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心》我若执念

23、雪风冷

　　在屋里修养了大半月身子才渐渐明朗起来，转眼，日子已经到了十一月底，五阿哥的生辰照例是齐妃张罗，只是马上就到年底，喜庆的气氛日渐浓郁，所以这个生日会也比四阿哥的隆重许多。
　　年妃也由着这个名头从圆明园接了过来，小皇子和大人都还虚弱着，一路宫人也都小心翼翼。皇帝虽未明说，高无庸却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大家更是丝毫不得怠慢！
　　小皇子虽是早产，可到底还很健康，整日的痴睡着，一醒来就闹的整个春霖宫人仰马翻。
　　年底时候依旧政务繁忙，八爷九爷一党也根本不消停，好在这几日三阿哥也温驯许多，只是常伴齐妃左右，与皇帝倒更亲近了几分。
　　年妃独自在圆明园住了好几月，身子沉闷许多，除了一双清明神采飞扬的眸子之外，整日神情都有些恹恹的，倒是看见皇帝的时候精神饱满许多。朱华掌内，盼玉掌外，宫中上下也并没有其余事情发生。
　　这几日我依旧在皇后宫中住着，不知皇帝是个什么意思。到底面儿上还是年家的人，就算皇后当我是个透明人整日不看不管的，但是那些丫鬟婆子们可不这样想了。整日寻着些由头就来找我的麻烦，说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话来听。
　　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护着自己，这样指着头皮过日子的人该是有多难！
　　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吃食上做手脚，常常送过来的时候要么冷的成了冰，要么已经是变了味道。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母一国之后！
　　御书房内，皇帝和十三爷还在议事，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两位主子却没有丝毫倦怠之意，依旧讨论的热火朝天。两人一个如春风拂面，一个如冬日寒雪，常常会为一件事情争论许久。
　　只是最近十三爷身子感染了风寒，看起来消瘦疲惫许多，可依然日日都来上朝，从不懈怠。
　　他知道，皇帝如今一人要平凡那么多的内乱，很是焦头烂额，想想以前做王爷的时候，一步一步走来在刀尖上滚了大半辈子，安逸已经不知何味了。
　　两人争论许久，还是皇帝占了上风，十三掩面一阵咳嗽，面色苍白，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疼痛难忍，一闪而过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道“叫了太医过来给十三爷好好看看，朕养着太医院可不是光来领俸禄的！”
　　高无庸听了叫了身边的太监赶忙去了太医院，最近他也老听到些流言蜚语，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意欲筹措间，皇帝便道“如今你也学了那些个哈巴狗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在哪里苦着一张脸让朕不顺心！”
　　他素来知皇帝面冷心热，只是堆笑道“奴才也只是瞎听几句流言蜚语而已，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如若不该说皇上恼了可就是做奴才的不是了…….”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今儿倒也奇怪竟学起那些个烦人的东西来，朕不怪罪于你就是。”
　　高无庸这才缓缓道“宫中人多眼杂，不知奴才所闻是否是真。只听几个小丫鬟们议论着年姑娘和皇后娘娘的不是，一个小丫鬟说年姑娘到底是年家的人，如此明目张胆住在皇后宫中反倒让人惹嫌了。虽说皇后到底温婉醇厚，只是难免背后有些小人搬弄是非，连最近的婉常在也都开始寻着由头不去皇后宫中了呢。”
　　“哦？”皇帝轻吟一声，眼神微缩。
　　十三一向对后宫之事从不过问，在一旁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作声。
　　高无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道“奴才只是听宫中谣言，兴许并不属实，请皇上定罪。”
　　他又冷冷道“无风哪里来的雨！一个小小常在竟也如此猖狂，太不把我皇家放在眼里！来人，摆驾榭雨轩。”
　　“皇上！要不用了午膳再去吧。”高无庸劝道。
　　“不用，朕的后宫岂能容这些小人浮生事端！”
　　皇后半卧在榻上吃茶，旁边烟烟袅袅的清香扑鼻而来，阮青色的宫纱帐缥缥缈缈，映着她的音容雍容华贵，懒懒的就如那晴天一只云雀。
　　舞慧眼角带着隐隐笑意从外面廊檐下转了过来，身上还飘着几朵雪花，她一进来皇后就呼退了一众人等，只道“事情妥了？”
　　舞慧心领神会，淡淡笑道“回皇后娘娘，妥了，奴婢是见到皇上的人走了后才回来的。”皇后早就看不惯那个心思不正的狐媚子婉常在了，上次要不是她在丛中作梗也不至于闹出欢钰那事儿来，自己也不会顺着那条绳子处置了年妃和年小怜。如今再留着她已是无用，夜长梦多啊，何况还有一个熹妃和小公主！
　　上次皇后和格格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却是草草收场，只是查了几个丫鬟之外，办了个办事不力之外，一点风浪都没有。她知道皇帝在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这鱼会不会上钩那就得看那鱼会不会懂得低调了。
　　皇帝去婉常在宫中发了好一通脾气，然后细数了她多条罪状，让婉常在一阵阵的发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一个劲儿的跪在皇帝脚边不停哭诉大喊冤枉，皇帝厌烦的很，高无庸便把那些早已收藏好的证据一一拿了出来，她立马焉了下去，只是愣愣的盯着地面发呆，然后感觉到从心底里开始发寒，寒冰刺骨！
　　原来，皇帝只是不想处置而已，一旦要置你于死地，你哪里还有翻身之地！自己那点儿小把戏，皇帝看的雪亮一般，只是不想下手而已。
