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7、第 7 章

　　林姜从拥挤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学校生活区里的小超市，有一个角落专门开辟出来，用于快递的收发。

　　这里的人流量向来是最大的，比起食堂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姜手上硕大的一个包裹在这里就显得格外讨人嫌。

　　林姜也很无奈，那个自称胡九爷的家伙实在是太夸张了，一口气就在一家店里订购了鱿鱼足、牛肉干、猪肉脯、卤鸭爪、泡椒凤爪各几十包，把一个纸板箱满满当当全塞满了。

　　林姜双手捧着纸箱，正面视线被纸箱挡住了一半，偶尔还要歪头从纸箱一侧往前看，以免撞到别人。

　　眼看着要进寝室了，林姜只觉得迎面隔着纸箱传来一阵冲击力，他本来就因为一脚提在半空还没有落下而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撞，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一边倒。

　　“完蛋了！”林姜心里一紧，寝室那个祖宗可不好伺候，要是被他知道这一箱零食都掉了，说不定又要半夜变戏法一样整自己了。

　　好在林姜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有个人提前一步用手扶住了林姜，还顺手接过林姜手上的箱子。

　　“林姜，你没事吧？”

　　林姜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带着金丝边框的男人，想了一会，才想起回校当天的那件事：“哦，是陈师兄啊。”

　　陈祁南笑着说：“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没想到还记着。”

　　林姜讪讪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一开始还真记不得了吧。

　　“谢谢陈师兄了。”想到寝室里还有个祖宗等着这箱零食，林姜没时间和陈祁南多说什么了，伸手打算从陈祁南手上把箱子拿回来。

　　陈祁南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箱子被林姜拿走以后，衬衫上面的几道灰尘痕迹就露出来了。

　　这几道一看就是林姜的快递箱子留下的，林姜有些不好意思，说：“师兄，你衣服上有灰尘。”

　　陈祁南这才收回一直落在林姜身上的目光，随意地掸了掸衬衫上的灰尘，又把目光投到了林姜身上。

　　他的目光过于浓烈，看得林姜心跳如鼓。

　　最后还是陈祁南自己首先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笑着缓和气氛说：“这么大一个箱子，都买什么了？”

　　“零食。”林姜条件反射地回答了，随后看了眼自己手上纸箱的尺寸，颠了颠重量，又说，“好像不小心买多了。”

　　“以后走路要小心啊。”陈祁南看了眼手表，说，“我要去趟图书馆，先走了。”

　　“师兄再见。”丢了脸的林姜乖得不得了，主动去掉姓氏喊了陈祁南一声师兄，等陈祁南走了，才慢悠悠地抬着个纸箱回寝室。

　　胡九爷就这么大次次地霸占了林姜的座位，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熟练地操纵着游戏里的人物砍怪。

　　林姜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在胡九爷表示不会那么急着要了他的命之后，他就当自己养了一只脾气特别傲娇胃口特别良好的狐狸犬。

　　毕竟胡九爷除了表面气势汹汹，专门捣鼓一些恶作剧来吓他，威胁要取了他性命还债以外，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寝室里室友们都不在。

　　赵仁据说是重新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自习教室自习，张方翘课出去旅游了，刘舒一门心思追他的女神，暂时抛弃了游戏，重归现实。

　　这就便宜了胡九爷，其他室友在寝室的时候，他总要隐去自己的踪迹。现在寝室只有一个林姜，相当于就是他的天下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被困井中数百年，好不容易趁着禁锢被迫，挣脱了一直困在自己身上的束缚，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界早已是沧海桑田。

　　这时候就体现出老妖怪的优势了。

　　胡九爷跟着林姜一路从林家老家的小镇来到了林姜就读的大城市，见到了路上两边的景观从还算有些熟悉的树木农田变成了从未见过的高楼建筑，他只花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基本适应了。

　　到了林姜寝室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才没两天，现代化设备玩得比林姜还熟练，甚至还用林姜破旧的老电脑下了一款热门的网络游戏，一边吐槽一边玩，就算三步一卡，十步一掉，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林姜对此早就习惯了，他也没指望胡九爷能主动帮他来开门。到了寝室门口，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听到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姜心里那个疼啊，这电脑还是大一那会才买的，那时候林姜爸爸担心林姜会沉迷于网络游戏，特地买了个配置一般的电脑，捣鼓了一年多，各种性能都下降了，现在又被胡九爷这么折腾，林姜真担心明天就报废。

　　一直到林姜把箱子从门口搬进来，胡九爷才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转头看了眼林姜，随后嫌弃似地吸了吸鼻子，说：“你碰到谁了？”

　　林姜不明所以，说：“我的一个师兄。对了，你要的零食都到了。”

　　胡九爷没理林姜的后半句，又说：“哪个师兄？叫什么？住在哪？”

　　这次林姜没敢回答，胡九爷性情阴晴不定，他问话的时候一脸嫌弃又讨厌的样子，林姜担心他到时候找陈祁南麻烦，就一笔带过了说：“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他不熟。”

