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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隊士 ...

  •   <序章>

      「求……求你饒了我!」一名少年坐倒在旱田中,本來如繪畫中走出的美貌臉孔,如今因恐懼而扭曲著,涕淚橫流。因為容貌出眾,自小就被身邊的人寵愛著的少年,只要露出那楚楚可憐的眼神,無論是女性還是同為男性,誰不會因此心軟答應他的要求?像這樣的他,又何曾遇過眼前這種凶神惡煞?「我什麼都說了,求你不要殺我!」

      「真是難看,是武士的就不要那麼丟人。」一名粗獷的漢子扛著長槍俯視著他,露出鄙夷的神色:「敢來當間諜也要有點格調,事跡敗露了又逃不掉,為了不洩露祕密,就爽快地去死,這樣或許還能攢一點尊敬。」

      「不、不要!我不要死……」倒在地上的人雙腿已經因為過度驚嚇而無法站起,他用雙手拖行著自己的身驅。突然「嗤」地一聲,他的肩被長槍刺穿,整個人被釘在旱田裡頭,只聽他大聲慘叫,在泥土裡掙扎著,像是條田裡的菜蟲,渺小又可悲。

      「喂喂,你的上司從來沒好好地訓練過你嗎?像這樣的對手,真要人沒勁兒。老子告訴你,咱們有幾位厲害的監察,想要什麼情報還查不到?現在的你……」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抽出染血的長槍,這回對準對方的胸口刺了下去。「一點價值也沒有。」

      「唉呀,殺便殺了,還跟他講那麼多做什麼?」一個年輕人拿著長刀從漢子的後頭走來,那柄長刀上還滴著鮮血,顯是方動了殺戮,但那人身上卻沒漸上半滴血跡。「我這邊也處理好了,可惜又給逃了一個。」

      「我只是看這個傢伙不順眼,不是歧視女人臉,而是討厭沒有骨氣的廢人。」扛著長槍的漢子百般無聊地道:「收工了收工了,下一回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的對手呢?」

      「欸?間諜什麼的,一次就夠了啦!」年輕人俐落地長刀一揮,刃上的血跡被甩落旱田之中。

      ◎ ◎ ◎ ◎

      藩邸亂成一團,三名脫藩的年輕人被發現在壬生村外。雖然是脫藩之身,但他們可是身負著危險的任務,承受著脫藩之罪,卻為藩國奉獻。當初前前後後送出去的六人,如今只有三人僥倖逃回,而壬生村外的那三具屍骸,便是沒能逃走的下場。

      男人的計畫徹底地失敗了。雖然那個組織也方創建不久,但男人的直覺告訴他,不可以輕忽他們,所以才前後派了六個人潛入裡頭,雖然不期待能瓦解那個組織,但至少能把對方的動態傳回,好讓己方在京裡的活動能減少一些風險。

      他沒有料到派出去的人擅做主張,想要利用對方內部的矛盾來分化那個組織。雖然想法不錯,但終究太過衝動,被人看破了手腳。如今不但折損了三名年輕有為的同胞,逃回來的人,也不能在京裡再待下去。

      經過這番波折,他愈加肯定這個絕對不是個簡單的組織,未來將會是藩國在京裡行動的阻礙。然而,當他提出要再度送間諜進去時,藩邸中沒有人願意站出來。這不能怪他們,看到那三人的慘狀,還有聽過生還者驚恐的描述,又有誰還敢輕易嘗試?

      抱著滿腔鬱悶,男人只能來到自己愛人的住處尋求一點慰藉。

      「大人,您又出神了。」這名風姿綽約的女人,原是三本木的藝伎,後來與這個男人相戀後,便住進了他為自己準備的小公館裡頭。她放下長笛,坐到男人的身邊,拿起酒壺給他斟上一碟:「莫是奴家的笛藝有待加強,否則難入大人的耳?」

      「唉,哪有這回事?」男人將愛人摟在懷中,輕撫著她的長髮道:「只是嘆空有報國之志,卻勢單力薄,志不能伸。縱使有你為我分勞解憂,在三本木那兒接客時收集情報,但這終究不足。」

      「大人是在說那三名潛入敵營而犧牲的年輕人之事吧?」女人輕嘆一聲道:「那浪士組的幹部想來也是精明多疑之輩,若是太過躁進,被察覺的機會便高些。這工作畢竟凶險,也不是誰都能做得來。」

