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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艾欧那的圣科伦巴5 ...


  •   慢慢的弯下了腰,他屈下膝盖伸手向前扶住地面,面朝下全身趴伏下去。就像很多年前在他被祝圣的仪式上时一样,他的额枕在手上,四体都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当他闭上眼睛时耳边传来诸圣祷文*的低沉唱诵。(*Litania Septiformis)

      ”……天主矜怜我等。基督耶稣矜怜我等。天主矜怜我等…...“

      一直以来他对这篇冗长单调的诵祷全无好感,虽然例行公事的做过几次但几乎完全没留意过其中内容。可能因为刚刚倒空了脑中思想心中正一片空白,这次沉静缓慢的曲调却带来了另一番景象,似乎每个字都有了生命……

      ”圣伯多禄,为我等祈….“
      伯多禄,耶稣被捕带入法庭后为自保三次在人前否认为门徒;

      ”圣长雅各伯,为我等祈….“
      雅各伯,性急如雷,被拒绝留宿后时若非为耶稣喝止人就要去放火报复;

      ”圣若望,为我等祈….“
      若望,与兄弟一般急躁,在客西马尼园陪同耶稣做最后祷告时几度睡着;

      ”圣西门,为我等祈….“
      西门,曾是活跃于犹太复国运动的激进组织奋锐党人,客西马尼园中第一个抽刀争斗;

      ”圣安德肋,为我等祈….“
      安德肋,与兄弟西门长雅各伯同为加利利海上撒网为生的渔夫;

      ”圣斐理伯,为我等祈….“
      斐理伯,追随耶稣良久后仍追问 “把父显示给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圣玛窦,为我等祈….“
      玛窦,一个为罗马人做事的犹太人税吏;

      “圣次雅各伯,为我等祈….”
      次雅各伯,与为罗马人工作的兄长玛窦堪称水火不容的奋锐党人;

      ”圣納塔乃耳,为我等祈….“
      納塔乃耳,成为门徒之前扬言: “从纳匝肋(耶稣的故乡)還能出什麼好事嗎?”;

      ”圣达陡,為我等祈….“
      达陡,经中他唯一的话是疑问 “主,究竟為了什麼你要將你自己显示給我們,而不显示給世界呢?”;

      ”圣保禄,为我等祈….“
      保禄,自述曾 ”糟蹋教会,逮捕耶稣的门徒,将他们关进监牢,威逼他们说亵渎的话“;

      ”圣多默,为我等祈….“
      多默,听闻耶稣复活后称:“我除非亲眼看见他手上的钉孔,用我的指头,探入针孔;用我的手,探入他的肋部,我决不信。”;

      耶稣就进来,对他说:“把你的指头伸到這里來,看看我的手罢!並伸过你的手來,探入我的肋旁”
      ……

      这些人是基督的拣选,不可撼动的信心,各自以血浇铸出教会的基石。然而当有基督在身边时,他们在饭桌上争执谁为首,在守望祷告时睡着,不断为各种大小事出口抱怨,日复一日的倾听却仍不能完全理解,连连冒出的疑问就像雨后的蘑菇,在基督被捕时他们大半四散逃走,直到最后复活的基督重站在他们中之前,仍有人“不信”。

      基督来建立的这个教会不是一座展示圣人尸体的墓穴,他来不是为死亡而是为生命,他来召唤最凶险的恶人,疗救最痛苦的病患,慰籍所有被侮辱伤害的人,拥抱所有被遗忘抛弃的人,他跪在地下为每个人洗脚并俯首吻过...他也洗过加略人犹大的脚,他来甚至召唤“背叛者”….

      科伦巴闭着眼睛趴在那里,他的全部感官都被覆盖在黑暗中,由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人们说黑暗是恐惧的巢穴,但天主也在黑暗中显现自己的真相…..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久远的回忆一点一滴的慢慢涌上心头,他记起来曾经在他的每次激动难平的告解时,塞伦都会沉默着去拥抱他,当他靠在塞伦胸前时就能听见这样稳定而平静的心跳,让他躁乱狂暴的心也渐渐归复舒缓….多么奇妙,上主偏爱这个人到栖息其中...不,应该是塞伦完美的顺从使自身成为承载灵恩的容器,通过他完全的恩典得以被显现;而在这顺从中他并没有失去自我,而是得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和面目,因为那正是我们所来自的最终现实…那没有边隅的,脱离了一切负荷的自由……Ave gratia plena Dominus tecum(萬福,充滿恩寵者,上主與你同在*)……

      ”….基督俯听我等。基督垂允我等...“

      确然没有任何罪在天主的慈悲之外*,人要做的就是向这慈悲敞开,在主祷文中念“免我的债如同我免人的债”时我们可已免了自己——作为“人”中之一的债?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双颊,他默默在这片黑暗中祷告:“主,我的脚脏污了,请来为我清洗。我知道如此请求实是冒犯,但为你曾警言过’我若不洗你,你就与我无分‘,为此请来为我清洗,为我渴望与你有分…..”