　　胡九爷没再说话，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打量着林姜。

　　林姜被看得有些紧张，从抽屉里找出剪刀，把封在箱子上的胶带从中间剪开，说：“泡椒凤爪可以会漏气，我先帮你检查一下。”

　　胡九爷却突然一把抓住林姜的衣领，把人提到自己面前，凑近林姜的脖子和脸，仔细地嗅了嗅，随后放开林姜，说：“原来是那家伙。”

　　林姜听得云里雾里，问：“是哪个家伙？”

　　“呵，”胡九爷左手虚空做了一个抓捕的动作，寝室里的电灯突然就暗了下来，室内温度急剧下降，窗户外开始刮起阵阵狂风，“小鬼，没看出来，你还真有种，居然去找天师来对付我。”

　　林姜冷得开始打颤，听到胡九爷这么说，一边双手拼命搓手臂，一边说：“谁去找天师了？你别乱冤枉人。”

　　“没去找天师？”胡九爷眼珠一转，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泛着绿光，好不吓人，又说，“那为什么你身上有那天那个人的味道？”

　　林姜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他惊讶地看着胡九爷，问：“什么人？”

　　胡九爷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敢装！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那天你回学校的时候，在车站碰到的那个人！”

　　林姜这才反应过来，胡九爷口中说的那个天师到底是谁。室内的温度不停地下降，墙壁上已经开始结霜，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要成第一个冻死在寝室的忍了。

　　林姜赶紧替自己辩解，说：“我真没找天师，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个天师，回校之前我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大家都是大学生，谁想得到他还是个天师！”

　　胡九爷还是不放心，又问：“你真不认识他？”

　　林姜冷得整个人都要蜷成一团了，牙齿打颤着说：“当然不认识了，今天是我不小心搬箱子的时候撞到他。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回来的么？在车站那会你看我像是装出来的么？”

　　胡九爷蹲下身，看着林姜，一字一顿地问：“没骗我？”

　　“当然没骗你了，我骗你干嘛？”

　　“呵，”胡九爷一声冷笑，“你们林家从源头就坏了，老祖宗骗了我，谁知道你这个小鬼会不会骗我。”

　　话虽如此，但胡九爷还是暂时放过了林姜。他左手一挥，寝室里的电灯重新亮了起来，室内的温度也慢慢开始回暖，窗外一直不停的狂风也停了下来。

　　林姜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上，又在寝室里来回蹦蹦跳跳，呼着气说：“下次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成么？别一上来就放大招，我就是个普通人，禁不起折腾。”

　　胡九爷大概是觉得这次错在他，倒了杯水，一手握着杯身，不过片刻，杯中的水就开始冒出层层热气。

　　他将水递给林姜，话却说得十分严厉：“那个人一闻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林姜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感觉到身体从里到外热了起来，舒服极了。

　　他把一杯子的热水都喝完了，给自己辩解说：“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都是他自己凑上来的。”

　　胡九爷皱着眉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姜几次，喃喃道：“奇怪啊，如果不是你主动去找他，他为什么要一直缠着你。”

　　“一直缠着我？”林姜听出胡九爷话中不对劲的地方，他虽然和陈祁南不熟，但两次见面都还算愉快，他进一步问道，“我只见过他两次，而且都是偶遇，不算缠着我吧。”

　　“呵，”胡九爷冷笑一声，伸出右手在林姜耳朵后面一抓，摊开在林姜面前，竟是一根头发丝。

　　“你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头发？”胡九爷看着林姜满脸的困惑与不解，习惯性地嘲讽了一句，随后他掌心无故燃起小团的火焰，将那头发丝燃烧殆尽。

　　胡九爷合起掌心，那火自动就消失了。他说：“只要这东西一直在你身上，不管你去了哪里，你那个天师师兄都能知道。”

　　林姜不是一个阴谋论的人，还在替陈祁南说话：“可是怎么能看出这根头发丝是他放在我身上的呢？”

　　胡九爷原本还算和善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说：“你们林家人真是奇怪。专门害那些掏心掏肺替你们着想打理的人，还相信那些别有所图的人。老的这样，小的也是这样。”

　　林姜听出他话中的不悦，没敢继续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地上的纸箱，说：“你要的零食都在这里了。”

　　胡九爷脸色这才好了点。

　　他摆摆手，说：“我自己检查就行了，那个什么泡椒凤爪，包装袋不能漏气是吧。”

　　“恩。”这时候林姜的体温已经恢复过来了，他脱了外套把衣服重新放回衣柜里，一滴水滴到他鼻尖上。

　　林姜抬头一看，原来之前寝室墙壁上结起的冰霜开始慢慢融化了。

　　他忍不住扶额，看了看蹲在地上一本正经检查包装的胡九爷，再看一眼自己只有薄薄一层肌肉的手臂，最终还是自己去拿了拖把，任命地把寝室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