      「在下願往。」門外,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堅決且肯定。

      「你不行。」男人回答得很快,只聽他道:「我帶你上洛,不是讓你來淌這個渾水。在藩裡還有許多需要你才能的人,相信老師和你的父親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

      「在下學藝不精,有辱師門還有父親的教導,在藩裡有才能之人何其多,亦非在下不可。」那聲音沒有半點動搖,回應道:「此時藩國有難,要我看著同伴們流血,自己卻只能留在後頭無止盡地等待,實在不是在下的作風。」

      「你的個性我還會不清楚嗎?就是了解,才更不能讓你去。」那男人搖了搖頭道:「這種手染血腥的工作,不適合你。」

      「身處亂世又豈有獨善其身之理?既已開口,便已有所覺悟。」門外之人沒有一絲猶豫。「請讓在下去吧。」

      「我明白了。不過你的任務,只要回報任何可以取得的情報,千萬不要勉強自己。」男人搖著手中的酒碟沉默半晌,坐直身子,以嚴肅的聲調回應。在門外的,已經不只是自己疼愛的後輩,更是一名甘冒生命危險與心理煎熬的勇士。「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待天下靖平,活著回來。」

      多年之後,門裡門外的三個人憶起當時的決定,心裡總是充滿無限感慨。若是當日之事能重來,有誰會改變,又有誰依然選擇同樣的道路?

      第001章、新隊士

      「喝!」「哈!」「好!」男人的喝叫聲和著竹劍撞擊的聲音迴蕩在壬生村的一座大宅院中。文久三年十一月的這一日,前川宅玄關擠進了幾十名浪人,抱著一腔的熱血,想進的並不只是這小小的宅邸,而是想要投身於風中飄揚的血紅色「誠\」字大旗下。

      「才處理掉一批長州的間諜,現在就招募隊士,真的沒問題嗎?」一名青年劍客坐在緣廊上,冬日的太陽打在他黝黑的皮膚上,映照出他雖然不算俊美但英氣勃勃的臉龐。他把玩著手中的芒草,一面看著揮舞竹劍的應徵者,一面對著身旁一席黑色紡綢外衣的冷面男子道:「土方先生不怕長州那些狡猾的傢伙再派人混進這裡頭嗎?」

      「前陣子的事,隊上已減了不少人,總是要補上的。」土方歲三就站在青年劍客的身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那雙利眼掃過一個一個應徵者身上,盯得他們心底發寒。只見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道:「要是長州還敢派來,我倒也歡迎得很,最好能乘機逮到更上頭的一些人物。」

      「副長放心!不管來幾個咱們監察方一定都會把他們揪出來!」扛著一堆備用護具經過的壯漢聽到兩人的對話,站直了身子大聲應喝,卻忘了手中還搬著東西,頓時把護具散了一地。

      「噗哈哈哈哈哈……」壯漢趴在地上滿地撿拾物品的滑稽模樣逗得青年劍客捧腹大笑。「島田先生真是太有趣了!真看不出來像這樣粗枝大葉的人竟然能勝任監察啊!」

      「雖然性格與嚴謹小心的山崎迥異,說到情報的收集能力兩人卻是不相伯仲的。」看著直性子的監察再度搬起成山般的護具走遠,土方眼裡也露出點笑意。「不說這些。總司,看到現在有可用之人嗎?」

      「嗯,真要說起來話,那幾個還算可以吧!」沖田總司左手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點了幾個在對戰中勝出場次較多的人,最後當他手指滑向一名在眾人中相對較瘦小的應徵者身上時,頓了頓,隨即搖頭道:「至於這一個嘛……劍法中破綻甚少,以道場劍術來說應該是勉強有到目錄的資格,但出劍缺乏氣勢,實戰上只怕就差得遠了,可惜。」

