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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腊月 ...

  •   时光呼啸着从耳边飞过,春华秋实,花开花落,转瞬便到了成化十七年的冬天。
      舞蓉蜷缩在棉被里,肚子里的绞痛一阵比一阵厉害,痛得她脸色发青,呜,她真是命薄啊,好不容易穿越了时空,可痛经这毛病居然没甩掉,也一起跟了过来。
      舞蓉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这具明朝的身体痛起来竟然比她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身体还要厉害,难道是因为她从小和祐樘住在西宫,营养不良的缘故?
      话说回来,明朝宫廷的规矩还真是变态,宫女遇有疾病,不能唤医人入内治疗,只能说症取药,舞蓉忍着痛,心想女人痛起经来症状还不都差不多,只是宫里的那些土方法对她根本不管用……
      她迷糊的睡着,朦胧中看见面前有人影晃动,她哑着嗓子问:“谁?”
      “舞蓉,你醒了,好点没?”
      祐樘的脸在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个子已经比舞蓉略高出半个头,大红常服外面罩着雪白的披风,翩翩然一个俊俏少年。
      舞蓉低低的应了一句“还好”又问他:“你下学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天气渐渐冷了,再过几天就是元旦,文华殿的讲学自今日起暂停,所以回来得早。” 祐樘扶了舞蓉起来,把自己的披风解了,裹在舞蓉身上,又道:“我回来看不见你人影,就知道你一定是入月,跑这里忍痛来了。”
      舞蓉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他们俩是打小一个床上睡过来的,虽然彼此是熟悉的不得了,可他也不用什么都知道吧?!
      她一激动,便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很没营养的话:“你怎么知道的?”
      你哪次入月头一天不是闹的死去活来?每次都累着我和你一起提心吊胆,我当然得记着日子了。
      祐樘心里想着,嘴上却笑道:“去我寝宫吧,你这里太阴冷,这种事最见不得的就是湿寒。”
      舞蓉虽然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滑头,可她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依了祐樘的话,去他的寝宫。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他的床上躺过了,此刻闻着被褥上幽雅的檀香味,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年“梅花糕”的典故,忍不住就微笑。
      祐樘命陆明取了手炉来,让舞蓉捂着,又帮她脱了鞋袜,拉了被子让她盖上。自己在床侧面坐了,手伸进被子,摸到舞蓉的脚踝,顺着一路往上。
      舞蓉心里一颤,隔着棉被抓住祐樘的手,怒道:“祐樘,你要做什么!?”
      她一着急,语速说的飞快,祐樘一愣,见舞蓉面色绯红,笑道:“你想什么呢?”他说着捏了捏舞蓉膝盖周围某一处,道:“这里是足三里穴,足三里为胃经合穴,是补益胃气以资气血的生化之源。”
      他见舞蓉仍是不解,解释道:“我在医书上看到的古方,也许有点用。”
      祐樘微凉的手指在穴位上轻轻按揉,酸酸麻麻的格外舒服,虽然腹痛没有怎么缓解,但舞蓉的心却安定了下来,炉火烘烤着云母片制的浅盘,浅盘里装着龙脑香,袅袅香风拂在面上,是那样温馨的感触。

