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18、灰姑娘-4

　　伊恩所担心的问题变成了现实，他们在城中四处打听，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眼见着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过去了，但是对于女巫的消息却半点斩获也没有。又一天要过去了，伊恩带着艾里筋疲力竭的回到城外的旅馆。

　　“伊恩先生，欢迎回来，今天有收获吗？”在屋前拎着花洒浇水的老板娘对着两人友好的打招呼。

　　“很遗憾，什么收获也没有。”伊恩耸耸肩。原本他打算住进城中的旅馆。不过在和暗道人打探消息之后，伊恩还是决定继续住在城外的旅馆。一方面是因为这家旅馆坐落在很不起眼的位置，平时来往客人少，他们两个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家旅馆的费用十分便宜。

　　他们早出晚归住在这里一个星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居住在店里的客人实在太少，结果除了老板娘他们谁也没有碰见。听老板娘提起，旅馆中还有她两个女儿在帮忙。“哎呀，真是遗憾。我两个乖巧的女儿，可是每天都会帮伊恩先生打扫房间呢。”提起女儿，老板娘就是一脸的自豪，据她说，那是两个长得漂亮的姑娘，追求者众多。可惜两人没有福气，总是错过。

　　听老板娘这么提起，伊恩想，或许晚上听到的踏踏踏踏的脚步声，就是老板娘两个女儿的其中一个发出的也说不定，还有那无意在拐角处瞥见的背影。

　　“啊，对了。”在两个踏上楼梯的时候，老板娘探身进来，对着两人笑道，“厨房有刚烤好的面包，先生要吃的话，可以自己去拿。”

　　“太好了，吃的吃的。”一听说有东西吃，艾里立刻欢呼一声，撒欢朝着厨房奔去。

　　“帮我带两个上来。”伊恩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厨房在旅馆的后方，是单独隔出来的一间小屋，屋顶的烟囱还冒着袅袅的青烟，空气中夹杂着谷物的香味，艾里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鼻子，感觉唾液自舌根处开始分泌，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叫起来。自从离开大海，食物便是为数不多让他感觉欣慰的东西了。和海中总是生冷冰凉的食物比起来，人类对于食物的创造简直堪称天才。明明只生长在田野之中毫不起眼的麦粒，人类却能在磨蹭面粉之后再制作出各种形状的面包，还有那些香料，果酱，各种烹饪方法。简直是创造力的一次次爆发和升华。而艾里在旅行中听说，在往东的地方，有个生产丝绸的古老国度，那里，对于食材的应用和制作，更加让人叹为观止。

　　等到哪天自己身上的诅咒解除了，一定要去那个国家看看，尝尝当地的食物。艾里心想。

　　不过这会儿，还是先吃眼前的食物比较重要。

　　厨房的门半掩着，越是靠近，食物的香气就越是浓烈，那是刚刚烤制的面包说特有的香味，平和的，浓厚的，能让人联想到秋天晴空下的麦田的气味。艾里咽了咽口水，推门走进去。厨房不大，迎面就是砖石搭建的炉灶，炉灶上架着一口铁锅，炉灶旁边是一块被掏空的墙壁，有个铁箱子被塞进墙壁中，那是烤箱。而从烤箱中烤出的面包，已经被放到旁边的三层木架上。那木架上还叠放着其他一些锅碗瓢盆。

　　艾里的眼睛，从进门起就盯上了那一个个散发着微微热气的面包，它们仿佛在对着艾里招手：快来吃我，我很香很好吃。

　　咕嘟。艾里咽了口口水，走到木架子面前，抬手朝着面包伸去。“额——”艾里的额头冒出两根黑线。够不着。面包被放在木架子的最顶层。对成人来说，那只是刚好到胸口的高度而已，但是对于艾里来说，却太高了。

　　艾里朝着四周看了看，在厨房角落发现一张凳子，他跑过去端起来。抱着凳子往回来的时候，经过炉灶旁边，那里堆满了木柴燃烧后的灰烬。草木灰埋进土里，可以使庄稼变得更加肥沃，所以，好多人家的厨房都会把草木灰留存起来。

　　“哎哟。”艾里小心的避开那堆灰烬，却没想到从灰烬中伸出来某样东西，不偏不倚正巧伸到艾里脚下。艾里躲避不及，往前一摔，小小的身体整个摔进灰烬里。满头满脸都被灰烬掩盖住了。

　　“恩——？”艾里刚想爬起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迷惑的声音。旁边的灰烬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其中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声。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谁撞到墙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声。“怎么回事，怎么灰弄得到处都是？”又有另外一个比较尖锐的女声响起来，“辛迪，你在厨房做了什么好事？！”

　　“我……”原本听起来还有些迷糊的声音立刻变得慌张起来，“我，我什么也……”