      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趴伏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时吟唱停止了,就连身后人声响动也浑然不觉。当他前面出现了一双赤足时,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犹豫的趴过去吻那双脚的脚背,埋着头喃喃道:”……宽恕我,兄弟,宽恕我……“

      似乎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片刻后面前的人蹲了下来——是那日与他在厅前冲突的长老,这时老人把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像父亲在安抚悲痛的幼子:” 天主会宽恕。“

      初世纪时强烈反对婴儿洗礼的教父戴尔都良曾说:“基督信徒并非生下来就是,而是必须变成的”;但基督本人讲过那个浪子回头的比喻:叛逆的幼子讨来自己的一份家产后浪荡远方逍遥逸乐直到挥霍殆尽,终于在饥寒难忍时决定 ”我要起身到我父亲那里去,并且要给他说:父亲!我得罪了天,也得罪了你,我不配再称作你的儿子,把我当作你的一个佣工罢“,然而当他回归时 ”父亲却吩咐仆人说,把那上好的袍子快拿出来给他穿。把戒指戴在他指头上。把鞋穿在他脚上。把那肥牛犊牵来宰了,我们可以吃喝快乐。因为我这个儿子,是死而复活,失而又得的“。

      ......

      科伦巴站在海岩上极目远眺,他深深的,贪婪的看着那片广大浩渺的水面。绿浪起伏的丘陵,浓入淡出的群山抵着苍蓝天幕舒展延伸,他几乎能看到被遮挡其后的光洁如镜的湖泊,蜿蜒开阔的河流,雾气氤氲的森林和山谷……成群海鸟鸣叫着翔集徊旋,涛声阵阵,海风带着干净清冽的微腥,他久久站在那里就像要把爱尔兰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一同带走。

      不远处的码头上有一条不大的橡木船在等候,并没有人来催促他,他们都知道这是这位住持对这片他深爱的土地的最终告别,也许有些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偕同了十二个修会兄弟,科伦巴离开自己在爱尔兰所创的修会,东渡苏格兰前往信奉多神的皮克特人中开始了他的宣道之旅。“作为对战争的赎改,科伦巴决定前往苏格兰自我流放,为基督赢回相同数量的灵魂”,他的传记中如此写道。

      他有一个大致的计划,同时没有任何计划。他面对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大地,在那里他一无所有并一无所知,甚至已有的知识也会因为语言的隔阂而归于无有,他必须一切从头开始,从解释”为什么那个人挂在那里?“开始。

      但他有全然的自信:天主永远不会沦陷他。

      天主不会犯错,如果犯错就不是天主,会犯错的是人;天主也不会变化,如果生变就不是天主,生变的是人心;天主是始,是终,是源头,是目的,是唯一之必然。
      人需要认知作为台阶到达通向真实的奥秘之门前,但开启这扇门的钥匙,却不是认知。

      想想,当那些宗徒们回忆起那些曾与基督朝夕共处的时光,他们可曾有过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们会怎样毫无片刻迟疑的应召而往,他们会怎样毫无保留的爱他;他们该是怎样热切的渴望能再次回答“主啊,我在”,他们愿给予一切并更多只为那日到来时能再见到他,他们迫不及待的要介绍所有人去见他:来亲自见这我们所深爱的,当你见到他时就会爱上他。他们的爱让这个信仰成为可能,熬过了初世纪的残酷教难后延续百年至今,从方寸之地以燎原之势四方传遍 ,并将继续上百上千年的传扬下去——在这信仰中天主同时是“活人的主”,以各人的名字呼唤每一个人;这信仰是活的生命,并始终不变的用一切人类语言讲述天国的真谛:天主是爱——你在这爱中。

      他为爱而自我流放。

      科伦巴的手伸进随身的一只小革袋,指尖接触到了冰凉而温暖的泥土,他遥望向北方悄声道:“在至高主前为我祷告,塞伦。”

      跳下岩石走向停泊的航船,他跨上甲板吩咐启航。几人松了缆绳起錨离岸,咸腥的海风挟着浪花扑面而来,羽翼宽大的海鸟鸣叫着在他们头顶盘旋往复,他们的前方是茫茫大海。

      这是无数传奇故事的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艾欧那的圣科伦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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