      「在下卻認為他是不錯的人選。」坐在稍遠處,長相溫文儒雅的男人,從名簿中抬起頭來,只見他的左手用白紗布吊在胸前,右手持著毛筆停下了記錄的動作。他翻了翻名簿道:「白石謙三,今年十八歲,長崎醫學世家的獨子,自幼修習蘭學的醫術,十一歲時隨父親到大坂適塾學習時,也跟著旁聽過。萬延元年時父親開設的醫館遭不法浪人縱火,亡故於火場中,他因為正好外出逃過一劫,後便投靠伏見開設道場的父執輩,直到去年道場主人因癆病過世才流浪到京城來。雖然年紀尚輕,又因為父母早逝沒能讓他取得正式的大夫資格,但也算是有受過正規醫學教育的人了。」

      「醫生嗎?確實是可用之人。」土方點了點頭。「劍術可以再訓練,但新選組內確實需要一些特殊專才的人。」

      「山南先生有沒有請他幫忙看看左手的傷?」沖田關心地問道。

      「此事實不便在招募隊士時提出,更何況此傷已經月餘,也請大夫診\治過了,即使現在再看也不會有太大差別。」山南敬助搖搖頭,他撫了撫一個多月前在大坂岩城升屋那戰中被砍傷的左手。

      「雖然總長相當於參謀\是出智謀\的位置,但是山南先生身為幹部,劍術上的能力也要是平隊士的榜樣,未來出勤時若遇人手不足,總長也當出陣。所以山南先生最好早日將左手的傷養好,莫要讓新選組少了一戰力。」土方不顧山南黯然臉色,冷冷地說完便走入應徵群眾之中。

      「我這次受傷,可真是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啊……」山南苦笑道。

      「山南先生你別在意,土方先生的嘴巴就是這樣不老實。」沖田嘻嘻笑著不再說什麼。

      ◎ ◎ ◎ ◎

      「到此為止。」土方歲三的聲音並不響,但清楚地傳遞到每一個在場所有人耳中,應徵者紛紛放下手中竹劍。「現在公布入選的名單,木下、江口、阪崎、新田……白石,以上十人,將護具交給旁邊的隊士後,到後面領隊服。」

      交代藤堂平助送走未入選的應徵者後,他徑直地走向錄取者中那瘦小的身影。那人方取下面及頭套,周圍的隊士們發出一陣低呼。只見他一頭黑髮簡單地以元結在腦後束了髮髻,前額綁不起的劉海下是一雙澄徹的眼睛,白晰的皮膚再加上紅潤的嘴唇,活脫是從書中跳出的美少年。這騷動的源頭卻完全不在意身邊隊士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只是臉色淡漠地收拾著卸下的防具,交到忙著收拾護具的島田魁手上。

      「你便是白石?」當土方歲三走近,騷動中的新隊士們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他打量著這名容貌出眾的新人暗自皺眉,「繡花枕頭」是他給這位新人打下的第一個評語。土方想起上一次讓他打著同樣評語的人叫楠小十郎,那個人在兩個月前被發現是長州間諜被肅清。

      「是的,土方副長。」一開口,是清清冷冷的聲音。白石抬起頭來直視著這位新選組中人人懼怕的「鬼之副長」,眼神中竟沒有一絲畏懼。「副長有何吩咐?」

      「聽聞你來自醫學世家,雖然父親逝世,但身為長男應當繼承家業,何以要來加入新選組?」冷靜的態度令土方開始重新評價這位「繡花枕頭」,他刻意地以嚴厲的聲音道:「若是抱著想為父報仇的心態,新選組可不歡迎這樣的私心。」

      「我並不否認自己有報仇的私心。」白石意外坦白地回答道:「但是我知道單是殺幾個浪人並不會讓天誅的亂象結束,只有世道清平才能徹底杜絕父親這樣的犧牲者再次出現,所以才來到這裡。即使我醫術粗淺\,也想在第一線盡心力。」

      沒有漂亮的說詞、沒有衝動和熱血,即使語調如此平淡,在說到「世道清平」四字時,他身邊的人都可以聽出藏在語中的強烈渴望和堅定。土方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

      「新選組不是能讓你安安穩穩行醫的地方,對劍術上的鍛鍊可不會因你是醫生而特別寬鬆。」

      「我明白。」

      「山南總長左手有傷,你領了羽織後就先去幫他看看。」土方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 ◎ ◎ ◎

      「嘿,看不出來你這漂亮小子還真不簡單。」新進隊士們收好了東西,一同往前川宅內院走去,高個子的木下隆之助首先開口道:「看到土方先生走來老子都快緊張死了,你也知道大家私下都怎麼稱呼他的……被他『特別關照』,你小子竟然完全不害怕啊?」

