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61、四

　　林姜到底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相对于董宇在儿子出发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林序文却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
　　“男人嘛，总是要多出去走走，才知道天下之大，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林姜就是被你从小惯着，才不够大气。这次去农家乐，林姜你要好好照顾队伍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女孩子。”林序文不光口头上支持，更是用行动表示他对林姜这次农家乐之行的大力赞成。责备完妻子后，他给了林姜五千现金，又往他卡里打了一万，以防万一。
　　董宇却想得更多，也更加细致，她说：“我网上查了下刘家村的资料，那是最近才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说不定来银行都没几家，带卡去没用。现金的话，也不用太多，毕竟那边比较偏僻，交通不发达，还是自己多带点吃的用的去比较好。”
　　林序文一想也是，不过他手头上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让妻子董宇带着林姜去超市置办要带的东西，自己则开车去了公司。

　　林姜陪着董宇去了超市，看自家母亲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软了声音安慰：“妈，我就是出去玩一圈，很快回来的。”
　　董宇正一手拿着一袋纸巾比较，听到儿子一点都没警惕心的话，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想告诉林姜真相，只是她隐瞒了二十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董宇只能把自己的担心归结到对于刘家村这个旅游景点的不放心上面，她说：“小姜，那地方毕竟是新开发的，网上资料都很少，你们一群小年轻过去，我实在是不放心。前段时间的新闻看到了么？有几个大学生去山里面，结果走丢了，到现在搜救队都没发现他们。”
　　林姜一听，乐了，说：“就是小年轻才有体力过去啊，妈。我们还有导游带领，而且我保证，出去了一定听导游的话，绝对不会单独行动。”说完，林姜还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得意洋洋地看着董宇。
　　董宇被林姜的小动作给逗乐了，她将右手拿着的纸巾放进推车里，带着林姜向下一排架子进发，不再提不放心林姜去刘家村的事情了。
　　林姜在后头推着超市的推车，趁着董宇没看见，长长地出了口气。
　　总算是把老妈逗开心了。

　　带着两大袋的东西回到家，董宇一刻都没有停下来，将林姜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全整理出来，又拿出一个先前网购的小储物袋，把东西分门别类地一件件放好。
　　林姜被要求站在旁边看着，又不准他帮忙。董宇每放一样东西进去，都要仔细给林姜讲解这东西有什么用，放在哪了，该怎么用，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听得林姜头大，恨不得立刻进卧室去练习书法，也好过比在这听这些左耳进右耳出的叮嘱。
　　他当然知道董宇的好心，只是这些他实在是记不住，又不爱听，反正都有说明书，到时候看说明书不就行了么？
　　林姜只觉得自己站得腿都酸了，说：“妈，你休息一会吧，我来就好了。”
　　董宇背对着他，低着头，忙着手头上的工作，回答说：“不用，我来，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

