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05、十三

　　双方到了约好的地方，左一白看林姜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陈祁南好笑地看着林姜委屈的脸，笑着说：“担心终身大事呢。”
　　左一白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碰到合适的就上呗。”
　　林姜转过头来，幽幽地看了左一白一眼，随后又把头转回去，叹了口气：“如果你的对象不是人，怎么办？”
　　左一白爽快地回答：“不是人怎么了？我也不是人！”
　　林姜后悔问左一白这个问题了。
　　左一白脑子一转，立刻就明白林姜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嫌弃你对象不是人？不想和她好了？你对象是谁？我帮你去说说。”
　　“哪里来的对象啊！”林姜烦躁地回了一句，就不再理会左一白了。
　　陈祁南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林姜的手心，当做安慰，看他不愿意多提起这件事，就转头问左一白正事：“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左一白把雉鸡精那边听到的都说了，末了补充了一句：“既然雀妖已经昏迷不醒，说明那个男的也中招了，他是人，你那边有单独一个男的昏迷不醒，女方不知所踪的么？”
　　陈祁南在脑子里把医院里躺着的那一批人都过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疑似的对象：“没有，医院里送进来的都是小情侣居多，并没有那种有钱的老板。”
　　这时候林姜已经恢复正常，他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说：“师兄，你说那个人那么有钱，又是个老板，突然突然昏迷不醒的话，他的亲人或者下属应该会送他去好一点的医院，H市几家大医院去查一下？”
　　陈祁南眼睛一亮：“小姜说得对，我回去就让天师协会的人去查一下各家大医院。”
　　一听到“天师协会”四个字眼，左一白咧嘴一笑：“陈天师都进天师协会了？那还能这么光明正大坐下来和我一起聊天？”
　　陈祁南对左一白的挑衅与嘲讽并不在意，妖族对于天师的敌意自古以来就有，甚至有将近千年的时间到达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几千年下来，这仇恨值也不是陈祁南一个人可以减少的。
　　“我还不是天师协会的成员，只不过是他们委托我来调查这件事而已，”陈祁南先澄清自己的身份，随后又说，“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局限于人类或者妖族，双方都有损伤，合作势在必行。”

　　左一白冷笑一声，当做默认，随后问起他更加关心的一个问题：“那个周身长黑袍的家伙你觉得是谁？”
　　陈祁南摇摇头：“黄泉蜘蛛说是一个周身黑色长袍，脸戴昆仑奴面具的人找到她，要她吐丝做成红绳，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左一白大胆猜测：“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件事风险太高，一旦被发现，天师协会和妖族都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他兴风作浪。再说了，能进黄泉路却不惊动黄泉路上的布下的重重设置，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弱者。”
　　陈祁南顺着他的猜测继续往下说：“现存的各门各派中年轻一辈应该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老一辈大多封山不出，这十几年都没消息传出来，我回去请师父代我去打听消息。至于妖族那边，就要请你多去打探消息了。”
　　左一白一口答应：“这个包在我身上，能进黄泉路的妖怪，我知道的可没几个。”
　　林姜在一旁看他俩讨论得差不多了，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们只是找现在的人和妖，那个黑袍会不会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大boss？小说漫画里不都这么说的么，一个几百年前的大boss因为各种原因丧失了力量，时隔多年后重新出现。”
　　林姜的说法过于玄幻，不过在座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一个天师一个妖，还真就认真考虑起林姜的说法来。

　　陈祁南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说道：“如果要往前追溯，恐怕要借用天师协会的档案馆找资料了。”
　　左一白也认同这个可能性：“既然用面具遮住脸，说明肯定有人或者妖认识他，我也去拜访一些朋友。”
　　“其实，”林姜看了看陈祁南和左一白，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问出来，“收集魂魄的方法有很多吧？之前在刘家村是通过虐杀把人的魂魄封印起来，那个黑袍先跑到黄泉路上找到黄泉蜘蛛，又精心挑选情侣下手，最后还要留下最后一缕魂魄在体内，到底是为什么？”
　　左一白沉思片刻，说道：“我听说过一些邪门的法术，但都是些直接夺命的邪术，从来没听说过杀人还要留人小半条命的事情。”
　　陈祁南也是摇摇头：“我们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想办法找出黑袍的真实身份，尽快解决这件事。”
　　左一白看了眼时间，觉得谈得差不多了，率先退场：“我还要回酒吧，妖族这边就交给我，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一个可以随意出入黄泉而不被任何人或非人察觉的存在，哪怕身为狼王的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多加提防。

　　左一白离开后，陈祁南因为要赶往天师协会在H市的办事处指派任务，走到车站里也和林姜告别。
　　林姜一个人搭乘公交车晃晃悠悠回到了大学城，结果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或者说不是人。
　　明明上午才刚刚见过面的赵不语此时就站在林姜大学生活区的门口，脚旁边还蹲着一只肥肥的野猫，一看就是被好心人给喂肥的。
　　肥猫看见林姜，慵懒地转了转尾巴，瞄了一声，轻巧地从赵不语脚边小跑到路旁的绿化带里，消失不见了。

