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水蒸蛋

16、三年之期（一）

　　事情都已处理完毕，顾崇苍便让总管殷音带着一干教众先行一步回教中打点事务，却惟独留下了梁有道跟在身边，优哉游哉地边玩边赶路。
　　两人泛舟湖上。顾崇苍坐在船头，欣赏着大河川，山美水美人更……
　　一点都不美。
　　梁有道脸上依旧是那难看的易容。他努力一撑船桨，接着便抹了抹头上的汗，脸上写满了嫌弃，“教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崇苍心情不错，“说。”
　　“你为何不请一个船夫？”梁有道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憋出这几个字。划船很累的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换你来划船你就知道了。
　　顾崇苍也学着他的口气一字一句道：“请船夫要钱，买这艘船已经很贵了。”况且，船夫还会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虽然这话顾崇苍没有说出口，他接着道：“还是你想用你的月俸请个船夫？”
　　梁有道故作惊讶道：“我居然还有月俸？”
　　顾崇苍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卖身给我魔教了，是没有月俸的。”
　　梁有道听完气急，一把将船桨甩在了船板上，怒道：“小爷我不干了，你砍了我吧。”
　　“噗。”顾崇苍此时真是被逗笑了，他看着梁有道气鼓鼓的脸，表情温柔道，“砍了你，我会心疼。”
　　“……”
　　顾崇苍突然说这话是闹哪样，梁有道感到自己的脸有些泛红。
　　“你这么乱说都不会感到羞愧吗？”
　　顾崇苍表情严肃道：“我说的是认真的。”
　　“……”梁有道语塞，接着便一甩袖子回了船舱。
　　顾崇苍微微叹了口气，捡起了船桨划起船来。
　　水波荡漾，水面一圈圈地漾起波纹，直荡进心底。
　　“梁有道……”顾崇苍对着船舱轻轻唤道。
　　梁有道不理。
　　“梁有道，快出来吧。”
　　梁有道依旧没动静。
　　顾崇苍放下船桨，任小船随波而行。他敲了敲船舱的门道：“快出来吧，现在景色很好，不看可惜了。”
　　梁有道内心挣扎。
　　“夕阳无限好啊……”顾崇苍继续引诱。
　　梁有道出舱，“只是近黄昏。”
　　顾崇苍接道：“若是与对的人韶华白首，观夕阳西下，也不错。”他诚恳地说道，眼睛一直看着梁有道。
　　梁有道背对着顾崇苍，独自驻足于船头。
　　“对的人，若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那也会变成错的人。”
　　梁有道远眺着眼前的黄昏下的山川秀水。微风将他头上的缎带连着发丝一起吹拂起来，恍若谪仙。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永远留在了顾崇苍心底。
　　顾崇苍忍不住走近梁有道，想伸手触摸一下这美景。
　　梁有道回头，背光使得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眸光却似水洌滟。
　　“你在干什么？”
　　顾崇苍握了握自己差点伸出去的手道：“看美景和美人。”
　　梁有道眉眼含笑，“哪里有美人，我倒也很想结识一下。”
　　顾崇苍一本正经道：“美人自在我心里。”
　　梁有道遗憾道：“唉，教主果然聪慧过人一叶知秋卓尔不群堪称魔教典范，此等境界我是万万达不到的。”
　　“梁有道……”顾崇苍想了想道，“我一直想问，聪慧过人、一叶知秋、卓尔不群这几个词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有。”梁有道果断道。
　　“那为何你每次恭维我，都是用这几个词？”
　　“顺口。”
　　顾崇苍皱眉，“下次你可以换些词。”
　　“教主请指示。”
　　顾崇苍眉毛一挑，笑道：“比如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爱慕有加武功盖世什么的。”
　　梁有道汗颜，“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词。”
　　顾崇苍依旧难掩笑意，“有吗？是什么？”
　　梁有道差点脱口而出，却又在关键时刻闭上了嘴。他咬了咬唇道：“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没有的。”
　　“哦……”顾崇苍有些失望。
　　“天涯何处无芳草。”梁有道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顾崇苍显然是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消化梁有道这莫名的话。不一会儿便半眯着眸子笑道：“除却巫山不是云。”
