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78、二十

　　因为是临时换了场地，新场地并不如之前那样设施齐全，起码消防隐患就是个大问题。
　　周文博显然也意识到了，刘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忙糊涂了，一个篝火晚会安排到了周边都是树的地方，而且连一个灭火器都没有。
　　他这一天带着刘盼等一众大学生到处玩，已经发现这群年轻人是典型的精力旺盛而且还无处宣泄的小年轻，篝火晚会上还有两箱啤酒，要是真喝高了发起酒疯来，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
　　这么想着，周文博就想去问刘民多要几个灭火器来，以防万一。
　　正巧周江一个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晃过，看到周文博满头大汗还快步走路的样子，上前问道：“周导，有事么？”
　　“哦，小周啊，我正好要去找村长要几个灭火器。你看，我们这边举行篝火晚会，旁边都是树，而且晚上刘家村风大，万一着火了那可就糟了。”要说周文博对周江印象还不错，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脾气也好，虽然有时候面对王可云的撒娇显得英雄气短，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大男孩。
　　周江一看四周，天黑之后这边仅有的三盏路灯都亮了，昏黄的灯光下，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木排在一起，风从树叶之间呼啸着穿过，传来沙沙声。
　　周江再看周文博汗淋淋的样子，主动揽下这件差事，说：“是挺危险的，我帮你去找村长吧。周导你忙了一天，稍微休息一会，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周文博是真累了，陪着一群明显超龄的熊孩子闹腾了一天，早就头疼嗓子哑了，现在周江主动要求，他也不再客气，说：“那行，小周，就拜托你了。”
　　周江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本来我也没做什么，帮大家做点事也是应该的。那我先去找村长了，周导，你就在这里休息会吧，也好看着他们一点。”
　　周文博连连道谢，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心里感叹了两句，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被王可云这种傲娇女生给缠住了呢。

　　实在不是他八卦，只是一路上刘盼和王可云之间的火药味浓烈到他根本无法忽视。刘盼仗着自己家有钱，又是这次旅行的主导者，总是想尽办法在一些小事情上坑王可云一把。比如安排给王可云和周江的房间是最靠里的，白天太阳晒得厉害，到了晚上房间都很热，而且那房间的空调质量也不是很好，制冷效果一般，气得王可云好几次想找刘盼理论，但都被周江给拦下来了。周江甚至还问村民们借了一把大大的蒲扇，每天晚上都让王可云先睡，自己守在床边给女朋友摇扇子。
　　当然了，这种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并不是周文博偷窥才知道的，其实整个旅行团都知道了，甚至有不少刘家村的村民都知道，周江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对女朋友格外温柔，因为房间空调不好，所以每天晚上都给王可云摇扇子，等女朋友睡着了，他才回到自己那张床去睡——周江和王可云的房间只有两张标准的一人床，一个人躺上去之后，就没足够的空隙给第二个人躺了。
　　周江自然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到处说，但王可云不一样了，她早就看刘盼不顺眼了，这么好的炫耀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王可云一会儿叹气，抱怨房间太热，空调太破，一会儿又娇滴滴地称赞自己的男朋友体贴入微，每天给自己摇扇子摇到半夜。这种戏码从一大早上就开始上演了，几乎就没停歇过。
　　刘盼自然是气得牙痒痒的，当初她和周江交往的时候，周江可没对她这么温柔过！浑然忘了那时候两个人住在自己家里，压根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新仇旧恨，刘盼和王可云算是正式对上了。

