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09、十七

　　林姜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花板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款。他迟疑地转过头，就看见旁边那张床上躺着胡九墨。
　　一时间，昨天晚上胡九墨和林泽宸所说的话再一次充斥了林姜的脑子，他一个激灵，睡意登时全无，从床上坐起来，痛苦地捂着头。
　　不行！不能继续这么坐以待毙！一定是他们两个对师兄有误会！天师协会如果怀疑师兄的话，为什么还总是把任务委托给师兄？
　　我要去把误会解除！
　　林姜打定主意，悄悄地从床上下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吵醒旁边床上睡着的胡九墨，只是没等他穿上鞋子，林泽宸推门进来了。

　　林泽宸一手托着托盘，上面是两碗粥，一碟子的腐乳，一碟子的酱瓜，另一个碟子里装了两个切半的咸鸭蛋。
　　“醒了？”林泽宸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就当作没看见林姜逃跑的企图，反而招呼他过来吃饭，“我猜你们也该醒了，所以就下楼找了点早饭上来。小九，醒了就起来，别装睡了，小姜还在这里。”
　　什么？胡九墨没睡着？
　　林姜扭头去看，原本一直安静地睡在床上的胡九墨突然嘴角上翘，咧出一个标准的恶作剧成功后的笑容。
　　他睁开眼，看着林姜，笑眯眯地问：“想逃跑啊？”
　　林姜还在气头上，反唇相讥：“谁要逃跑了？我是光明正大回学校上课去。”
　　胡九墨从被窝里钻出来，冷笑一声：“你当我傻？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们大三的课没那么多！再说了，我们昨晚上把事情告诉你了，你会不去找陈祁南问个清楚？”
　　林姜的心思全部被说中，他心底突然升起一团怒火，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喉咙又干又痒，只能嘶吼着说：“你们都错了！师兄不可能有问题的！”
　　胡九墨不理会他歇斯底里的呐喊，自顾自起来，说道：“他有没有问题你去问就能知道了？再说了，如果你真的相信他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去问？”
　　林姜哑口无言，他相信陈祁南，可却又忍不住想去找人问个清楚，好让他彻底安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已经相信林泽宸和胡九墨的话了。

　　一直没发话的林泽宸看林姜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到胡九墨身边，轻声说：“悠着点来，别吓坏了他。”
　　胡九墨哼唧一声：“怕什么，他要是那么容易被吓坏，之前在寝室的时候就该被我吓死了。”
　　林泽宸担忧地看着林姜，试探性地说：“先吃早饭吧，就算要找陈祁南，也应该吃饱了再去。”
　　胡九墨率先搬了凳子坐下，招呼着剩下的两个人：“对啊，都坐下来一起吃，你不是要去找陈祁南么？我陪你一起去。”
　　林泽宸看林姜迟迟没有动，干脆走过去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桌子前，自己跟着坐下，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陈祁南身上确实有许多疑点。你身为天师，不应该不顾事实，被感情所控制。”
　　“可是！”林姜急忙争辩，“师兄他从没害过人，左一白的亲人也是因为有师兄的帮助才找到的！还有，当时我们在W市的时候，胡九墨暴走，也是师兄出手的！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林泽宸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铁证如山，陈祁南身上还有太多的疑点，我前段时间去查过他的师门，发现他师门除了他，早就没人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奇怪吧？”林姜始终不放弃，“既然找到了他的师门，说明师兄的出身没有问题，要不然怎么可能收他为徒？”
　　林泽宸严肃地摇摇头：“我去的时候，他师门早已经是荒草丛生，荒野上散落着好几具骨架，大概是十三年前左右惨死的。我尝试过招魂，却找不到这些人的魂魄，咨询了鬼隶，也没有找到这些人的转世投胎。如果这些人十三年前就死了，陈祁南一身的本领又是和谁学来的？”
　　林姜听了，心底一阵阵的发冷，他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地咬住下唇，说什么都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止不住地尖叫。
　　胡九墨虽然表面上有气，在一旁喝粥喝得欢，但始终注意着林姜。他见林姜这样子，心底叹了口气，放下汤匙，盖住林姜的手背：“去问个清楚吧，如果是我们误会他了，我们会向他道歉。但如果都是真的，那……”
　　林姜深吸一口气：“那就听你们的。”