      「給木下先生見笑了,哪有不害怕的道理?」白石淡淡地一笑,像是雪地裡綻開的紅梅,讓旁人看得都呆了。「在下實在緊張到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而已,至於那翻話嘛,若不是早就在心裡想過幾百次,只怕會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吧。」

      「欸欸,太客氣了,你別這樣用敬語跟俺說話,怪彆扭的。」木下慌忙搖了搖手,咳了幾聲想掩飾自己的失態。「說實在話,第一次見面時俺老大看不起你,長得那麼漂亮像個娘兒們似的,劍術也軟綿綿沒啥力道,但見剛剛那個場面,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在這裡老子可要先跟你道個歉啦。」

      「木下先生當真豪爽之人,在下因容貌的關係受的輕藐不曾少過,但像木下先生這樣直接當著在下的面說出來還為此道歉的倒是頭一次遇到,便收下這份道歉了。」白石雖然面上冷漠,對這樣爽朗的漢子倒頗有好感,躬了躬身道:「在下並非自幼學劍,只寄住伏見父執前輩道場時學過一陣,勉強取得目錄資格,卻沒有太多對戰經驗,之後可勞諸位多加指教擔待了。」

      他的相貌本討人喜歡,加之謙遜的態度和軟言的求教,原本同樣對他懷有輕視之意的同僚這下也沒了脾氣,在這氣氛之下,十位新人很快地便聊開。

      「我聽說在新選組裡頭原是兩位副長,地位僅次於近藤局長的山南先生是副長首席,個性溫和但是劍術高超,是北辰一刀流免許皆傳的高手。然而,一個多月前與土方副長在大坂取締不法浪人的時候左手受了重傷,休養到現在都無法出勤。」一名叫葛山武八郎的隊士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在那之後他便被升上總長之位,但是隊內的大小事務卻歸了土方副長管理,總長之位看起來高升卻無實權,大家偷偷在底下說山南總長這傷是不是『鬼之副長』土方先生設計的……」

      「欸,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哦。」一張略帶蒼桑的臉出現在新進隊士眼前,他手中捧著要發給新進隊士的淺\蔥色羽織,和藹的微笑中帶著無奈。「這樣的話讓幹部們聽到了可不好哦!」

      「唉呀這位老前輩您別突然嚇人啊!」新田革左衛門拍了拍胸口,卻也沒把這位貌不驚人的前輩放在眼裡,續道:「雖然沒有人敢明著說,但是土方副長在外的聲名,倒也不能怪大家會這樣說了。前局長芹澤鴨重病過世的事兒,街坊之間也早就流傳出不少訊息,說病是假,實際上是副長設的局。」

      本來街頭巷尾對於新選組的傳聞就不少,有褒亦有貶,對於芹澤一黨的死亡的說法更是眾說紛云,而頒布嚴苛到讓人膽寒的「局中法度」的土方歲三更是各種傳聞風暴的核心人物之一。新隊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毫不避諱地在存在感薄弱的「老前輩」面前討論起加入前聽到的種種八卦消息。

      「欸欸,我說你們……」「老前輩」見新人們聊得開心,天性好好先生的他也插不了話,見一人不加入話題,馬上對他投以求助的眼光。

      白石默默站在一旁,對新人們之間的八卦話題似是沒什麼興趣,收到了這殷切的求救訊號,笑了笑開口道:

      「井上先生,請先給在下隊服吧。奉副長之命,待會兒還要去山南總長那兒一趟。」

      這句話聲量不大不小,但確確實實地傳入在場每一位的耳中,頓時新隊士們像是結了凍一般,個個張大了嘴巴發不出聲音來。

      「咳嗯,是嗎?既是土方先生的命令,你便快去吧。」井上源三郎將隊服遞了過去,並感激地對他點了點頭讓他先行離開,見新人們的注意力總算集中到他身上,才苦笑道:「諸位,在下井上源三郎,年紀還沒有到稱老前輩的地步,你們可以稱我『源先生』就行了,至於剛剛的那些話題還是……」