　　“什么也没怎么会一团糟？连面包上都有灰了，你是不想吃今晚的晚饭了吗？”那个尖锐的女声不依不饶。

　　“不，我……那个，对不起。”慌张的声音道歉道。在艾里听起来那声音变得近了一些，就仿佛是那人深深弯下腰道歉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做错事就只会道歉，真是不明白妈妈要留你这种没用的人在家里做什么。”

　　“安，安——”又有一个声音传来，离得比较远，似乎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什么事，瑞？”尖锐的声音回应道。

　　“快过来，妈妈说有好消息要通知我们。”

　　“好，知道了。”

　　接着脚步声响起，然后响起了扑的沉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艾里身边的灰烬中，“哎呀，不小心碰到了。辛迪，你也听到了，妈妈有事情找我。你会帮忙把豌豆拣出来吧？”

　　“是，是的。”

　　“今天睡觉之前要捡完，明天妈妈要用的。”随着令人生厌的笑声远离，脚步声也逐渐远离了厨房。

　　一时间厨房里一片安静。长久之后，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穿着灰色裙子，带着灰色头巾的姑娘垂头丧气的跪坐在灰烬面前，扒拉起面前厚厚的一堆灰。原本就已经脏兮兮的手，更是连指甲里都充满了黑乎乎的脏东西。扒着扒着，忽然，一滴眼泪砸在了灰烬中，砸开了一个小小的坑。姑娘，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喂，你哭什么？”

　　“啊？”姑娘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朝前一看，灰烬中有一双蓝色的大大的眼睛，正露出不解的目光望着她。“呀！”姑娘吓了一跳，连哭也忘记了。

　　“咦，你很眼熟……”那个蓝眼睛眨了眨，灰烬动了动，有个灰扑扑的小东西从灰烬中站起身来，歪着头盯着她瞧了一会，然后恍然，“啊~~是你。”

　　“诶？”姑娘一怔，呆呆的看着那个蓝眼睛的小东西，觉得有些眼熟，战战兢兢的上前拉下小东西的斗篷——尽管身上也占上了灰烬，但是那绿色的皮肤还是异常的明显，还有那宽宽的嘴巴。“怪……艾，艾里先生？”辛迪犹疑。

　　“嘿，认出我来了？”艾里裂开嘴一笑，那样子看得辛迪一惊，心中不好的预告升起。

　　“伊恩那家伙说，人类朋友见面都有见面礼仪，会相互亲吻对方。所以……我们也来做一下见面礼仪吧！”艾里撅着嘴巴跳起来。

　　“呀，不要！啪！”伴随着尖叫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灰尘四起，可怜的艾里再一次被拍进灰烬堆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艾里狼狈的爬起来，对着辛迪怒目，“你干什么？！”

　　被艾里一凶，辛迪慌忙道歉：“对，对不起。”但是刚弯腰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鼓起勇气说道：“艾里先生才是，突然扑过来，是要，要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亲吻啦。”艾里拍拍身上的灰尘，面不改色的说道。

　　“亲、亲吻……”

　　“人类见面礼仪不就是这样的吗？”

　　“才不是！”

　　“……”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打破这阵沉默的是艾里肚子咕噜噜的叫声。艾里这才想起，他进厨房的目的。“把面包给我。”他指着架子上的面包对着辛迪说道。虽然个子直到辛迪的腰部，但是艾里说话的样子已经在气势上完完全全压倒了非常弱气的辛迪。辛迪乖乖的照着艾里的指示办事。

　　一拿到面包，艾里放在鼻尖嗅了嗅，啊呜就是一大口，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眯着眼，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他没有再理会辛迪，拿着剩余的面包，离开了厨房。

　　“好慢……好脏！”一回到房间，伊恩就皱着眉头说道，他打量了一圈艾里灰头土脸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拿面包的时候顺便去地里滚了一圈吗？”

　　艾里想了想，回想起来的是自己被辛迪一巴掌拍进灰烬中的场景。他摇摇头，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

　　也许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一点收获，到了晚上，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走廊上偶尔会传来轻微的人走动，或者拖地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老板娘那两个没有缘分见面的女儿。

　　“这样下去可不行，一点收获都没有。”伊恩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一个月。我打算在这里呆一个月，如果还找不到的话，就出发去其他的地方。”

　　“要是其他的地方也是这种情况呢？”艾里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担忧，倒觉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提问，仿佛是故意问这样的问题惹伊恩不快。

　　“总能找到的，女巫。”伊恩没有上艾里的勾，心平气和。

　　门外忽然响了了一个声音，很轻微。但是对于常年保持警觉的伊恩来说，虽然轻微，但是声音已经大到足以被他听见。他一个挺身，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探到门边。那个声音，正是在门外发出的，就好像有人贴在门上，偷听一样。

　　伊恩单手缓缓握住门把，猛力一拉。

　　轰咚一声。门外的人，猝不防及，摔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