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水蒸蛋

7、另辟蹊径（三）

　　声音空灵却浑厚，若听者身怀武功，必能感受其蕴含的深深内力在其中。低沉的声音表明，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隐居之处如此怪异，想必不可等闲视之。
　　梁有道对着门口作揖道：“晚辈梁有道，身边这位是……”
　　顾崇苍紧接道：“仓宗页。”
　　梁有道道：“晚辈和……咳，仓兄梁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先前一场大水将我们冲到此处，上山便来到了这里，如有叨扰还望前辈海涵。”说完还扯了扯身上湿漉漉的衣衫以证自己所言无虚。
　　声音中隐含轻笑，“此时正值汛期，你们遇到大水却安然无恙，来到此处便也算是缘分。无妨，且进屋烘干了衣服，休息一晚再走。”
　　顾崇苍皱了皱眉。这人此举未免太过热情，是因为不知我们的底细，想引诱我们进屋后瓮中捉鳖？或是他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当下是我们贸然闯入，回绝此番“好意”，又觉太过失礼。
　　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顾崇苍默默给了梁有道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如此，便打扰前辈了。”
　　两人心中警戒未消，进屋时也格外谨慎，屋内烛火依旧通明。
　　环视四周，屋内的家具陈设简单，一层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和屋外不同，屋内的桌椅上并没有积灰，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靠近墙角处有个小炉灶，炉灶旁有个酒坛子。酒香凌冽，刚才梁有道进出屋子太匆忙，并没有察觉，此刻却觉得酒香分外扑鼻，直引得他肚内的酒虫蠢蠢欲动。身上衣衫还是湿的，透着冷意。若此时能喝上一坛好酒，想必能从胃里暖到心里。
　　梁有道这厢还馋着那坛酒，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的来源却分明是在屋外。
　　“恕老朽不能亲自招待，你们自便罢。”
　　他微微讶异，方才声音分明是从屋内传出，现下却不见其人。只是片刻，便已出现在门外，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动静。显然顾崇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捏了下梁有道的手臂，暗示他小心
　　梁有道作揖道：“敢问前辈为何迟迟不现身，晚辈也好当面道谢。”
　　那人像是笑了一般，声音也带了些许笑意：“老朽并不在此处。”
　　梁有道不曾想他会如此回答，便问道：“那前辈此时身在何处？”
　　“在你想能到的任何地方。”
　　“我现在有点想上茅厕。”
　　“……”
　　这一点这个神秘人，到现在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如此故弄玄虚，却不曾有加害自己的举动，令人琢磨不透。
　　那人显然被梁有道的话愕到，许久才道：“茅厕在屋外。”
　　“那前辈也在屋外？”
　　“老朽在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
　　“……”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原点，梁有道也不愿多纠结。人有三急不能更急，他道了声谢，便跑了出去。
　　屋内隐隐约约传出顾崇苍和那人对话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等他回来时，却见顾崇苍已经生好了火，此时正脱了外衣烤着。
　　梁有道凑近，故意压低声音问：“你们刚在聊什么？”
　　顾崇苍往边上挪了挪，故意和他保持了些距离，道：“凑这么近干吗？”
　　梁有道眨了眨眼，“怕你们在说些不想让我知道的小秘密”
　　“……”顾崇苍没好气地道，“只是问了下干柴在哪。”
　　梁有道眼睛一亮，“那有没有顺便问问哪里有吃的？”
　　顾崇苍拨着火堆的手明显一僵，接着便把手中的火钳往梁有道手里一塞，道：“锅里。”
　　看了看正“咕咕”冒着热气的锅子，梁有道放下手中的火钳，然后开始脱衣服。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总归不好受，三下五除二，他便脱得只剩一条亵裤。
　　而此时的顾崇苍，外衣已经烤得半干，正欲弄干贴身的衣物时，却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顾崇苍不悦道：“你看什么？”
　　梁有道道：“仓兄好身材。”恭维的话向来不嫌多。
　　“……”
　　我穿着中衣呢，你怎么就看出我身材好了？
　　顾崇苍瞥了一眼他脱得光溜溜的身子，好在梁有道还知道羞耻，留着条亵裤没脱。
　　他挑眉道：“比你的白斩鸡身材，是好很多。”
　　梁有道继续道：“有没有人说过，仓兄你长得也很好看？”
　　“……”顾崇苍眉毛一抖，“有。”
　　梁有道感慨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
　　顾崇苍接道：“说过的英雄都死了。”
　　梁有道道：“啊哈哈哈，还好我不是英雄。”
　　顾崇苍眯了眯眼突然靠近，捏着梁有道的下巴道：“其实，你长得也不赖。”
　　梁有道当下一惊。怎么，自己的易容被发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想到，自己的易容可是禁不得水长久浸泡，此时怕是已经显露出来了。
　　他故作羞赧道：“前辈应该还在呢。”
　　顾崇苍放开手，道：“我早知你在易容。”
　　梁有道道：“那为何不戳穿？”
　　顾崇苍反问道：“为何要戳穿？”
　　梁有道低头装作扯了扯亵裤的裤脚，扭捏道：“可不就怕你惦记我的脸嘛。”
　　“……”本教主身边俊男美女无数，谁要惦记你的脸！顾崇苍强忍住撕烂眼前之人这张脸的冲动，紧紧攥了攥拳头。
　　梁有道表面没个正经，心里却在苦笑。易容见人本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职业习惯，行盗窃之事不以真面目示人。一来，自己心里多一重安全保障；二来，也不用担心事发后的打击报复。

