?”说着自斟自饮,连尽三杯,白玉般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灿若云霞。
展昭心中蓦然一动,又复大惑不解,以这人冷傲之性,此番只暗讽两句便消了当日之气,且赔罪之意甚诚,负气盗走三宝难道竟只为了要自己在此陪他饮酒?他暗暗摇头,此说委实不通,当下定了心神道:“五弟此言,为兄实不敢当。若五弟对为兄所为有何不满,待此间事一了,要打要骂,或要将为兄囚于此处,但凭五弟一句话。只是现今还请赐还三宝,并随为兄进京复命……”见白玉堂面色渐沉,苦笑道:“非是为兄相逼,实是圣上以七日为限,若不能将五弟与三宝带回,便要治大人与开封府的罪……大人身系万民之福,开封府众兄弟与我情同手足,为兄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五弟放心,为兄与大人定会护你周全,如若不然……为兄与你同生共死便了。”这“同生共死”四个字说出口,倒有些像是立誓,不由面上一红。
白玉堂面色数变,听他所言,句句均是大人如何,开封府如何,说来说去,只是要将自己捉拿归案,莫非在他心中,只有正义公理,自己当真一文不名,占不得一席之地?那月夜客栈中,又算得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才略好些,压下心中不快,强笑道:“今日你我好不容易相聚,不谈那些扫兴的事,只管喝酒!”说着满满斟了杯酒递去。
展昭袍袖一拂,酒杯“当啷”落地,摔得粉碎。他长身一揖,依旧淡淡道:“五弟莫要再胡闹,请速将三宝赐还,就算……展昭相求于你。”
白玉堂手空自伸着,脸色变得惨白。只是想与他把酒言欢,相聚片刻而已,连这一时半刻的快乐,他也不肯给么?看着他脸上淡漠的神情,心中刺痛,想起那夜他微促的呼吸,明明并非对自己无丝毫情意啊!突然恨极他这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他如对天下所有人一般对自己,不要这温文有礼的伪装,怒也好,怨也好,只要他真心以对。遂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脸上带笑,一步步向他逼近。
展昭见他不怒反笑,笑容透着诡异,心中暗自戒备。那张倾城的脸孔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能看到他蝶翼一般扇动的长睫,根根分明,魅惑无已……耳中是他清浅呼吸,鼻中是他淡淡幽香,只觉心如鼓擂,似欲跳出胸膛,身子却如木雕泥塑,一根手指也不能稍动。只听他梦呓一般低语:“求我?你向来就是这么求人的么?总要付出点什么吧?”淡红的薄唇缓缓欺来,“上次客栈中,你想做没敢做的事情,是这个吧?”
展昭如遭雷击,在四唇相接之际猛的发力,一把将他推开,心脏狂乱跳动,喘息急促难平,他他他,竟然……都知道?心下大窘,脸上如火烧般涌上红潮。
那件事,一直如一根毒刺一般,深埋入心,每一思及,无不愧悔、自责、尴尬、窘迫狂涌,若是让人知晓,今后当再无颜面对天下英雄。已发过誓,那般荒唐,今后决不再有,却不料今日竟被他将伤疤揭了开来。他刚才……是想嘲讽自己,还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心中竟掠过一阵狂喜,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惊恐,为自己的喜不自禁,为自己的可怕念头……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定定神,在心中告诫自己:醒醒吧,美色乱人心,万不要做那无耻的好色之徒。半晌终嗫嚅道:“你……你……当日我是……酒后乱性……想是……到了婚娶的年纪了……若是清醒时,自是明白,你我皆是男子,又怎会……有此悖伦之举?此事……此事我已深自懊悔责备,还请五弟……忘了吧!此后……莫要再提!今日之举,日后也……莫要再有!”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白玉堂全无防备,被他一推之下,后背重重撞上石壁,只觉痛入骨髓,伤口处微微粘腻,想是又裂开了。勉强站定,呼吸也是极度不稳。听他一字一句低低说来,每一句话便如一根钢针直刺入心。展昭,你还真是……懂得如何才能伤我至深啊!再也待不下去,强忍着痛楚,在石壁边一按,一道暗门打开,疾步而出。
留下展昭一人空对满室寂然,适才的衣香鬓影,软语呢喃,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