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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曲意萧萧 ...

  •   “九儿,你是在怪我吗?”鲽梦声轻若铃,“怪我拆散了你与金猊?”
      “不,”我坦诚道,“我只是说出九儿的心声。”
      鲽梦扬起嘴角:“好一曲‘困龙调’。”手里的短萧晶莹玲珑,好似横于指间的一段冰凌。
      “这是千年寒玉所制的水箫,只有在水中吹奏才会成曲。若在岸上吹它,只会嘶哑难听。”鲽梦将水箫递到我的手里。
      一片冰凉触于掌心。不由自主地,我也端起水箫,手指灵动,似想再奏一曲困龙调。
      唇贴上箫,呼吸吐纳,指尖触动箫孔,欲听轻流婉乐从中发出。等了半晌,却发不出一个音!
      我愕然。
      小时候曾学过吹箫,手法吹法是不会错的啊,为何我却吹不响水箫?再试一次,仍是如此。
      鲽梦也惊诧万分,仔细地看了看箫,眼神若有若无地瞟过我的额头,似在看额间的紫印。
      真是时运不济,连一支箫也跟我过不去。
      索性将水箫还给鲽梦,我干笑道:“算啦,还是你吹比较好听。我俗人一个,连箫都不理我。”
      鲽梦低垂眼帘,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过水箫,他突然对我温和地笑了:“还想听别的曲子吗?坐到亭中,我奏给你听。”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我干脆坐进珊瑚亭,听听曲子打发时间。反正是免费的,不听白不听。
      “想听什么?”鲽梦低吟笑问。
      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你会吹‘老鼠爱大米’么?”
      “嗯?”对方一阵惊异。
      “……当我没说。”我果然是俗不可耐。
      鲽梦一阵轻笑,忽然温柔地捧起我的脸,低语道:“你真是可爱。”
      “哦——”能不能换个形容词?
      “九儿,”他俯下脸正对着我,花样的容颜紧紧靠近,“我有些……舍不得放掉你……”
      又来了。不知这算不算性骚扰?
      “鲽梦大人是舍不得放掉一个重要的人质,以及一些我可能知道的情报吧。”漫不经心地迎上他,我也笑得没心没肺。
      剑眉微微挑动,鲽梦的笑颜凭添几分邪气:“你就不能偶尔装一次傻,让我得逞一回?”
      我干笑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下次一定改,一定。”
      彼此之间障碍太多,连说话也心机重重。
      且听水箫奏响,声声怅然,萧萧曲意。水底之音如斯空灵,殊不知埋藏几分哀伤。
      吹箫之人更是白衣若雪,眼底幽澜深不可测,风姿倾城。
      箫音几乎缠水而生,缱绻直至天明。蓦地,曲音散了,吹箫之人声轻缥缈:“九儿,回房去。今日,万万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似是担忧,似是警告。
      回首望一眼鲽梦,绝色的半面容颜竟是凝重之意。
      “我知道了。”微微点头示意,我步步走出珊瑚亭。身后水波晃荡,似乎蕴藏着未知的危险。
      鲽梦仰头,深深望着初射水底的一缕阳光。该来的,马上会来。

      回了自己的房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口那些时不时来巡查的鲛族战士哪里去了?从珊瑚亭回来的路上异常安静,似乎人手都被调走了。
      最奇怪的是,为何我的房里有种陌生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檀香,还有一丝甜腻的腥味……像是血腥味……
      直觉告诉我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是受了伤的人。
      看样子这位仁兄是不肯自己出来了。好吧,我就亲自请你出来,免得那一股血腥招来鲨鱼。
      嗅了一大圈,目标最终缩定在床底。
      我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床:“楼下的,你累不累?出来透口气吧。”
      拍床的手还没收回,只听得床下猛地一声响,及地的锦绣床单被突然掀开,一个人影飞快地蹿了出来。
      眼前一花,我尚未反应过来,那人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拎住,吓得我不轻。只听那人厉声喝道:“竟然一夜不归,你是不是死到鲽梦床上去了!”
      我的天!定睛一看,眼前一片金灿灿。对,没错,此人正是金猊!
      愣愣地盯了他三秒,他柳眉倒竖,黄金眸子腾起熊熊怒火。接着,金猊纤手一扬,狠狠地将我扔到床上,自己则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椒图!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事了吗?我好不容易逃出天界,昨夜闯入这里,你却给我玩失踪!说,鲽梦在哪儿!我去毁了他另外半张脸!”