　　梁有道决定摊牌：“我是男子。”
　　“好巧，我也是。” 顾崇苍从容不迫。
　　“那你为何……？”梁有道不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顾崇苍。
　　顾崇苍似是料到他会说这种话，回答得格外顺溜,“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既不知所起处，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正确的做法。”梁有道叹了口气道，“况且断袖之癖并不为大众所容。”
　　顾崇苍道：“我向来不是会被他人所想左右的人。”
　　“但我会。”梁有道接道，“你也并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这样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你就是你，不管是何种身份。”
　　梁有道像是在笑，“若我说你是我啥父仇人，我接近你只是来杀你的呢？”
　　顾崇苍道：“还记得那日说的话吗？‘解开我心中疑惑后，你便是我魔教特使。但若你有一丝一毫隐瞒，将来发现那日，不是你死就我死。’若真如你所说，你只是为了报仇，届时我定不会反抗，让你了却心愿。”
　　“你为何如此……也罢。” 梁有道松口，“给我三年时间。”自己身中奇毒，若不医治好，三年时间已是大限。这期间，自己若是能做完那件事，也是无憾。
　　“三年，我等得起。”顾崇苍目光灼灼，语气坚定道。
　　“对了……”梁有道开口。
　　“嗯？”
　　梁有道悠悠地躺在船板上，抬头看着天，“我刚去船舱内看了下，发现我们的盘缠快用光了。”
　　“……怎么用的这么快。”想先前单独上路时，顾崇苍特意嘱咐殷音多留了些盘缠给自己，没想到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盘缠便所剩无几。顾崇苍不禁无语。
　　“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住宿旅费。况且教主您如此挑剔，必须用丝绸被、鹅毛枕，露水泡茶山珍果腹，再加上买这艘船的钱，还能剩多少？” 梁有道如数家珍。
　　“我的错。”自己原先住在崇华山，对金钱概念不清。出门也多半有殷音总管帮着打点，也不用自己纠结费用问题。现在这么花费确实不该，顾崇苍难得深深地反省了起来。
　　梁有道摊手，“附近可有魔教驻扎？”
　　“有。”
　　“凭你魔教教主的身份，再加上我魔教特使的沈飞，去那里拿到钱的几率有多大？”
　　顾崇苍诚恳地回答道：“零。魔教教规，任何人不得随意拿取，就是为了防止魔教高层人员滥用职权贪污。”其实，自己不算是魔教高层。准确来说，是魔教顶层。拿些钱不是问题。只是，花自家的总不如用别家的嘛。
　　教规真是个好东西。
　　梁有道有些头痛，魔教真是……会算计。
　　“那如今我们如何谋财？”梁有道问道。
　　顾崇苍目光灼灼地看着梁有道，表情温柔。
　　“你不会是让我……？”梁有道被看得有些发毛。
　　顾崇苍笑道：“你本就是干这一行的手艺人。”
　　“……”梁有道无语。确实，自己是个贼，不过他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说吧。
　　梁有道皱了皱鼻子道：“事先说好，我只谋财不害命的啊。”
　　顾崇苍伸手揉了揉梁有道的头，“谁让你害命了，我们借些钱就跑路。”
　　梁有道有些错愕于顾崇苍突然的动作，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些位置躲开，“有借有还？”
　　“反正不用担心‘再借不难’的问题，所以应该不还。” 顾崇苍语气肯定。
　　“我们还是把船卖了当路费吧。” 梁有道感觉眉心隐隐作痛。明明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为何会这么孩子气。
　　“卖了也不够。”顾崇苍坦然道。
　　“你就不知道节制点吗？”梁有道咬牙，“我们上岸，你找个地方卖船，我去弄钱。然后在华来客栈汇合。”
　　“你怎知这里有华来客栈？”顾崇苍挑眉问道。
　　梁有道瞥了梁有道一眼，像是在鄙视他的无知，“华来客栈全国都有分店。这里并不偏僻，又是通商口岸，自然是有的。”
　　顾崇苍只是笑，笑得灿烂，他原本就好看的面容更显得美好。
　　一看顾崇苍的表情，梁有道顿觉不妙。他假装镇定地问道：“别告诉我，华来客栈是魔教经营的。”
　　“真聪明。”顾崇苍直言不讳。
　　“怪不得你如此奢侈。”
　　原来这个魔教教主不是败家啊，是有钱给他败啊！“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这个道理他原来知道啊！
　　梁有道在心里默默地撕掉了给顾崇苍贴上的“纨绔子弟”的标签，再重重的敲上了印有“奸商”两字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