      腊月二十四祭灶那天,北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到了下午,大雪初霁,禁宫内金黄的琉璃瓦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与紫禁城内殿阁的肃穆庄严相比,雪后的仁寿宫花园却别有一翻情致,周太后兴致极高,命人在花园东面的咸若馆备了碳炉,自己带了几位太妃前去赏雪。
      花园内遍地霜白,微风过处,古木枝头的积雪簌簌飘落,如碎玉琼珠。
      宫中贵戚们赏雪,讲究的是一个雅趣,舞蓉没那份境界,看着外面的白雪,忍不住手痒,便拉了仪芳去外面玩雪。
      两个女人还算文静,只在草坪里堆雪人儿,舞蓉捡了石子,给雪人安眼睛,却不料脖子一凉,一团雪全从领子里灌了进去,她尖叫着回头,抓起一把雪就往仪芳身上扔过去。
      仪芳一边躲,一边喊冤,舞蓉回头,看见已经长到五岁的祐杬站在自己身后,正贼贼的笑。
      臭小子,居然偷袭!舞蓉才不会吃这暗亏,一手抓一把雪,分打那两人。仪芳抱着头,边跑边叫:“又不是我砸你的!”
      舞蓉大笑:“是你知情不报!”
      三人终于打成一团,笑闹声越来越大,最后惊动了咸若馆里赏雪的老太后。
      老太后眯着眼睛向他们望去,嘴角有些微的笑意,她轻道:“瞧,我们祐杬也在里头。”
      旁边陪侍的王皇后道:“这四哥儿太皮,大冷天的,怎么能这么玩法?快让赵嬷嬷把他们叫回来得了。”
      元后吴氏被废后,成化皇帝就立了她做皇后,王氏清净寡欲,从不与万妃争宠,只把后宫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成化皇帝对她无甚爱意,却十分敬重。
      “不用。”老太后摆手止了, “让他疯一会,仁寿宫里太冷清,就这舞蓉和仪芳两个丫头会闹,看他们戏耍,我心里也欢喜。你看四哥儿,这才像个孩子么,哪像三哥儿,整日里跟口古井似的。”
      一直侍立在后面替太后垂背的祐樘见说到自己,忙开口道:“皇祖母这么说,可是嫌祐樘太闷?闷着了皇祖母,孙儿罪可大了,要不孙儿这就演一出‘斑衣娱亲’可好?”
      一席话,说得太后直笑,王氏也道:“三哥儿这么孝顺,母后还不知足?臣妾可要替三哥儿说句公道话,祐樘是太子,该当稳重些,怎么能跟祐杬他们比?”
      老太后却摇头:“他还是孩子年纪,就该活泛些。”她自肩上拍拍祐樘的手,又道:“你也去和他们年轻人玩会,别老杵在这陪我这把老骨头。”
      祐樘道:“这可是皇奶奶说的,若是被父皇撞见,您可要为祐樘撑腰。”
      太后撵他:“你只管去,皇帝来不了。” 祐樘这才退下了。
      太后见祐樘去的远了,才对皇后道:“这孩子我看了多少年,心性品格都是极好,大明江山交到他手上,断不会有错,只有一件事我还悬在心上。”
      “母后为何事担忧?”
      老太后遥指着已经闹在一处的祐樘和舞蓉道:“这两个孩子是一处长大的,太子冠礼那年我就做了主,将舞蓉许了祐樘,他们两个,我原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想不到到了今天也没有个结果。”
      “原来母后急着要抱曾孙呢!”王氏笑,“太子才多大?您就急成这样?”
      太后摇头:“我哪是这意思,只是眼看着这两个孩子都懵懵懂懂,我眼前就总闪过当年皇帝和万妃的影子罢了。”
      王氏见太后讲到成化皇帝,不好多说,只自己低头绞着手帕。
      太后长叹,不再说话,她一手拿了铁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火炭出神。

      舞蓉怀里揣着手炉,在大殿里冷得直跳,祐樘看了笑骂她:“既然知道冷,还不要命的往雪里钻。”
      舞蓉心情大好,没心思和他斗嘴,她看着寝殿地上打磨的幽黑发光的金砖,突然童心大起,单着脚来回跳格子玩。
      “祐樘你听好啦,今年正旦在奉天殿举行的大宴我也要去。”她一边跳,一边自顾自的说道:“你别担心,我早想好了,让陆明借套衣服给我,我就冒充他跟在你后面。我是说真的啊,来这鬼地方都六七年了,我居然三大殿都没见过,真是丢人。”
      “行。”祐樘笑着答应了。
      舞蓉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原不指望他答应,现在听祐樘这么一说,她呆了呆,钉住身子,狐疑的转头,却正好撞上了祐樘水一样温润的眼神。
      舞蓉心头巨震,心里一个念头飘过,却快得来不及让她抓住,她定定的站着,石化了一般。
      “怎么了?”祐樘问。
      舞蓉突然觉得心慌,为了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她走到了案边,铺了宣纸道:“来,你帮我给爹回信。”
      祐樘拿狼毫沾饱了墨,问道:“写什么?”
      “还能写什么?不就是给二老请安,还有女儿诸事顺利,请二老勿念之类的话么?”舞蓉丢给祐樘一个“白痴啊”的表情,一边道:“你不会让我写宫闱秘闻吧?”
      祐樘算是被她打败了,提笔就要写,又听见那女人狂吼了一声:“啊,对了,还有我银子用光了。”
      哪有这样像家里要钱的女儿?祐樘眉头皱得要打结,他问道:“舞蓉你钱都到哪去了?宫里有月奉不说,皇祖母格三差五的也会有赏赐下来,你怎么可能缺钱?”其实他还想说,我寝宫里的东西被里捞过去还少吗?
      舞蓉是在为她以后出宫做打算,宫里面赏赐的物件当然不可能带出去,御用的东西,人家当铺也不敢收啊,但这些肯定不能和祐樘说,她白了他一眼,搪塞道:“你堂堂太子,又没人让你花钱买东西,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做宫女试试,我一个月的奉银都不够我买水粉使。”
      祐樘从未对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留过心,当下也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纳闷,他认识的那个舞蓉,平日里最恨小女人抹粉绣花,偶尔豪言壮语两句,还说要做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用个水粉也讲究起来了?
      “善变。”他嘀咕了一句,后脑勺却冷不防被舞蓉狠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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