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搭讪的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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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停止转动的生活又开始辘辘向前。这让我感到欣喜又不安——我要如何才能确定你我终点一致呢？如果我们的路线从此再也不会交汇，这一刻的我会令将来的自己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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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说了这样的话：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会忘记，只不过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冰室辰也起先对这种一看就像胡编乱造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直到近来，他才觉得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因为如果要在脑内进行搜索的话，就连具体时间都已经限定好了。那是他懂事之后第一次回到睽违多年的故国，春天满城满树的粉色樱花，校服白衬衫上清新的棉麻味道，喧嚷的人声里总是出现拘谨而带着笑意的敬语——他是喜欢阳泉学园的，那里装了一段清澈透明的时光。
于是，循着那些已经远去的繁杂声音里的一些脉络，他不能确定，但又觉得应该没错，“Asakura。”这是一个他听到过的姓氏。
冰室辰也从来不算是热衷于社交的人，进入到这个新班级，一下子周围多了三四十个发型长相几乎差不多的日本同学……那段时间他确实头痛过认人这件事。除非是引起他兴趣的家伙，或者是对方主动且频繁来和他结识……嗯，后者是女性居多，否则他真的不太记得住。再后来，学园里面建立起了他的粉丝团——这种东西好像到了大学也还是存在着，他真不懂这些女孩们为什么总喜欢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面——他对于她们的脸的记忆就更加混乱了。
因缘真是神奇的东西——就连“因缘”这个说法，他也是回到日本以后才了解的。他一贯喜欢那些相貌张扬绮丽、性格开放也爱玩的女孩……或男孩，越是任□□撒娇的，反而交往的时间会更长。有时他想这才是火神大我留给他的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习惯是照顾人的角色，习惯被毫无保留地依赖，习惯看到对方被满足要求之后露出的笑容。少年人大多都有一种心性——就算东西再好，若不是自己喜欢的，连看都不愿多看。
所以那时——那个也穿着和他人无异的白衬衣的少女，从未主动和他攀话、哪怕只是一句“今天天气真好”的少女，躲开人群在观众席的角落里带着一本素描本的少女，独身一人来到东京的少女，是少年的他不知也不会在意的存在，却因为奇妙的因缘，在六年后，在二十三岁的他的不曾出现过的回忆里，成为了令人怜爱的想象。
那时，她是一株泯然在田野里的向日葵，头顶着蔚蓝透明的天空，只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在目光中藏着恋情，即使太阳消失在了视线中，也能忍受独自在漫长黑夜里的等待。
但那是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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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仓未绪把冰室辰也给睡了。为什么是“把”不是“被”，关于这一点她反复向众闺蜜强调要学习西方文化中逐渐上升的性别平等理论，睡是一个双向的行为，但既然是由她来发言，那么就该是“把”。
当然就算是“被”，她也是乐意的。说完这话她就被A子一串鄙视的表情符刷屏了：“瞧你开心的，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她当然开心，所谓身心餍足……不过如此。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还在东京的时候，只不过她现在可以坦然且光明正大地爬上大大的床了。第二天大清早，浅仓就回Alex家把自己那没装满的28寸行李箱搬到了冰室的公寓，临走的时候不忘学着电影里看腻的桥段，给裸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男人kiss goodbye。Alex见到她也不多问，只是一脸促狭地笑着弹了弹她的衬衫衣领：“这件看起来不像是你的嘛~”“今天开始就是我的了!”她倒也大言不惭，其实心里甜得发紧。
说再见的时候浅仓很自然地贴上Alex的脸颊，实话说，在日本她很少遇到这样毫无架子的亲切长辈，更别提直呼长辈的名字——所以完全像同辈朋友一样全心待她的Alex让她真的发自内心感到喜欢和亲近。这样一想，她忽然发现不管在哪里，冰室的朋友都是些很棒的人——这让她有微妙的自豪和感慨，他就是这么优秀的人……总是令她仰望。当初下决心来纽约，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到冰室的公寓需要先走过一个上坡，虽然箱子不算太重，但是拖着箱子走完这段雪后湿滑的路，她还是觉得有点吃力。浅仓叉着腰站在大楼门口缓了一会儿，毕竟之后她还得提着箱子上几层楼。准备输密码的时候，有一双手从她背后替她先按下了那几个数字。只凭那双巧克力肤色的手浅仓就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相识的人，但回过头去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因为对方实在是个壮硕的大个子，戴着一顶花哨的鸭舌帽。逆光之下她连他的五官都看不仔细，只看到对方咧嘴一笑的时候一口闪亮的白牙：“Hi!”