      这一扔几乎摔得我骨头散架!我说金猊,你除了冲动易怒,还有别的“优点”吗?
      “金毛,你以前就是这么对九儿的吗?”难怪九儿不要你,“还不如鲽梦……”
      霎时金光一闪,金猊猛地扑到我身上,双手死死掐住我的脸,一身怒火几欲将我烧死:“鲽梦让你很舒服是吗?我,能让你更舒服!”说罢,他竟扯开我的衣领,狠狠地亲吻我裸露的脖颈。
      被他双唇所触的地方,竟会变得灼热难当,仿佛烈火焚烧。
      我是怎么了?我没有反抗,没有推开他,心底却有一丝兴奋?金猊吻过我脸的刹那,我又清晰地嗅到了血腥味。
      对了,他一定受伤了,不能再让他疯狂下去。
      “金毛,你住手。”我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捏住肩骨一推,金猊竟轻飘飘地侧身摔倒!
      金猊痛苦地呻吟一声,斜趴在床边的身子微微抽搐。我一阵惊讶,难道是我太粗暴了?他垂下的金发流光溢彩,映照得屋内一阵明亮。金猊侧过头,缓缓地移过眼神,我这才发现那双黄金眸子竟是湿润一片!
      流金似的眼眸,闪动着难以释怀的悲伤。瞳孔一点金光,尽是愤怒。他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推开他。
      懊丧充满了我的心,只能无比愧疚地伸手扶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受伤了……”
      金眸狠狠一瞪,他粗鲁地打掉我伸出的手,自己忿忿地爬起:“别假惺惺的!我没有鲽梦漂亮,没有鲽梦温柔,所以你根本不愿看到我!对吧!”
      “拜托你别生气了,”我想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索性就不跟他解释,“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坐下来治疗一下吧。”
      “治疗?”金猊冷笑道,“椒图,你给我的伤,永远治不好!”
      我的妈呀,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磨光了我的耐性,我可懒得理你!
      “行,你不是要去毁了鲽梦的脸吗?”我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就你现在的状况……只怕到时候,被毁容的该是你吧。”
      “你说什么!”吼声震天,金猊一把拎起我,满脸怒意,“在你眼里,我就比不过那个鲛精!”
      “够了,”我长叹一声,“看你这样子,今天闯进来无非是想带我走,根本不是来找鲽梦决斗的。”
      金猊一惊,松开了手:“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跟睚眦学了卜术?”
      “我没他那么无聊,不过猜的而已。”我凑近金猊,“但我很想知道,被禁足的金猊殿下,是怎么从天界逃出来,又怎么只身闯入泽宫的?”
      金色的眸中寒光一现,他似是惊于我的问题,侧过身斜眼澄我:“哼,你也会关心我?”
      我笑着点点头,这让他十分诧异地打量我一番。
      “父王禁我的足,在香云殿外布下炎心阵。我只得用寒玉香熏身十日,然后逃出殿。水火相克,炎寒不融。虽然我闯过了阵,但还是被炎火灼伤。”金猊皱了皱眉,不经意地捂住心口,“我怕父王觉察,离开天界就直接闯入洞庭湖。昨夜入了湖,竟发现鲛精全都守在北边栈道,泽宫中只有鲛奴。”
      “怎么会这样?”我心中生疑。今日鲽梦命我不得离房在先,鲛精离开泽宫在后,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我抓了一个鲛奴,问过才知道,今日鲛族七部首领全部赶来洞庭泽宫!那些鲛精,是去应接首领!”金猊忽然抓住我的手,“等那些首领回来,会在泽宫大殿议事,那些鲛精全得守在大殿,不会来管你的!”
      “所以,你想趁这个机会带我逃走?”我挑眉笑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首领跑来洞庭湖,八成是因为我这个人质!”
      别的湖泊不去,偏偏跑来这里,分明是想商量商量该怎么处理我。田螺是红烧好还是爆炒好?全听七位首领吩咐。
      这么一说倒惹急了金猊:“那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快跟我走!”
      “喂,你的伤……”
      “少罗嗦,我警告你,不许在我面前想着留下陪那个鲛精!”
      “我没有。但你真的伤得很重,让我看一下吧……”
      “椒图!你的缓兵之计行不通的,我绝不会让你拖时间等鲽梦,也绝不会让鲽梦再把你抢走!”
