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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崇华山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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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崇苍一听来了兴趣:“哦?你还有个妹妹?”说到一半,他还睨了一眼梁有道的脸道,“你长得这个鬼样子,你妹妹能好看到哪里去,怕也羞于见人吧。”
梁有道听到自幼看着长大的妹妹被人这么诋毁,也有些恼怒,便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别看我这个样子,舍妹却生得花容月貌,说出去是兄妹,确实有很多人不信。”
顾崇苍也只是笑笑,似是不信一般。半晌,才开口道:“是那日相府通缉的舞女?”
梁有道心头一紧。魔教教主果然知道这个金牌的来历,只怕是通缉令上的画像也看过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却也和妹妹相似,如今为了掩人耳目易容成这样,也不便说明,不如将计就计……
“教主果然聪慧过人一叶知秋卓尔不群堪称魔教典范。我对教主的仰慕之情如洪水涛涛一发不可收拾又犹如……”
“说正经的。”顾崇苍打断梁有道刻意的奉承。
梁有道假意咳了咳,道:“那金牌正是舍妹的。前不久她突然失踪,后来又来人留了金牌和口信,说她被抓去了塞外。本来那日我已经动身,奈何……”梁有道顿了顿,道,“后来,我就到了这里。既已入魔教,出行便由教主您说了算,这才请求教主能允许我外出营救。”
提到他这个妹妹梁诗情,梁有道也只能叹气。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声“哥哥”叫得糯糯软软的,直甜到心里。不曾想,长大了却疏离了开去。本事没学会多少,却整日跑得没影,直教人暗暗着急。
之后可倒好,小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留个字条说是去塞外,转眼就不见了人影,直教梁有道这个做哥哥的担心不已。
之后许久没有消息,梁有道有些担心妹妹,也跟着跑到了塞外。一打听才知道,叱莽教的教主前些日子抓了个女贼关了起来。
叱莽教的萨努王出了名的脾气暴戾。教徒稍有行事偏差,轻则三日不得进食,重则废除武功折断手脚逐出教会。先前也有小贼潜入,结果被砍了双手戳瞎双眼扔了出去。
传言这个女贼和副教主古颜塔有些交情,亏得古颜塔百般求情,教主萨努这才没对她用刑,只是一直关押在教内的大牢里,饭菜却也按时送过去。
梁有道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顾崇苍摸了摸下巴,表情琢磨不定:“救你妹妹,对本教主又有什么好处?”
梁有道道:“我已是魔教一员,本该为魔教出力。但如今我十分挂念妹妹安危,必无法全身心投入到魔教的建设中来,想必这也是教主不愿看到的。教主对我恩重如山,赐我大补丸,我必感恩于心,万万不敢懈怠。只是此事一日不解决,我一日不得安心,忧思之情会传染,我怕届时会影响教主的心情。”
梁有道故意提到大补丸,也是让顾崇苍降低了些戒心。
顾崇苍眉毛一挑道:“所以?”
“听闻赤莽教的努撒武功很高,弯刀使得更是一绝,号称是当今‘塞外第一高手’。”梁有道看了看顾崇苍的表情,继续道,“可惜我只会顺手拈来,却不会这正面的打打杀杀,去了也是送死。”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悲伤欲绝的表情。
“哦?”
梁有道一听,怕是有戏,便继续道:“教主若不信,前去一试身手便知。塞外风光也跟中原完全不同,甚是瑰丽广阔,前去一览其风采也算不虚此行。”
早听闻塞外高手都是一等一的,去会一会也不错。近期叱莽教侵袭魔教边界驻扎地之事也频频传来,顾崇苍早已有些头疼,也该是时候解决了。如此向来,便是卖他一个人情带他去,日后他为我教效力也会更卖力些。何况……
“还记得那颗大补的药丸吧。”顾崇苍道,“我教教众每年都会吃的药丸,若是我们一年内赶得回来,便再赏你。”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梁有道苦笑,有大补丸的牵制,往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也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防顾崇苍改口,梁有道连忙作揖道:“谢教主!”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临行前的这几日,梁有道也慢慢跟教内的人熟络了起来,有事没事地东扯西扯聊天。
正闲逛着,梁有道感觉肚子有点饿,恰好看到有人路过,便凑了过去,问道:“这位小哥,请问厨房怎么走?”