“Hi.”体格差异和长久以来的社会认知让浅仓下意识地有点害怕这个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黑大个，可对方却像丝毫没有察觉，朝她挤眉弄眼地笑：“Need any help？”说完也不等她的答复，就直接提起箱子推开大门往大楼里走。浅仓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蹩脚地说着英语：“No no no..I can handle it..I..”“Which floor？”“诶？呃……Five..”“Same as mine. ”楼道里的声控灯有点不太灵敏，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浅仓发现自己的肉眼真的观察不到这个小哥的任何表情。最后她只好放弃了，诚恳地向他道了谢，然后又看见了他的一口亮牙。
实地待了这么些天，再加上之前六本木的锻炼，她多少学了一些美国式的行为举止。无论如何，入乡随俗总是更稳妥的，她也不想冰室觉得她和周围格格不入。若真要扪心自问，浅仓也觉得自己对这种随意许多的行为风格也挺喜欢，只不过在陌生人面前，她一时实在难以摆脱二十多年深入骨髓的日本习性。
到达五楼之后，小哥一脸轻松地放下她的箱子，她当然还是忙不迭地道谢。瞧这个亚洲妹子不停鞠躬的样子，他还真的起了几分兴致：“You know what? I haven’t seen you around before..”看她一脸迷茫的神色，他特意放慢了语速，尽量地吐字清晰：“What’s your name?”
“My name..”“Daniel.”名叫丹尼尔的小哥没料到在这搭讪现场，会先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昏暗的楼道，有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上来。Daniel见了他，一笑主动先伸出拳头来：“’Sup man!”
冰室辰也一边走上最后几级台阶一边摘下白色的耳机，虽然集训暂时中止，但是身体锻炼仍然要继续。他刚刚结束一次长跑，脖子上还流着薄汗。冰室似有若无地扫了浅仓一眼，可惜后者浑然未觉，只是站在一边看他俩碰拳的动作就看得眼花缭乱。于是他下一步就接过了她箱子的拉杆，简单直接地宣示了主权：“She’s mine.”
“Oh, wow.”Daniel和冰室在同一个短训营里，经常一起打配合，几个月下来也算感情不错的哥们。他属于力量虽强却有些笨拙的类型，虽然一开始觉得这个日本男人在他们一群巨人里简直瘦弱得不堪一击，后来逐渐接触，才慢慢了解到冰室辰也的能耐，也就耿直地承认了冰室确实比他聪明……即使不论头脑，只看那家伙不时流露的暴戾眼神，他也看出他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只不过，瞧瞧冰室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花花公子脸，虽然同为亚洲面孔，他还真没想到这种纯情小白兔一样的女孩也会在他的狩猎范围。“Japanese beauty, I mean, it’s obvious,yeah.”丹尼尔说是这么说，却明明白白地露出了惋惜之色。
被介绍了？还是没有？英语废的浅仓未绪还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就已经和箱子一起被冰室一手一个地拖走了。不好好打招呼可不行，而且这还是冰室大大的朋友啊！看着嘻哈风的帽子黑人小哥转身要走，她着急地喊了一声：“Daniel!”她一出声，两个男人都是一愣，Daniel转过身来看着她。
“My name is Mio.”她小心翼翼地先在心里预读了一遍确认语法无误，才展开一个她认为能跨越国界表达友好之意的灿烂笑容，“I’ll see you later..OK?”
