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66、九

　　林姜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昨天到刘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林姜一行人折腾了一路，进了刘家村之后，压根没怎么注意周围的情况，就被刘家村的村长带领着，来到了下榻的民宅。
　　之后分配房间也是在浑浑噩噩中完成的，林姜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抽签分组的时候落单，一个人睡一个双刃间。不过这双人间离其他人住的房间要远，因为民宅内部构造的原因，这个双人间单独在上了楼梯后的右手边，再往右就是天台。
　　林姜起来的时候顺便朝着门口应了一声，原来是导游周文博，催促着大家赶紧起床下楼吃早饭，等会还要去玩第一个项目。
　　林姜打着哈欠，看着镜子里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的自己，眼角还留有打哈欠时留下来的眼泪，头发也因为睡觉的姿势成了鸟窝头。总之，落魄得不能再落魄了。

　　洗漱完毕，林姜打开门，正好碰见朱军从走廊左边那往楼梯走。看到林姜后，朱军友好地道了声早安：“没睡醒？”
　　“恩。”林姜这次来还带了一个普通的双肩包，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冷，一手捏了捏背包的肩带，往后一看，原来是通向天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开着？
　　林姜想了想，结果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朱军看林姜心不在焉的样子，只以为他还没有睡醒，催促着他和自己一起下楼吃早饭。

　　林姜下了楼，这才有空打量起这间民宅来。
　　昨天晚上借着路灯的灯光，从外面草草地一瞥，看着倒是挺新的。不过现在坐在民宅一楼大厅，看着雪白的墙壁，涂漆的桌椅，一切都像是新建成的。可是大门口的那道门槛上面却有着不少斑驳的条纹，一看就是经历岁月的风吹雨淋。
　　大概原先是谁家的房子，后来这几间房子的主人搬走了，房子就留下来，改造成了民宿房，供游客下榻，顺便赚钱。

　　“林姜，你在看什么呢？”一口流利但平仄不分的普通话响起，昭示着说话者的身份。
　　林姜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他问：“你来干嘛？”
　　“嘿，这不是要加入你们旅行团了嘛！”王汉毫无自觉地抛出重磅炸弹，“我今天就搬过来，我们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我才不要和你增进感情！”林姜如果是一只刺猬，他现在背上的刺肯定已经全部都立起来了，“等等，不对，你怎么加入我们旅行团了？”
　　“你就这么嫌弃我么？就因为我是血族？我可以去天师协会告你种族歧视么？”王汉的捧心状在白天的杀伤力要比晚上上了十个百分点，他一副受伤的样子看着林姜，林姜很快遭到隔壁桌几个一直关注这边状况的姑娘的眼刀攻击。
　　“也不是不可以，”林姜尴尬地说，“不过你怎么加入我们旅行团的？”
　　王汉精神一抖，打了个响指，说：“这还不容易！”

　　因为王汉并不是和林姜他们一个旅行团的，作为散客，昨晚刚进村，就被村长安排到了另一间民宅。
　　王汉像是打定主意跟着林姜了，身为血族，他对睡眠并没有太大的需求，所以早早就从自己住着的那间民宅跑到林姜这里，先靠男色搞定刘盼，让她松口同意自己临时加入这个高中同学旅行团。
　　周文博也无所谓，反正王汉说了，自己仰慕中华文化许久，听说有这么一个将自古的传统完完整整保留下来的村子，特地过来开开眼界。可惜到了这里，才发现只凭自己的知识贮备，是远远不能够彻底理解和欣赏这些传统的。他看周文博知识很是渊博，性格态度又很好的样子，希望能够临时加入这个旅游团。
　　最重要的是，王汉表示他不是白蹭服务的，他会付钱。
　　女生们当然是全票通过了，这种完美诠释了高富帅意义的金发帅哥，在他们看来，多来个一打都没关系。
　　有几个抱着发展一段关系的男生心中泛酸，心想这家伙要是加入了，他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可惜人微言轻，微弱的反对声很快被掩盖了下去。

　　林姜一边喝粥，一边听王汉把整件事说完，末了，林姜抹抹嘴，总结道：“也就是说，你出卖了色相搞定了刘盼，再出卖金钱搞定了周文博。”
　　王汉虽然普通话说的一般，但林姜话中暗藏的嘲讽倒是都听出来了，他嘚瑟地晃了晃食指，说：“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这都是我的魅力，魅力懂么？”
　　除了陈祁南，林姜连胡九墨的场都不怎么捧，更何况王汉？
　　他当下就摇摇头，特别真诚地说：“不懂。”
　　气得王汉差点就想把桌子当中的一锅粥倒林姜头上。
　　“你这小鬼真不会说话，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林姜拍拍王汉的肩膀，说：“你应该庆幸我一个朋友不在，否则他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王汉立刻被林姜所说的这个人物给吸引了，问：“朋友？谁？也是天师么？”
　　“不是天师，是，”林姜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笑了笑，说，“跟你说了也没用，已经走了。”
　　王汉眼珠子一转，问：“很厉害？”
　　“非常厉害。”
　　“有你师兄厉害么？”
　　林姜回想起当日胡九墨得知林泽宸死讯后的暴走，摇摇头，说：“他应该是我见过的里面最厉害的那个了。”
　　王汉夸张地说：“千年老妖？”
　　林姜把这四个字和胡九墨的脸放在了一起，忍俊不禁：“应该是。”

　　等众人都吃完早饭，周文博就在大厅宣布要前往第一个景点项目。睡了一个晚上，又吃了一顿简单可口的早饭，众人群情激动，只等着出去发泄多余的精力。
　　林姜和王汉照例走在最后，就在王汉抬高腿准备跨出大门的时候，林姜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你白天也能出去？”
　　“当然了。”王汉很快明白过来林姜所指的是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放心，露在外面的皮肤我都擦了血族特制的防晒霜。”
　　说着，他还快步走到外面，任由外头的大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在自己的身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年头，不怕血族耍流氓，就怕血族防晒霜啊。