被拉住的小哥本不想理会,奈何被梁有道一直拉住脱不了身,便道:“我,我不知道。”
梁有道道:“慌什么,我只是想去吃点东西,又不是要吃了你。”
路人一脸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有道见状,笑道:“怎么,那里有老虎?”
路人道:“那倒没有。唉,算了,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着,不过别找我带路的。”
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口水,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到尽头处再往右,到第二个岔路口向左走便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梁有道看着跑掉的人,甩了甩头往前走。
越靠近厨房,越觉得四周安静得可怕,连路过的小厮都只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而默不作声。梁有道几次想搭话,他们都只是像没听见一样埋头干活。
怪了,难道这些人都是聋子。
梁有道也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越是奇怪的地方,他越是想一探究竟。
不多时,“传说中”的厨房出现在眼前,看建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别处一样的红瓦白墙。
梁有道刚走近,就听见屋内传出了震天的怒吼。
“阿肆你个杀千刀的!又偷吃老娘的馒头!!!”
声音像是一把大锤子,直直地砸进梁有道的脑袋中,嗡嗡直响。梁有道忙捂住耳朵,却也躲不过魔音缠绕。许久,脑袋里“嗡嗡”的感觉才小了些。
梁有道一脸镇定地撕下衣服下摆的布,揉了两个团塞进了耳朵里,才慢悠悠地继续靠近厨房的位置。
他试着敲了敲门,没反应,他又敲了敲。
半晌,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年过中旬的妇人,脸色发红,胸脯因喘气而大幅度地起伏。她手里的擀面杖一挥,险些砸中梁有道的鼻梁。
梁有道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道:“在下梁有道,初入魔教人生地不熟的。咳,我是想说这里有吃的吗?我饿了。”说着,他还配合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妇人看到来人有些惊讶,而后摆了摆手,道:“没有。”
她说话平静,可声音还是那么响亮,依旧是魔音入耳。梁有道十分庆幸自己做了个简易耳塞。
梁有道忙见状,脚一伸进门内一溜烟钻进了门内,道:“我只是来讨要点吃的,姐姐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这一声姐姐让那妇人很是受用,梁有道年纪不大,乔装改扮丑了些,却也只是个“丑”年轻小伙的模样。
“去去去,拿了馒头赶快滚。”妇人一边嘴上说着,一边从灶台里拿了个馒头,丢了过去。
梁有道伸手一接,道了声谢便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一个馒头下肚。他舔了舔嘴唇,道:“姐姐,魔教的伙食只有你一人准备吗?”
“不然呢,你烧饭?”妇人瞥了梁有道一眼,又扯了大嗓门喊道,“阿肆,柴劈好了没有,快来看火,要熄了。”
梁有道忙捂住耳朵,脑袋里又是一阵“嗡嗡”的回音。
再转头,门口又多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男子。男子抱着一大捆柴,正木讷地走近房内。
妇人见状,又大吼起来:“让你去看火,还不快去。”
男子听了也没多大反应,默默地蹲下生火,往灶台里塞柴禾。
过了好久,确定妇人不会再大声吼之后,梁有道才敢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道:“你的狮吼功如此精绝,在此做个厨娘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妇人睁大了眼盯着梁有道,“你怎知这是狮吼功?”