“Absolutely.”虽然口音让人想要扶额……但那纯粹的笑脸让Daniel看得发呆，回过神来才发现妹子已经被面色不善的冰室推进门里去了，他才摸了摸下巴，朝冰室递了个眼神：“Cute huh?”
“Thanks Danny boy.”然而对方只是扯着嘴角回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笑就砰地关上了门。
等他进了屋，浅仓还在回味刚才的邂逅。Alex是之前在日本就邮件联系过的，所以Daniel算是她在美国认识的第一个彼此交换了姓名的朋友了。“丹尼尔是你的朋友吧？看起来也很像是篮球选手呢。”他把她的箱子在恰当的位置放好了，才走过来揉乱她的头发：“是队友，你很感兴趣？”
“既是队友又是邻居，当然要友好相处呀。”这个思维逻辑听上去倒是无懈可击。他的手指下滑，指尖勾勒出她下颌清细的轮廓，不需用力就可以感受到骨骼的形状。Japanese beauty么，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大和民族偏爱的那种圆润小巧的长相。四个月过去，她比以前更瘦了一些，远看的时候，即使罩着笨重的羽绒服，仍然看得出凛然笔直的身形。此刻在他大手映衬下，脸更显得只有小小一张。也许因为未适应气候，原本细腻的皮肤摸起来有些干燥，两片纤细的嘴唇却仍然是水润的粉红，而一双琥珀色的明亮杏眼也如他的目光逡巡在她脸上一般，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自己。过了一会儿浅仓才噗嗤笑出来，掰开冰室捏着她下巴的手，凑上去在耳边轻声一句，像是有意的狎昵又像是无意的玩笑：“汗味好重。”
除了外形，显然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改变了——冰室辰也还没能仔细分辨，浅仓就柔软地一低肩膀从他手里逃了出来，动作轻巧得像只栗色花猫。“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她走到门边鞋柜旁取下自己的小包，发现靴子绑带开了，便蹲下重新打结，垂下头时已经长及半背的卷发散落，她又腾出一只手来将几绺碎发别到耳后，期间没有看他一眼：“我想先出门在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带午餐回来。你想吃什么？”过了一阵仍未听到他作答，浅仓才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地看他：“辰也？”
“哦。”冰室反应过来，“什么都可以，你决定吧。”浅仓便志得意满地笑：“我这几天跟着Alex学习了很多运动员专用饮食的知识呢，交给我吧！”她穿好了鞋子，又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唇角：“等我回家！”
怪异的感觉。
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才“啧”了一声，手指穿过额发将它们全部向后拨开，一边走向浴室。整个人暴露在花洒喷溅出的温热水流下，他仍然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若说交往前尚不明朗，两人在一起之后，但凡有冰室在跟前，浅仓未绪的眼里从来就装不下其他东西。说来偏颇，但冰室辰也当然喜欢她全心全意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但是现在却微妙地不同了。以前她被触碰一下就要脸红个半天，现在却可以若无其事地亲吻他；明明跨过一个大洋才换来相见的机会，但看不出她有半点要粘着他的意思。
这样不是很好么。他试图说服自己：经过这么几个月，双方都变成熟了。他们都是行将走入社会的人了，她不可能一直是个恋爱笨蛋……
……明明昨天晚上还是含着眼泪一路跑着来见他的。那副模样，他认为他忍不住抱了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举动。
结果一夜过后就开始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女人么。第二天早上没有按照国际惯例一起吃早餐……也就算了，话说为什么他反而变成那个在意这些破规矩的人了？！然后就在他眼皮底下，她还能那么堂而皇之、一脸开心地回应另一个男人的搭讪。
“..Damn it.”拇指擦过她临走时吻过的地方，他心里的不快呈现到了表面上仍是个低沉的冷笑。果然还是会分心啊。
现在才开始变得捉摸不透，未免过于有趣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搭讪的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