　　林姜吃完早饭，给陈祁南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起来，带着点笑意问他：“小姜，怎么了？”
　　林姜心头一暖，鼻头一酸，险些就要哭出来了，他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问道：“师兄你现在在哪里？我有点事想问你。”
　　“现在么？我在学校的剧院，被拉过来彩排。”
　　“彩排？”林姜仔细去听，陈祁南那边果然有嘈杂的背景音，他疑惑地问道，“师兄你不是应该在调查红绳的事情么？怎么跑去彩排了？”
　　陈祁南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被研究生院的人给拉过去救场的，说迎新晚会那天说好的唱歌的人感冒了，嗓子哑得根本说不出话了，就让我来救场。”
　　“哦。”林姜闷闷不乐地回答了一声。
　　陈祁南发现林姜的不对劲，误以为是因为他在彩排的原因，于是开口邀请：“小姜要来么？明天晚上就是迎新晚会了，要来的话我给你留票。”
　　Z大迎新晚会向来是质量保证的同义词，别说本校了，外校都有人想来看，因为剧院位置有限，不得不采取凭票入场的措施。像迎新晚会这样的，大一新生每个班级都会分到一点门票，然后是演职人员每个人都会有几张门票，其余的就是学生会摆一张桌子现场发了。当然了，每次晚会剧院外面都会架起屏幕，给那些没拿到票的现场直播。
　　“晚会就不去了吧，”林姜有些犹豫，“反正每年都是那些唱歌跳舞。”
　　陈祁南轻笑了两声，笑声化成电子流传进林姜的耳朵里，微微刺痒：“反正我手头上有两张票，你来吧，还可以带一个人来。”
　　对方都这么邀请了，林姜不再推辞，答应了。

　　按照约定，林姜在第二天晚上六点的时候等在剧院门口，正在做最后彩排的陈祁南按时从剧院出来，把门票交给林姜。
　　“你也来了？”看到林姜身边跟着的胡九墨，陈祁南惊讶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胡九墨一身的休闲装，站那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前天刚到。”
　　陈祁南对他这种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和林姜说：“我的节目排在了第八个，小姜到时候可不要睡着啊。”
　　林姜摇摇头，勉强堆起一个笑容，问道：“师兄，等晚会结束了以后有空么？我有事要问你。”
　　陈祁南点点头，说道：“重要么？要不现在说？”
　　“不用了，我不急的。”林姜的笑容几乎要破功了，他赶紧推了陈祁南一把，说，“你快去排练吧，等着看你的表演。”
　　陈祁南满心的疑惑，但还是先离开了。

　　前面七个节目林姜根本就无心欣赏，他满脑子都在想着陈祁南的好，想着等会儿该如何开口。倒是胡九墨，他是头一回看，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好玩好看。
　　很快就轮到陈祁南出场了，剧院的灯光暗了下来，黑暗之中依稀可以看见舞台上有人把话筒架子搬了上去，还有人搬了张椅子在上面，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拿着样东西上台了。
　　是吉他！

　　伴随着吉他的响起，一束灯光追逐着舞台上歌者的身影，在他身上投射下一道带着点暧昧的光束。
　　陈祁南闭着眼，唱了起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歌声一点点高亢起来，旋律也变得愈发快速，陈祁南睁开双眼，看着台下，继续唱着：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明明剧院那么多人，可林姜知道，陈祁南一直看着的是他，这首歌是唱给他的！
　　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单恋！
　　认清这个事实的林姜几乎想要跳起来，大喊大叫着来宣泄此时的激动与兴奋！
　　他为自己的动摇而感到羞耻，他为自己轻信林泽宸与胡九墨而感到懊悔。
　　我不应该怀疑师兄的！

　　陈祁南唱完之后，林姜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猫着腰穿过人群，跑到了剧院外面。
　　他现在就要去找陈祁南！告诉他！自己喜欢他，而且相信他！
　　胡九墨一直跟在后头，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阻拦。他虽然对陈祁南的身世与来历有所怀疑，但歌声中的情感却不像是作假。
　　就给年轻人一个计划吧。

　　只是舞台后台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就在林姜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陈祁南！
　　“小姜。”看到林姜，陈祁南很是高兴，他快步走到林姜面前，说道，“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走吧。”
　　林姜问道：“现在走不要紧么？”
　　“当然了，”陈祁南笑着说，“反正我的节目已经结束了，你不是找我有事么？”
　　林姜重重地点头：“对，我找你有事！那我们出去说！”
　　胡九墨迈开步子跟了上去，陈祁南转头：“你也要去？”
　　“那当然了。”
　　林姜看出陈祁南的不乐意，他拉了拉陈祁南，又对胡九墨说：“那我们就在那边说，你在这等我们吧。”
　　胡九墨略一思考，同意了。

　　陈祁南和林姜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柱子那边，胡九墨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原地等着。
　　他自然不会用一些小伎俩去偷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林姜看清楚陈祁南的真面目，如果陈祁南不能自圆其说，那他势必不会让林姜和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搅在一起。
　　也不知道陈祁南和林姜说了些什么，就在胡九墨百般聊赖的时候，又从后台的门里出来一个人。

　　“陈祁南！”看到来人的脸，就算是胡九墨也惊讶了。
　　陈祁南略一皱眉：“怎么了？”
　　胡九墨指着不远处问道：“你是陈祁南，那他是谁？”
　　陈祁南循着胡九墨指的方向看过去，皱着眉说：“什么他？那里根本没有人。”
　　胡九墨转头，赫然发现林姜与“那个”陈祁南都不见了。
　　陈祁南见他的惊讶不似作假，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胡九墨盯着他，反问道：“你到底是谁？如果你是陈祁南，那为什么之前又出现一个陈祁南，把林姜带走了？”
　　陈祁南大惊：“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