　　火光灼灼，直烤的周身暖洋洋的，干燥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分外的舒适。先前的被勾出来的酒虫，此时也愈发地活跃。
　　梁有道扒拉着锅里的烫，眼睛却直盯着那坛子酒，不停地咽口水。
　　……实在忍不住，梁有道开口喊道：“前辈可还在？”
　　不多时，空灵的声音传来：“有事？”
　　梁有道道：“炉灶边放着的这是什么好酒，如此之香，真勾得晚辈酒虫都出来了。”
　　那人笑道：“哈哈，这是老朽用那竹叶酿的酒，放了好几年了，怕是你喝不惯。”
　　梁有道有些失望道：“如此美酒，不尝尝真就可惜了。”
　　那人道：“若你真想尝试……也不无不可，顶多酒醉个几日罢了。不过切记，不可多饮。”
　　听到此处，顾崇苍不禁皱了皱眉，对着已被梁有道抱在怀里的酒坛子多看了几眼。别人只道将酒埋入地下蕴藏，这位老前辈却把酒置于屋内存放，真是与众不同。而更奇之处，一般的酒如此对待，只怕是酒味早散光了。而这酒酒味不淡，仿佛刚出土般香醇。
　　梁有道露出得逞的微笑，“多谢前辈。”说着便打开酒坛子的盖，迫不及待仰头喝了一大口。
　　顾崇苍：“……”
　　木已成舟，梁有道爱酒之切却在顾崇苍的意料之外。按照梁有道小心谨慎的态度，也该多张一个心眼，可他遇到美酒怎就如此没有防备。
　　万一被酒给害死，我不会给你收尸的。顾崇苍暗暗地想。
　　美酒入肚，过了许久也梁有道没什么动静，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何？”
　　梁有道舔了舔嘴角，道：“好酒。酒味浓郁，参杂着竹叶清香又不失醇厚感，入口清冽，下肚后又有一阵火热感袭来，平添几分微醺。”
　　听了梁有道的话，那人大笑道：“年轻人好酒量，这酒可没人能喝得了第二口……难得，真是难得啊。”
　　梁有道笑道：“美酒也需有人作陪，方显其韵味。”
　　“……”顾崇苍扭头，舀着喝着碗里的汤假装没听到。
　　“那可愿让老朽与你同饮？”
　　梁有道举杯道：“如此甚好，前辈有请了。”
　　虽是隔空对饮，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梁有道喝得尽兴，那神秘人也饮得酣畅，顾崇苍却感觉到阴影笼罩。
　　依旧不清楚这神秘人的来历，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梁有道此人也行事乖张，扑朔迷离。先是扮作小贼易容接近自己，再被带上魔教。接着便恰到好处地提出去塞外，然后遇到大水拖着自己不放，再接着是上山来到此处，最后……自己却喝得醉醺醺的。
　　顾崇苍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梁有道，皱眉。
　　你也睡得太舒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