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65、八

　　专车就在火车站出来不远处。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林姜一行人大多都困得要命，一个个哈欠连天。
　　林姜和王汉走在后头，前者趁着众人没有往自己这边看的时候，将陈祁南给的造型古朴的玉坠挂在脖子上，后者正四处张望着。
　　不认识王汉的，只当他是刚从国外过来，看什么都新鲜，但林姜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找一个可口的下嘴对象。
　　王汉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在找吸血的对象呢。”
　　林姜立刻离开王汉三米远：“你会读心术？”
　　王汉谦虚地表示：“也没有那么厉害，不过是能听出某个人的心情如何，而且你脸上就写满了‘这个血族要吸人了’几个字，根本不需要听心就知道了。”
　　林姜摸摸脸，随后意识到王汉是在耍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个血族就地正法。
　　可惜没给他这个机会，周文博已经在大巴门口催促着众人赶紧上车。

　　王汉朝林姜得意地一笑，抢在他前头上了车，气得林姜在背后小人了一把，诅咒王汉走路摔跤。
　　结果，王汉刚上车，似乎真的是被什么东西给绊到了，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才慢吞吞走到后头。
　　林姜把行李箱塞进大巴下面的空间，这才背着登山包上车。
　　车内光线不是很好，打在人脸上，把人脸照得和白纸糊成的一样。林姜刚上车，第一眼看见司机，还以为是一个假人坐在那，吓得差点没摔下车。
　　“林，快点过来！”王汉坐在后头催促着。
　　林姜暗自摇头，这大巴的光照实在是太差了，再看一眼那司机，果然，人家的脸蛋红润着呢，怎么可能是假人？

　　“嘿，坐这里！”王汉侧过身体，让林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林姜挤了进去，放下登山包，侧着头靠在窗户上。半天的奔波下来，现在时间也晚了，他有些累了。
　　王汉坐在他旁边，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样，就不再打扰，而是拿出手机，自顾自玩起了新款的手机游戏。
　　周文博尽心尽责地点清人数，这才坐到大巴最前面的那个位置，说：“司机师傅，开车吧。”
　　司机性格应该比较沉闷，只是以踩下油门来回应。

　　大巴行驶在刚修建成的大路上，平稳地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前进，只是偶尔遇到一个急转弯，车上的众人才会有一种坐过山车的错觉。
　　就这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司机顺着公路的一个岔路，离开主干道，进入一条双车道的小路，随后熄火。
　　车上还没睡着的几个人都开始慌了，这么晚了，大巴又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该不会出什么事故吧？
　　周文博倒是有经验，他挨个把都快睡着的众人拍醒，提醒他们：“刘家村那边信号不是很好，大部分时候都搜不到，你们在这里给家人报个平安。”
　　因为林姜坐在最后头，等周文博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王汉叫醒了，正拨通了董宇的电话，和自家老妈通话。

　　“妈，我们快到刘家村了。”
　　电话那头的董宇似乎是在唠叨为什么这么晚才打电话，林姜解释道：“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本来想到了刘家村再给你电话的，但是导游说刘家村里面信号不是太好，我们现在停在刘家村前面，先给家人打电话。”
　　董宇似乎很不高兴，在催促着林姜放弃这次的农家乐，赶紧回家。
　　林姜只好宽慰过于担心自己的母亲：“妈，没事的，大家都一样，我们就玩五天，很快就回家了，你别担心，大家会互相照顾的。”
　　董宇在电话里说不过林姜，只能多叮嘱林姜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刘家村这种刚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潜在的危险会有很多。
　　林姜听着这些夹杂着电子音的絮絮叨叨的叮嘱，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悦，觉得董宇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不够信任自己，但更多的是感动。
　　“妈，放心吧，我就玩五天，很快就回来。而且这两天如果有信号，我就抓紧时间给你打电话，好么？”林姜顿了顿，又说，“你和爸两个人在家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到那么晚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身体才最重要。”
　　母子两人又谈了几句，林姜在周文博的催促下，只能结束了这次母子二人的通话。