　　除了刘盼和王可云互看不顺眼，明里暗里地较劲以外，其他人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毕竟都是高中同学，两年、甚至三年的情义不是说抹去就抹去的。加上进入大学后，大家鲜少有聚在一起的机会，所以更加珍惜这次的农家乐之行。
　　林姜和孙军几个男人把篝火晚会用的干柴、烧烤架，以及其他大型器材搬过来后，洗了手又去帮女生们一起准备烧烤用的烤串。
　　这时候，刘民村长免费赠送的烧烤食品也送到了，两个村里的年轻人各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和周文博打了声招呼，箱子一放，就匆匆离开。
　　又是两大箱子新鲜食材来到，一群年轻人，尤其是男生们，哗啦一下就拥了上来，齐心协力把这两箱沉甸甸的食材搬到桌子上，随后又拿来铁盘，把箱子里已经清洗过的各种肉串放到铁盘上，依次铺开，以备之后的烧烤所用。
　　也有女生担心这些肉串不够干净，盛了一盆清水过来，说要把这些肉串都洗一遍。这活男生们可不爱干，于是全做鸟兽散开，只留下几个女生在那清洗肉串。
　　林姜当然也是先走为上了，嘻嘻哈哈地跑到陈祁南身边，还带着刚才的兴奋劲，大声说道：“师兄，你喜欢吃什么？我到时候帮你抢！”
　　到底还是个刚成年的年轻人啊。
　　陈祁南好笑地看着林姜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颊，笑着回答道：“我不挑食。”
　　林姜干脆直接自作主张，说道：“那给你烤多一点羊肉串，那羊肉串是真的羊肉做的，比大学外头的夜宵摊要正宗多啦。”
　　“好的。”陈祁南对于吃是真的不怎么在意，林姜说什么，他都答应。
　　一旁的王汉看得有些眼红，想起自己制造出来的几个后代，都没一个像林姜这么贴心，不由凑上去说：“林，你也给我烤点肉串吧。”
　　林姜豪情万丈地一拍胸脯，颇有“整个烤肉串都被我包了”的架势，一口答应。
　　可没等王汉高兴多久，他又听到林姜疑惑地问他：“你能吃肉么？”
　　王汉受到会心一击，卒。

　　不管怎样，等周江一手一个灭火器回来的时候，篝火晚会也差不多开始了。
　　王可云一见到自家男友，就立刻热情异常地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可怜周江手上还拿着灭火器呢，只能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反手搂住王可云。
　　“你去哪了啦，我找了你好久。”拥抱过后，王可云整个人都靠在周江身上，笑眯眯地问，“不是说好了我去换衣服，你在一楼等我的么？”
　　周江带着人坐下，说：“今天都没帮上什么忙，我以为你要换很久，所以就先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真是的！”王可云娇嗔地轻轻打了下周江的胸膛，说，“人家也有事情想让你帮忙的啊，结果你居然走了，真是气死我啦。”
　　说到最后，还不忘朝着刘盼那扔一记眼刀。
　　周江连忙好声好气地安抚自家傲娇的女友，说道：“抱歉抱歉，下次一定不会了，一定在楼下等你。”
　　“下次就直接在房间等我好啦。”王可云笑嘻嘻地说，又抱住了周江，头靠在周江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朝着刘盼那看。

　　在场的其他人可不想趟这趟浑水，比如其他几个女生，两边都不想得罪，正好烧烤用的炭已经够热了，赶紧拿了自己喜欢的肉串和蔬菜去烤。男生们比较迟钝，虽然这边刘盼和王可云之间气氛紧张到下一秒可能就要打起来了，偏偏好几个都以为这只是王可云在炫耀自家男友而已。男生们胃口大，加上重新布置场地，早就饿了，也跟着拿了不少肉串去烤。
　　林姜也不例外。
　　陈祁南一向来都是斯斯文文的，哪怕是这种不抢就没得吃的场合，也是慢条斯理地就着饮料吃凉菜，林姜喊他去烤肉吃，结果看到炭火那边已经聚满了人，陈祁南居然慢悠悠地继续喝着饮料，摇头拒绝了。
　　林姜可急了，这去晚了好吃的都没了，这群饿鬼投胎的家伙可不知道“嘴下留肉”四个字是怎么写的，眼看着桌子上的肉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减少，林姜立刻投身进这场抢肉大战当中。
　　于是好好的一个篝火晚会，原本初衷是大家围成一圈坐着聊天玩闹的，现在就只剩下五个人，其余全聚到烧烤那边去了。
　　哦，不对，只有四个人，王汉这个血族可不能被划到“人”的范畴里。