　　赵不语朝林姜打了声招呼，朝着林姜走来。
　　他似乎已经很好地适应了今天才拿到的身体，走路的姿势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笔直得朝着林姜走过来。
　　林姜有些疑惑：“你是来找我师兄的么？”
　　赵不语摆摆手：“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林姜更奇怪了：“找我有什么事？”
　　赵不语笑着说：“上午我看你照了三生池之后心情不是很好，担心你，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有空么？”
　　林姜点点头：“有。”
　　赵不语立刻热情地发出邀请：“不如先去吃点东西？我们边吃边说。”
　　林姜上下打量了赵不语一番：“你是月老，能吃东西么？”
　　赵不语哈哈大笑：“月老怎么了？我现在拿到身体了，当然要好好吃上一顿了！走！我听说旁边广场地下一楼的美食广场有很多好吃的，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当赵不语捧着一大碗的麻辣烫坐在林姜对面大快朵颐时，林姜还有些搞不清楚事情的发展。
　　看着赵不语一边哈气一边吃撒尿牛丸，林姜再一次问道：“所以你是担心我才过来看看的？”
　　“当然啦，只要是个人，知道自己的对象不是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吧。本来让你看三生潭就已经是违规了，如果万一你再因此出什么事，被考核官知道了，我下个季度的绩效就要低了。”赵不语吃完撒尿牛丸后又吞下一整个鱼丸，他闭着眼睛，鼻翼还时不时地抖动一下，似乎在回味这些食物的味道。
　　“绩效？”林姜好奇地问，“你们月老还有每个季度的考核么？考核什么？业绩么？比如每个月成功了多少对情侣？”
　　赵不语立刻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他像是生吞了一只蟑螂一样，脸都皱在一起了：“哪有那么简单，一般的情侣不用我们月老亲自动手，按照三生石上写着的轨迹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只有一些命比较奇怪的，需要月老来牵红线。牵成一对就一点积分，但要是你负责的区域里离婚率高过上头给的指标，这个季度的绩效直接就是负数！别说积分了，连香火都没得享受。”
　　林姜听着有趣，他原本以为月老这样的神仙，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结果现在就坐在他面前，捧着一碗麻辣烫，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月老这份工作是如何的坑爹，福利是如何的低下，和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
　　林姜不由对月老这份职业产生了兴趣，问道：“对了，怎么样的人才能当上月老？”
　　赵不语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他狡黠一笑：“当月老啊，你死了说不定就能当上越老了。”
　　看到林姜呆住的表情，赵不语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接下去就是商业机密了，不能再告诉你了。”

　　既然是商业机密，林姜自然不会多问，他转而问道：“既然我的对象不是人，那你能帮我算出来是谁么？”
　　赵不语摇头答道：“我就是个月老，所能知道的姻缘是三生石愿意告诉我的，如果三生石不说，我就不知道。”
　　林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问：“真的不能通融一下么？之前三生潭不也是不能给我看的么？可是我也看了啊。”
　　赵不语一时不备，一口汤险些喝进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无奈地看着林姜：“你以为我想给你看？那是因为你师兄曾经帮过我的忙，我欠他一个人情。”
　　林姜也来气了：“那你来找我干嘛？我现在一想到我的对象不是人，我烦都烦死了！你说我以后是带狐狸还是带兔子回家？跟我爸妈介绍说这是我对象？”
　　赵不语干脆也赖皮了：“反正规矩就是规矩，你看不见你对象长什么样子也好，要是看到了，明明缘分还没到就去找你对象，反而会影响你之后的运势。我看你声音那么大，心情应该不错，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赵不语当真立刻起身，快步走出麻辣烫的店铺，等林姜追出去时，哪里还能找得到赵不语的身影？

　　林姜抓不到月老，只能恨恨地回寝室。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个赵不语年年绩效不合格，享用不到香火，心情这才勉强好了一些。
　　出了口恶气，林姜又开始担忧起自己未来的对象。
　　以前林姜从来不信什么缘分天注定，在他看来，这和包办婚姻没什么两样。
　　什么三生石上写着的，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要在一起，全是胡说！
　　不说别的，如果他命中注定的对象不是人，那师兄怎么办？

　　陈祁南的脸突然撞进了林姜的脑海里，把他整个人都撞呆了。
　　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师兄？
　　为什么当时在三生潭里什么都没看到时会那么失落？
　　为什么每次遇险只要有师兄在，自己就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在刘家村圣地中被师兄拉进怀中时自己惊吓之余还暗自窃喜？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林姜被自己动的念头给吓住了，他感觉脸上一阵阵得发烫，抬起头时，赫然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回寝室的那条路上了。
　　他不知何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周身包裹着黑袍，脸上带着昆仑奴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