梁有道道:“狮吼功在江湖失传多年,我本不知。但看姐姐你的身手气势不凡,说话的声音中蕴含内力,吼出的音波穿透经脉,我便大胆地作此猜测。”
妇人叹了口气道:“你猜得不错。”
她看了看一旁被她她唤作“阿肆”的男子,继续道:“我在等机会。”
“当年,我们一家因莫须有的罪名被白道追杀,起因便是这失传多年的狮吼功。他们忌惮我的狮吼功,就从我的儿子入手。奈何我儿痴呆,听力也不好,被白道绑去也茫然不知,我夫君为了救他而惨遭杀害。后幸得魔教出手相救,我和我的痴呆儿子才逃过一劫。教主竟还愿意收留我们,我感激不尽。”
梁有道道:“这么说来,魔教并不似外界传言的那么穷凶极恶。”
妇人拿起菜刀,狠狠地剁了一下砧板上的肉,道:“其实,那些白道的人抓了我也没用。狮吼功的无秘籍,早在我师父练功走火入魔后,失手烧了。”
“烧了?”梁有道道,“那真是可惜了。”
她叹了口气道:“烧了也好,狮吼功本就对练功之人损伤极大。一般人听到了,怕是要晕上好几日。而练功之人听多了,也会眩晕呕吐。长久下去,对经脉也是有损伤的。我也不想白白害人性命,便讨要了这僻静处,做个烧饭的厨娘。”
梁有道感叹道:“如此,便也是姐姐想得周全了。”
妇人突然又换回先前生人勿近的模样,只是声音放轻了很多:“吃完了吧?滚滚滚,快滚回去休息,你听得头不疼我还说得累呢。”说着,便把梁有道推出了屋外。
梁有道也知这妇人是为自己好,怕听得太多损伤经脉,便微微一笑,对着门口作揖道谢后转身离开。
半路,梁有道被人拦住。
“你居然活着回来了?还听得到声音吗?”
梁有道一头雾水,道:“你是哪位?”
那人一脸尴尬道:“我是之前被你抓住问路的人。”
梁有道看了看眼前的人,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道:“魔教应该其实有很多厨房吧?”
路人惊道:“你怎么知道?”
梁有道睨着他道:“只有那一处,岂不是魔教之人都要饿死在这崇华山上?”
那人自知愧疚,道:“那厨娘的事我也听说了,她也是可怜,常年住在山上只能跟他的聋子傻儿子在一起。旁人都不敢靠近,只有教主每年过年会带些吃食看她。
“所以你就让我去陪她解闷?”梁有道紧紧握住了拳头。
路人道:“只有一次不会死人的,你相信我,我也去过一次的,真的。”
……
魔教议事处,一个蓝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坐上是头戴玉冠一身黑衣的顾崇苍。
“教主,属下认为,梁有道这个人不简单。”
顾崇苍摆一摆手,示意蓝衣男子起身,道:“左护法,可曾查到他的来历。”
左护法道:“不曾。”
顾崇苍道:“那便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左护法道:“教主,此去塞外便是他提出的,是否需要多带些人随行?”
“无碍。本教主曾探过他的内力,寻常水平罢了,他还服用过本教的大补丸,不足为惧。你继续找些人暗中跟着他,有情况及时禀报。”顾崇苍又想了想,道,“还有,叱莽教的事。吩咐下去,让那边的人做好准备。”
左护法道:“教主可是准备攻打叱莽教?”
顾崇苍手指缓缓敲了敲桌子,眸光却变得凌厉:“先不忙,但若是谈判不成……”
“本教主离开这段时日,教中一切事物便交由你管理。”
“是,属下遵命。”
临行当日,梁有道大清早便兴奋地等在了门口左看右看,背上是塞满了干粮和衣物的包裹。
等到了近晌午,才见顾崇苍悠悠哉哉地出现。
梁有道忙跑上前,道:“教主,我已经准备好了,其他人呢?”
顾崇苍睨了他一眼,道:“没了。”
“没了?”梁有道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只有我们俩?路上安全吗?”梁有道突然对自己自己能否平安到达塞外很不放心。
顾崇苍道:“我很安全。”说着,便翻身坐上了马车。
梁有道见状也忙爬上了车,将手中的包袱往车内一放,道:“那仆从呢?”
“你。”
“车夫呢?”
顾崇苍只是看着他。
梁有道尴尬道:“不会也是我吧?”
顾崇苍笑道:“难道是我?”
……
梁有道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郁闷地一甩马鞭,唱道:“壮士一去不复返呐,一片丹心喂虎狼啊喂虎狼。“
只听到“咚”的一声,车厢内飞出一个杯盖,正中梁有道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