      金猊!你真是气死我了!我头一次关心别人还被当作耍手段!我跟你果然八字不和!
      我也懒得再说话,任他把我连抱带拖地拎出房间,再拉着我四处乱跑。
      眼睁睁地看着他原地转了三圈,始终没找到出路。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把我拉至眼前:“快说,从哪里出去!”
      我极有涵养地冲他一笑:“这地方你不是比我熟吗,你自己找吧。”
      “你!”金猊双目圆睁,“你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变成这样!”
      摊开双手朝他耸肩,我漫不经心地回话:“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九儿。不信的话你去找睚眦,让他给你算一卦。”
      “我知道你不是九儿!”金猊狠狠白我一眼,“九儿……他从不对我笑,也从不叫我‘金毛’!”
      “那你还来救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你深爱的九儿。”
      金猊不屈地瞪我,眼中似有一丝迷茫,却改变不了他坚定的语气:“我不管你是谁,就是救定你了!”
      看到他的反应我很想笑。就在这时,忽听得周围一阵脚步声,我迅速扯扯金猊的手臂,示意他躲起来。金猊不由分说,将我拦腰抱起,闪身跳入一块礁石后。
      只见一队长有黑色眉心鳞的鲛精走来,朝着左边的宫廷走去。不一会儿,鲛精越来越多,眼见我们快要藏不住,金猊一咬牙,找了个空隙翔水藏入珊瑚宫墙后。
      金猊沿着宫墙小心翼翼地探路,我被他抱着动也动不了,只能由他瞎转。说实话,泽宫里我只待过两个地方,一是我的房间,二是珊瑚亭,所以我也不认识路。
      转了半晌,绕到一处宫殿,鲛精都站在外面而不进入。金猊想也不想,翻过墙头跳进了宫殿内苑。顺着内苑跑至回廊,他也精疲力竭,总算放下了我。
      回廊边就是内殿,我们正巧站在一扇窗外,贴墙而立,我正欲帮金猊察看伤势,忽听得内殿里猛然响起拍案之声!我和金猊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殿中再次传出声音:
      “鲽梦!不要以为你泽部是黑鳞,灵力高于六部,你便可以称霸鲛族!即使鲛王未诞,你也不得擅自处理鲛族政事!”
      好一阵嚣张凌厉的女声!
      这地方……难道是泽宫的大殿?殿里的人,莫非是……
      又有一冷淡低沉的男音响起:“泽部首领为之必有他的想法,涣部首领这么说,未免有些过分。”
      “哼,”仍是刚刚那女子的声音。“鲢冰,我知道你与鲽梦私交不错,但现在不是你义气用事的时候!”
      “鲱尘,说话不要如此咄咄逼人。”一个温和的男音打断了他,“我们今日并非过来追究对错,你让鲽梦把话说完。”
      那女子似乎不屑地哼了一声。
      有人轻笑,声音浅淡,却让人捉摸不透。那声音,正是鲽梦。
      “你笑什么!”那个叫鲱尘的女子怒吼道。
      “我笑你身为涣部首领,却不懂得运筹帷幄,只会蛮暴之法!”鲽梦声音清冷,字字铿锵。
      “那么你的手段就是上策?我看你是妇人之仁,对那椒图起了怜爱之心!”鲱尘反唇相讥,“明知椒图是龙神九子,又是乾尊天门的镇守将,好不容易抓到他,你却连刑都不上,这怎么去逼问情报!”
      “你以为用了刑,他就会说吗?”鲽梦又是一阵轻笑,“更何况,以他现在的状况,一上刑就能要了他的命!”
      “怎么会?”那个温和的男音响起,“椒图有龙之灵护体,他会受不了刑?”
      且听鲽梦轻轻叹息:“椒图的龙之真灵,被人封印了。他现在,一点灵力也没有。”
      惊呼四起。
      一个轻灵的女声问道:“鲽梦大人,你是如何得知?”
      “鲱音,你记得这个吗?”鲽梦似乎拿出一物给那女子观看。
      “这是水箫啊。”那女子答道。
      “奏响水箫,需以灵力催动。”鲽梦淡淡说道,“椒图试过吹水箫,却始终奏不响它。那时,我才发现,椒图的真灵被封印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殿外,金猊瞪大了眼睛盯着茫然失措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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