　　林姜只当自家老妈这是对自己的不放心，还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董宇却不是这么想的，虽然她口头上不说，但心头压着她的那块大石丝毫不见松动，反而越来越沉重。
　　都说母子连心，自从林姜告诉她，这次要和高中同学一起出去玩，董宇的心就一直在慌张。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警告她，不能让林姜出门，不能让林姜去那个刘家村，那里太偏僻了，那里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林姜。
　　前一天的晚上，她和丈夫说了自己的感觉，林序文却不放在心上，反而说董宇自己太胆小了，林姜这么大一个人了，要是在别人家，早就被扔进公司，从普通的小职员开始，体验生活。
　　说到底，慈母多败儿。
　　丈夫的不理解，儿子的一无所自，让董宇彻底笼罩在名为恐惧的乌云之下。她怕自己说太多，让林姜不高兴，把所有对未知的恐惧藏在心中，只能靠一刻都不停歇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收拾完买来的一切，董宇又去卧室属于自己的储藏柜里拿出两盒药，郑重地递给林姜，说：“小姜，这是我给你配的药，红色这瓶是防暑解暑的，你要是感觉到头晕眼花，身体不舒服，就吃一颗。蓝色的这瓶，是你一直在吃的药，你这孩子容易水土不服，记得每天都要吃，啊？”
　　林姜接过，虽然他心底并不喜欢吃这些胶囊，但到底是母亲的一片关心。
　　董宇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又说：“你自己把这两盒药放进包里，省得到时候要吃了找不到。记住，一定要吃，尤其是那瓶蓝色的。”
　　林姜免不了再一次保证自己一定会坚持每天服用，并且每天晚上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总算哄得董宇收起了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不管董宇如何担心，如何不舍，到了周二约定的时间，林姜背着一个登山包，又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由董宇开车，前往城战火车站。
　　火车站里的人并不是太多，现在既不是除夕前夕的春运，也不是什么节假日高峰期，大学里的学生早在一个月前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董宇把车停在车库，不顾林姜的劝阻，硬是陪着儿子到了约定集合的地点。
　　她要珍惜和儿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刘盼早早等在了那里。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姜，刷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背着包兴奋地朝着林姜挥舞双手：“林姜！林姜！我在这里！”
　　搞不懂刘盼为何要对自己如此热情，但自幼接受的教育，让林姜不得不承担刘盼诡异的热情，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我来了，其他人呢？”
　　“都还没到呢。”刘盼的视线到了林姜身上绕了个弯，落到了后头董宇的身上，“你妈妈？”
　　“对，我妈开车送我来的。”
　　这时董宇正好走上来，看见了刘盼，笑着问：“小姜，这是你同学？”
　　刘盼抢先一步回答：“阿姨你好，我叫刘盼，是林姜的高中同学。”
　　“你好。”董宇颇有深意地打量了刘盼几眼，转头问林姜，“你其他几个同学呢？”
　　林姜环顾了一圈，没见到熟人，回答说：“应该还没来。”
　　“既然有同学在了，我就先走了。”董宇拍拍林姜的肩膀，“要记住你爸说的，出门在外，要多照顾同学，知道么？”
　　林姜乖乖点头，说：“知道了，妈，我送你下去吧。”
　　刘盼在一旁趁机说：“林姜你送阿姨下去，我帮你看着行李。”
　　董宇笑着向刘盼道谢，任由林姜送她往电梯口走。

　　等走远了，确认刘盼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董宇说：“小姜，你那个女同学，好像对你有意思啊，这姑娘长得也不错。”
　　林姜一听这话，脑门就疼：“妈，她就是我一个普通高中同学。”
　　董宇笑着摇摇头：“谁不是从普通朋友走过来的，我和你爸当初不也先是普通大学同学么？只不过小他两届而已。”
　　林姜听董宇越说越离谱，心里一阵焦躁：“妈，你别瞎说，我真不喜欢她！”
　　“好好好，”董宇适时止住话题，“总之呢，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来让妈见见，我替你把关。”
　　林姜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敷衍着说：“行，要是我有喜欢的人，一定带她来见你。你不喜欢她，我就不和她结婚。”
　　董宇拍拍林姜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小姜，我自己下去就行了，你不要再送了。去刘家村，记得按时吃药，每天给我打电话。”
　　林姜这两天听了无数次这两句叮嘱，耳朵都快起茧了，他实在是不明白，不就是出去旅游而已，为什么自己老妈会如此心神不宁。
　　母子两人即将分别，林姜习惯性地点头，说：“我一定按时吃药，每天给你打电话。”
　　知子莫若母，董宇看出林姜的敷衍，想着只好自己每天在电话里提醒林姜按时吃药了。

　　送走董宇，林姜回到等候厅，刘盼坐在那，无聊地晃着双脚。看到林姜来了，她异常高兴地拍拍旁边的椅子，说：“林姜，过来坐吧，其他人还没来。”
　　林姜坐下，问：“去拿票了么？”
　　“拿了。”刘盼回答了一句，又说，“你妈妈保养得真好，看上去真年轻。”
　　林姜嗯了一声，说：“把我的车票先给我吧，到时候一起发比较乱。”
　　刘盼撅起嘴巴，没有动作。林姜以为她莫名其妙大小姐脾气犯了，又说了一遍。
　　刘盼这才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沓车票，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林姜。
　　林姜接过一看，问：“五点的火车，为什么两点半就集合？”
　　刘盼没回答，林姜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现在已经是两点四十了，其他人没有来，可以理解成路上堵车，或者出门晚了，但为什么连说好的导游都没来？
　　他试探性地问：“导游呢？大家都是两点半在候车大厅集合么？”
　　刘盼突然很不耐烦地回答：“没有！”
　　林姜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问：“不是两点半集合？”
　　“不是！行了吧！笨蛋！”刘盼骂了一句，起身拿起属于自己的行李，走到远处的椅子坐下，一眼都不往林姜这边看。
　　林姜被骂得一头雾水，也懒得去低声下气讨好这个大小姐。刘盼不坐在他旁边了，他反而觉得自在，掏出手机，翻出当初给胡九墨申请的手机号，不死心地又一次拨通这个从来没有回应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