      ◎ ◎ ◎ ◎

      白石捧著隊服走遠,向路過的隊士問明總長房間位置後,朝著目的走去。前川宅內的楓葉已成紅色,透過紅葉灑下的陽光也染了顏色,緣廊柱子上的刀痕在這樣的光線照射下令得他有不好的聯想。

      『先生放心,我們一定會辦好這個任務!』

      『承蒙先生的看重,為了攘夷大業,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說這些話的人,沒有幾個能回得來。他們的血是不是就像這樣濺在這個緣廊上?白石生性不喜與人交際,跟那幾人的交情並不深,但過去好歹照過幾次面,相別才不過一個月便收到他們的死訊,總是難免感傷。

      一隻青鳥落在他的肩上,再展翅的時候帶走了一縷淺\蔥色的麻線。

      ◎ ◎ ◎ ◎

      「山南先生,這樣真的好嗎?」來到總長房房門前,紙門裡傳來預期之外的聲音,本來正要開口的白石閉上了嘴,他認出這是副長助勤藤堂平助的聲音。「這樣下去,雖然目前以受傷靜養為名讓山南先生暫時不必管隊上雜事,但這樣下去您在隊內的權力會被土方先生架空的。」

      「平助君,別這樣說,土方君不是那樣的人。」山南無奈地道:「近藤先生跟土方君只是擔心我傷勢惡化,所以希望我專心靜養罷了。更何況比起處理那些雜務和出勤,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動動腦筋提供近藤先生一些意見。」

      「唉,我也不是說土方先生不好,只是山南先生就是人太好了,總不會跟別人爭什麼。我總覺得近藤先生遇到問題還是會先想到…..什麼人!?」藤堂平助突然停止閒談,拉高了聲音大聲問道。

      「新進隊士白石謙三,奉副長之命前來看看山南總長傷勢。」本無意隱藏行蹤,白石馬上應聲。

      「土方先生的命令?」藤堂打開紙門,似乎對來人的目的感到有些意外。

      「請進吧。」山南敬助向他點點頭。

      「失禮了。」白石行了個禮便進到房內。

      「山南先生,我就先告辭了。」藤堂拿起佩劍站了起來,在走出房門前回頭向來人看了一眼,道:「你叫做白石吧?山南先生的傷就拜託你了。」

      白石快速地打量了這間不大的單人臥室。早聽聞總長山南敬助與其他幹部不同,是一位文武兼修的知識份子,但見到房間到處堆放的書籍和捲軸以及書台上的筆墨時,仍不禁呆了一呆。

      「啊,房裡有點亂,你就坐這兒吧!」見對方站著發呆,山南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堆滿了書,不好意思地挪出一個位子。「無論你在外頭聽到什麼,方才平助君的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在外流傳,這對新選組的團結沒有好處。」

      「山南先生放心,在下才到便讓藤堂隊長發現了,什麼也沒有聽到。」白石明白,新選組幹部間內鬥的事情需放在心上,但斷不可冒然介入,便不急不緩地回答:「在下的任務是為山南先生診\\\\\\\斷手傷,不想其他。」

      山南投以一個讚許的眼神。他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機靈並且知所進退,不用拍胸膛保正自己口風嚴謹,反而是在回答中用了個明顯的謊話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白石為山南解開手上纏的繃帶,在白紗布下露出可怕的傷痕。那是一道從姆指下方延伸至手腕的暗紅色長痕,雖然已結上一層薄疤,但癒合的進度似乎相當緩慢,不時從傷口流出透明的液體。

      「畢竟都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傷了,也有請大夫來看過,仍是這般樣子,你也不必太勉強了。」見對方皺起眉頭,山南忙抽回了左手苦笑道。

      「不,我可以試著配一些藥,或許是會有幫助的。」白石雖然如此說了,但對於如此奇怪的傷勢卻沒什麼把握。此時,他見到了放在山南案前托盤上擺了一杯燒酒及藥袋,藥袋上寫著「石田散藥」的字樣。「敢問這是?」

      「這是土方君家傳配方的『石田散藥』,對跌打創傷相當有用,所以土方君都會老家的人製造一批送來做為常備藥品。」山南拿起那包石田散藥交到他的手中道:「托它的福,我的傷才能快速地癒合,只是畢竟傷及筋骨,要回復到以前的狀態只怕很困難。」