　　作为农家乐的第一个活动项目，周文博安排的是一个运动量不大，且颇能消暑的活动——抓鱼。
　　刘家村有一处鱼塘，水不深，成年男人跳进去的话，水差不多刚好到大腿中间部位。鱼塘旁边已经摆好了捉鱼所用的道具服装，几个男生到了那，果然很是心动，欢呼了一声就急着想要换装，结果被周文博给拦下来了。
　　顶着嘘声，周文博拿着一个喇叭说：“各位，在捉鱼之前呢，我们还有几点注意事项要提前讲好。首先呢，就是大家要注意安全。虽然鱼塘的水不深，但是底下有一层淤泥，非常滑，大家下了鱼塘之后，动作幅度千万不要太大，更不要推其他人，以免受伤。另外呢，这个鱼塘的鱼，每个人只能捉两条，再多就要另外收费了。”
　　又是一阵嘘声，这时候王可云在旁边笑着问：“是人均一条么？”
　　周文博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我和我男朋友的鱼就靠你们抓啦，一定要抓大一点哦。”王可云双手缠住男友周江的手臂，“我们去旁边逛逛可以么？”
　　女孩子的确对捉鱼不怎么感兴趣，周文博只是交代了两句注意安全，以及集合的时间，就任由王可云拉着周就爱那个脱团活动去了。
　　王可云起了个头，剩下的几个女生也纷纷说自己不捉鱼，份额就让男生们捉。这么算下来，每个人最起码能捉四条鱼，甚至是五条！
　　男生们一下子就高兴了，各个摩拳擦掌，准备来个捉鱼竞赛，看谁最先捉到四条鱼，又要看谁捉的鱼最大最重。

　　王汉厌恶地看了眼鱼塘中浑浊的水，对跃跃欲试的林姜说：“我就不下去了，我那两条鱼就靠你了。”
　　林姜一口答应，穿上防水的背带裤，套上胶鞋，拿着渔网就和其他人一起下了鱼塘。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鱼塘底下一层厚厚的淤泥，踩在上头，就和踩在棉花上一样。
　　鱼塘虽然不深，但水混着污泥，很是浑浊，林姜他们必须仔细看水面上的动静，才能发现鱼有过的踪迹。
　　楼孝利最先不耐烦了，他连续好几次出手，都没有兜到一尾鱼，反而被激起的水花溅得脸上全是泥巴，气得扔了网兜伸手就去抓。
　　还真算他运气好，这么一抓，居然抓到了一条不小的鱼。鱼身滑腻，楼孝利咬着牙死死抓住挣扎的鱼，把鱼扔到鱼塘旁边的空地上。鱼离开了水，徒劳地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就只能张合着鱼嘴，时不时甩一甩鱼尾，再也回不到鱼塘里了。

　　有了楼孝利的成功，其他几个人也都扔下网兜，用自己的双手去捉鱼。结果鱼没捉到几条，溅起的水花把他们从头到尾全打湿了。
　　林姜不愿加入，自己找了个角落，举着网兜，专心致志地看着水面上的动静。
　　终于，他看到水面上荡漾开一条波纹。
　　林姜心中一喜，对准那水纹前进的方向一甩网兜。网兜进入水中，林姜手腕一翻，网兜随之来了个180°的转弯，破水而出，里头一条大鱼正在不停地挣扎。
　　王汉站了起来，朝着林姜鼓掌，满是赞赏之词：“bravo！bravo！”
　　林姜得意极了，扬声说：“把那个水桶拿过来。”
　　王汉把水桶放到鱼塘边缘，自己又后退了两步，看着林姜小心翼翼地把网住的大鱼扔进装了水的水桶里。
　　“再抓三条一样大的！”林姜自信满满，夸下海口。

　　只是林姜高兴了没多久，脸色突然就变了。
　　“怎么了？”王汉虽然离得远，但他视力极好，没有错过林姜的表情。
　　林姜脸都白了，说：“泥巴里面，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我。”
　　王汉湛蓝色的双眸中寒光一闪，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向左平移，做出一个擦除的动作。
　　伴随着他的动作，林姜站着的这块水域的水以林姜为中心向两边分开，露出底下厚厚的淤泥。
　　一只又细又长的手就暴露了出来。
　　这只手很小，只有普通成年男人一半的大小，表面覆满了长毛。浓密的毛发被泥水浇湿，汇成了一缕缕的毛团，就好像人洗完头时，头发湿漉漉的样子。
　　此时，这只诡异的小手正抓着林姜的脚踝，顺着林姜的小腿曲线，一点点向上游移。
　　“what the hell！”王汉从没见过这样的手，脱口而出一句粗口。
　　这实在是不符合他的美学，当下就离远了。

　　林姜好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今非昔比，短暂的惊慌过来，他举起网兜就朝着小手恨恨砸下去！
　　淤泥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一只像是脱了毛的猴子的怪物从泥土里窜出来，头顶仅有的几缕毛发还在滴着泥水。
　　怪物的速度极快，林姜连挥了几个网兜，连怪物的边角都没有沾到，只能任由怪物从鱼塘里窜出来，一溜烟地跑进鱼塘旁边的小树丛里。

　　一直到怪物不见踪影，王汉才皱着脸靠近，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姜往鱼塘另一边玩得不亦乐乎的人群看了一眼，都在热火朝天的抓鱼，压根没发现这头的不对劲。
　　闹了这么一出，林姜也没心情继续抓鱼了。上了岸把抓鱼的工作服换下，和周文博说了一声，先回民宅把衣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