　　面对这种就差点名的挑衅，刘盼涵养再好都不能忍，更何况她脾气本来就不好。
　　刘盼也不是好惹的，坐在那喝了口饮料，指桑骂槐地说了一句：“唉，我突然想起来，以前高中的时候啊，听说我们班上有个女的趁着暑假去小诊所堕胎呢。”
　　王可云修炼不到家，脸色一变，暗自庆幸还好现在她还抱着周江，男朋友看不到她无比糟糕的脸色。
　　刘盼看她脸色变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再接再厉，转头就把陈祁南给拖下了水：“陈学长，你说一个女的，如果长得不好看，为什么还能一脚踏两船呢？”
　　无辜躺枪的陈祁南居然还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回答说：“长相并不是唯一，人和人的长久相处，到最后还是要看性格和三观合不合。”
　　刘盼撇撇嘴，显然是对于陈祁南这么正直的回答很是不满，不过她本来也没多指望着陈祁南，只不过是看在对方是个帅哥的份上，提一句而已。
　　于是刘盼继续说：“有些呢，的确是因为性格好。但是那个女生啊，老是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结果自己脚踩两条船，哦，不对，是好几条船呢，我数数啊。”说着，刘盼还真掰起了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一些人的名字。
　　被指桑骂槐的王可云可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刘盼的鼻子说：“刘盼你瞎说什么！你自己当初和周江交往的时候还同时和其他男的玩暧昧，又一次还被我看到了，你和那个男的就在那接吻，你还好意思说我？”
　　刘盼不慌不忙，也站了起来，冲着王可云莞尔一笑。只是这笑容落进王可云的眼里，竟然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怎么了？我再怎么样，也总比你高考毕业去整容的好！”
　　这是王可云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此时突然被刘盼大声说了出来，王可云入坠冰窖，一颗心顿时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她不敢去看周江，当初周江答应和她交往的时候，就说喜欢可爱的她，喜欢温柔的她，喜欢单纯的她。
　　结果她呢？真实的她呢？
　　整容。
　　堕胎。
　　这两件事已经足够把她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不敢去看周江！

　　林姜和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林姜端了两盘烤肉，一边把其中一盘递给陈祁南，一边问：“师兄，怎么了？”
　　陈祁南摇摇头，说：“和我们无关，你坐下吃吧。”
　　那边孙军则是直接走到刘盼旁边，献上殷勤：“刘盼，吃点烤肉吧，没有撒辣椒，撒了点黑胡椒粉，可香了。我还给你烤了点蘑菇。”
　　“谢谢。”成功打击了情敌的刘盼很是高兴，罕见地没有拒绝孙军的殷勤，反而还大发慈悲地给了孙军一个笑脸。
　　刘盼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像是才发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王可云一般，故作惊讶地问：“整容女，还站在这干嘛啊？你男朋友怎么不给你去烤点肉吃啊。”

　　砰！
　　凳子摔到了地上，原本一直一言不发的周江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踹倒了凳子。
　　“周江！”王可云带着哭腔喊了男友一声。
　　没想到周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大步离开了篝火晚会现场。
　　“周江！周江！周江你等等我！”王可云哭着追了上去，可男人的步伐又怎么可能是女人能追上的？尤其是周江还在气头上，压根不想见王可云，脚下生风，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林姜看着王可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口肉差点没吞进气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祁南把旁边准备好的柠檬水递给林姜，后者连忙接过连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过来。
　　这时候刘盼已经添油加醋把刚才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林姜听了以后，看着依旧在哭的王可云耸动的后背，摇摇头，说：“没想到王可云整容过了啊。”
　　“这都是她个人的选择，”陈祁南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既然做过这种事，就要有被人知道的准备。”
　　“不过也太可怜了。”林姜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祁南不知为何，在这件事情上格外固执，竟然隐隐有和林姜唱对台戏的感觉，“一个人的相貌是不能随便改变的，就好像人死之后，也需要给死者化妆，起初是为了让人死后的灵魂能在头七找到自己的身体，不走错路。”
　　说起头七，林姜想起之前那个村民：“师兄，你说头七死者真的会回来么？”
　　陈祁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谁知道呢？”
　　一旁早就对烤羊肉串垂涎三尺的王汉突然抬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我知道，以前我遇到过一次，头七的时候死掉的人回来了。”
　　可没等林姜开口再细细追问的时候，王汉又低下头去，对着那一盘烤羊肉串发出“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感叹。

作者有话说

　　后天肯定更，明天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