      「山南先生,難道您……」聞了聞藥袋裡的粉末,白石抬起頭正要說些什麼,卻馬上被山南打斷。

      「白石,請回吧。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雖然這樣可能會害你被土方君責罵,但也只能跟你說聲抱歉。」

      「山南先生,請不要這樣說。」嘆了口氣,白石將藥袋放回托盤上,行了個禮後起身道。「在下雖然學藝不精,但好歹也以醫為志向的人,即使山南先生自己不抱希望,我仍會盡力的。在下告退。」

      ◎ ◎ ◎ ◎

      「土方副長,在下白石,特來報告山南總長的傷勢。」來到副長室外時已經接近晌午,白石隔著紙門道。

      「進來吧。」

      紙門打開,門內除了土方之外還有另一人。那人身材魁梧,端坐時猶如不動明王,眉目間不怒而自威,一股浩然正氣令他為之一窒。

      「白石見過局長、副長。」察覺自己失態,白石忙行禮道。

      「哈哈哈,阿歲,這就是你提到的那位新人啊?果然跟傳聞一般是個美少年吶!」近藤勇雙手環抱在胸前大聲笑道:「來來,快進來吧!」

      「是。」局長洪亮的笑聲震得白石耳膜發疼,更瞬間在平靜的心湖中震起一波漣漪。雖然不想承認,但眼前之人確實有一種天生的魅力,溫厚而強大,無怪能將眾多高手聚集於新選組之中。趁著闔上紙門的片刻,他收起了心神,再轉身時又恢復冷靜。

      「山南先生的傷如何?」待人坐定,土方開口問道。

      「總長的傷,在下只怕無能為力。」白石伏身回答。

      「什……」近藤聞言大驚正要站起,已被身邊的人拉住。

      「近藤兄,請冷靜。」土方一手抓住激動的近藤,一雙眼卻緊盯著還伏著的白石續道:「過去也請過幾名大夫,他們給的答案不是願意盡力相救便是花些時間定能治癒,唯獨你說自己無能為力。是蘭學不如洋人所說得那麼神奇,還是你其實只不過是一個還未出師的彆腳大夫?讓我聽聽你的見解吧!」

      「在下在蘭學上確實還未學得精髓,然而,未能治癒山南先生的傷卻與此無關。」白石抬起頭來,第二次無畏地直視著這位目光凌利的上司。「山南先生的傷雖然損及筋骨,但是本來並非完全無法復原,方才在總長的房間中,我也見到了先前的大夫們開出的藥方,搭配上副長家傳的石田散藥,實在沒有理由在一個月之後傷口仍呈現那樣的狀態。」

      「確實如此。」土方點了點頭。

      「會造成這樣遲遲無法癒合的情況,一般是沒有好好休養,導致傷口不斷裂開所致。只怕……」白石頓了一下才續道:「只怕是山南先生他太急於重新持劍的關係。」

      「山南兄……」說到此處,在場兩人也明白白石所指,近藤的眼眶充滿了淚水。

      「照你這樣說,只要找人看住他,不讓他偷練劍應該就可以治癒。」土方皺起眉頭,語氣中透露出不耐。「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說無能為力?」

      「心病還需心藥醫,無論是傳統醫學還是蘭學都做不出心藥的。」白石垂下眼瞼回答道。「如果山南先生自己對手傷的復原已經不抱希望,那麼再好的藥材也沒有辦法。」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白石發現土方副長在說這句話時刻意將頭撇向與近藤相反的方向,似乎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內疚的神情。

  • 作者有话要说:  雖然不是第一次寫小說了,但總覺得每次在發表之前都會特別緊張,特別是每次都是不同主題的新嘗試。
      去年看過《銀魂》之後,無藥可救地愛上了幕末歷史,特別是新選組這個組織。於是從大河劇開始入門,挖完了所有能看的新選組出版品後,開始把目標放在所有跟幕末有關的作品上頭,最後更因為單純地「想知道」、「好像很有趣」,觸角更延伸至江戶時代的風俗民情等等。對我而言,這個時代是一個全新的領域,值得我一頭栽下去挖掘。
      當然,同人作品也是我涉獵的目標。跟以前迷奇幻小說、三國時代、洛克人一樣,看多了別人寫的東西,自己的手就忍不住癢了起來。於是這篇文就這麼開始了。
    最後修文時間201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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