　　车子重新启动，大巴里的灯光更加昏暗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让人看不真切。
　　车窗外是密集的树林，似乎就是周文博之前提到的天然森林。原本应该是朝气勃勃的大自然，却在夜幕的笼罩下，成了夜晚中的黑色海洋。
　　树海发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树枝，如同海浪一样，打在大巴的车窗上，啪的一下，随后被大巴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真是羡慕你们啊。”王汉突然感叹了一句。
　　林姜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怎么了？”
　　王汉淡淡地说：“有亲人的感觉真是好。”
　　林姜说：“你没有亲人么？”
　　王汉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我都活了五百多年了，哪来的亲人？”
　　林姜好奇心被王汉勾了起来，他问：“血族不是能把被吸了血的人转化成同类么？那不就是你的孩子么？”
　　王汉眼中满是浓浓的嘲讽与不屑：“孩子？不要是仇人就行了。”
　　他似乎并不是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起了个头，就闭口不谈，反而话锋一转，问起了林姜：“你手上那只毛笔是干吗用的？看上去好像不是普通的毛笔。”
　　林姜警惕地护住自己的登山包——毛笔就放在那里面：“你想干嘛？”
　　王汉耸耸肩，说：“问问而已，不想说就不说。”
　　他又换了个话题，说：“你能别那么提防我么？我又不是你的仇家。再说了，我可是有高贵血统传承的血族，是决定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的。”
　　林姜被戳中心思，王汉这么直白地表示，反而显得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就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说：“你成语用得挺好的。”
　　王汉一笑了之：“谢谢。”

　　这么一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轻松缓和了不少。
　　王汉问道：“你经常被人骗么？”
　　林姜不解：“没有啊，怎么了？”
　　王汉摸着下巴，说：“感觉，你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高。”
　　林姜大呼冤枉：“如果你碰到一个吸血鬼，啊，不对，碰到一个血族，你也不会那么容易信任他吧。”
　　王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会信任了，我们可是同伴啊。”
　　林姜扔了个白眼给王汉：“我是在假设，如果你是我，是一个人类，你会那么容易信任异族么？”
　　王汉这才了然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很相信你师兄啊。”
　　“那当然啦。”林姜并没有听出王汉的言下之意，一口承认了自己对于陈祁南无条件的信任，“师兄他从一开始就很关心我。第一次和师兄说话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时候胡九墨跟着我从老家到了学校，师兄以为胡九墨会伤害我，经常借故来找我。我一开始还以为师兄是个神经病，没想到是个那么厉害的天师。四号楼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主动帮我。”
　　说到这里，林姜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停了下来。他看王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没由来地一红，结结巴巴地问：“你笑什么？”
　　王汉摊手做无辜状：“我没笑啊，只是在羡慕你和你师兄关系真好而已。”说着，王汉还眨了几下眼睛，湛蓝色的双眸在车厢内昏黄的光线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得迷人，几乎让林姜看呆了。

　　噗通！
　　大巴突然停下，因为惯性，林姜整个人往前扑，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王汉却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此时正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姜痛苦地捂着头。
　　周文博站起来，此时已经深夜，他的精神也不是太好，有气无力地招呼着众人赶紧带着行李下车，尤其要确定钱包手机等贵重物品没有遗留在大巴上。
　　刘家村，到了。

　　他们下了车，行李已经摆在了一旁。
　　路边歪歪地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刘家村”三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几经风吹雨打，石碑上三个字的不少边角已经模糊了。
　　路边立着新装的路灯，将这一段路照得如同白昼。密密麻麻说不上名字来的小虫子，将滚烫的灯泡误认成了太阳，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绕着灯泡打转。
　　林姜刚从大巴下来，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这么大强度的光亮，半眯着眼睛，只觉得自己从一个黑暗无声的世界，进入到了一个明亮静谧的世界。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村口，看到他们下了车，大步向着他们走来。

　　“欢迎各位。”男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只是眼角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暴露了他的年龄，“我是刘家村的村长，敝姓刘，叫刘通才，欢迎大家来到刘家村。”
　　一群年轻人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站都要站不稳了。几个女生相互扶持着，靠在一起，王可云干脆软趴趴地倒在男友周江的怀里。男生们还算好，勉强站着，哈欠连天。
　　周文博强打起精神，半开玩笑地说：“谢谢村长。不过你看我们都这么困了，能不能早点带我们去住的地方？”
　　“当然，当然。”刘通才爽快地答应了，他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放到嘴里，吹了记响亮的口哨，很快从刘家村里面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走到刘通才身后。
　　“我们帮你们拿行李吧，住的地方不远，大家跟我来。”说罢，刘通才拍拍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都站了出来，笑着从刘盼等人手中接过繁重的行李。
　　周江第一个把他和王可云的行李交出去。王可云现在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很困了，还要抱着女友，以防她摔倒，有人来帮把手，周江只觉得轻松了不少。
　　王汉只带了一个手提包，因此他笑着摆摆手，拒绝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的好意，还顺手从林姜手中接过林姜的旅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