　　熹妃冷冷的看着窗外的水仙，心中也是渐渐发寒，这样狠心的皇帝，她从来没见过，不过一个中午而已，婉常在就已经香消玉殒，可怕的是之前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兰溪端着热乎乎的汤汁唤道“娘娘？”她充耳不闻！
　　她知道，自己有必要从新改变策略了，不然下一个突然死神降临的有可能就是自己！
　　五阿哥生辰连着玩乐了三天，最后一日天高飘远，万里无云，晴朗的都不像是冬天，于是他们计划的郊外射猎终于如愿以偿。皇帝见着皇儿们依旧不忘自己是马背上的人家，很是赞赏，加上最近五阿哥行事渐渐沉稳起来，倒颇得皇上圣心！
　　五阿哥最近常来我的住处，玩闹着问我到底有什么玩意儿送与他做礼物，我苦苦思索了好几日，也不知道要送什么。他问了，我只好掩人耳目转移话题！
　　好久没有出宫，我和欢钰哪里还肯坐轿子，只是早早的挑了自己中意的马儿换好了衣服和他们一样骑马出城。年下的京城甚是热闹，到处都是吉祥喜庆的气派，就连冬天的寒风也都消散了不少。
　　街上人多，我们骑着马儿就是渐渐行走，五阿哥在我身旁不停与我介绍街上的小吃哪家够地道，哪家最多，哪家最小气！欢钰则一直缠着四阿哥说话，两人也是一路低声细语。后面跟着些许侍卫，浩浩荡荡。
　　说话间，猛然听得背后不远处马儿嘶叫声不停传来，马蹄达达的敲在心扉之上，让人不由得发紧。
　　“快让开！快让开！”人声渐近，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
　　远远的在人群中间就见两抹身影打着快马往这边本来，一篮一白的两抹身影明亮极了，英姿飒爽，就如天边皓月一样滚滚而来，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五阿哥策马在我近旁，紧紧的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才发觉过来，手指覆上脸颊，已是冰凉一片。
　　“你没事吧。”五阿哥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只觉脑袋又开始晕眩起来，浑身又都开始疼痛起来，倒吸一口凉气，将又要奔腾而来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冷眸淡淡。
　　马儿很快走近，在四阿哥近旁一米远处勒马停了下来，两人一路兴奋，脸上有些许的微汗。是长安忆和三阿哥。
　　许久未见他，也消瘦了许多，白色的袍子有些空荡荡的，就像是套了一件大号的衣裳在身上，微微怪异。三阿哥脸庞集合了齐妃和皇帝的优点，比四阿哥俊朗，比五阿哥更潇洒，比他更有风姿。
　　三阿哥朗声笑道“你们总嚷嚷着天气冷的很，如我一般骑马竟热的很，来，我们几兄弟一起来赛马如何！”
　　他自始自终都未看我一眼，依旧与他们谈笑风生，似乎早已经把我给忘了。我冷冷笑了笑，转头看云，想要装作潇洒的样子对往事不再提起。
　　“皇兄都发了话，我们岂有不从的，就赛马！”五阿哥也朗声回道。
　　“好！那就看我们谁先到围场，输了的今晚请喝酒！”长安忆神采飞扬说道，率先打马离去，五阿哥和三阿哥相视一眼便朝前面的身影喊道“你今儿也太不知规矩了，竟然耍诈！”
　　四阿哥也很快出发，只是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担忧尽显，让我不由得心下一酸瞥了头不看他。
　　看着尘烟滚滚，我们也打马跟上，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寒风刮在脸上，让我无比清醒。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也才差不多到，听五阿哥语气几人倒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耽搁了，几人心情大好，一路呼喝着下马道“阿忆你也太耍赖了些，竟玩了两次，我看你也不用叫什么竹君子了，叫癞子还差不多！”三阿哥和五阿哥一起打趣道。
　　四阿哥也附和道“就是，也亏得你说自己前些阵子感了风寒身子不好，没想着一比赛起来比我们还疯狂！”
　　他微笑道“早惦记着你那里的几瓶好酒呢，当然要一鼓作气了！”
　　哈哈哈哈，四人簇拥着一笑往里面走去。
　　“驾！驾！”围场另一边有几人在玩马上射箭，来的都是武将之子，各个都是高手，竟不分上下。突然，不知是那个人东面射来一支短箭，好死不死的恰好射在了一马屁股上面，马上吃痛狂奔起来。
　　马背上的女子尖叫一声就被马儿带着在围场里到处乱串！竟直直的朝我们这边跑来，马儿已经癫狂，速度风一样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那马儿的蹄子在我眼前一晃，吓得魂飞魄散！
　　“小心！”
　　四阿哥五阿哥一起喊了一声，长安忆倒是做的比喊的还快，身子一闪就飞身上了马背上把那女子给抱了下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去躲，却在下一秒被人拥入了怀中，隐隐的温暖和安全，是四阿哥！
　　马背上下来的年熙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忆，然后推开他跑了过来担忧的问道“小妹，你没事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不是吓得，是惊的。我这才想起年熙第一次见阿忆的时候也是这样，英雄救美！看来两人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日久生情啊！
　　见她过来，我本能的想要逃开，却被弘历抓住了手不得动弹，只得硬着头皮讪笑一声“没事。”
　　看来两人已是情深意重。他救得是她，不是自己，看来早已划清界限。
　　围场那边的人也迅速打马过来，其中有年斌，他连礼都顾不得行，就上来急急问“小妹怎么样？有没有伤着身子。”
　　我微一拧眉，实在不知道怎么与他们相处，低头看着脚尖，轻声道“我没事。”
　　弘历早已发现她的异样，看了一眼众人道“先回帐篷歇一歇吧，叫太医过来看一看。”
　　“是。”旁边的丫鬟听了连忙走开。
　　帐篷外面有人在射箭有人在切磋武功，我坐在榻上看着不远处发愣，心里难受的紧。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已是晚上了，身上带着隐隐的酒气，他大步跨了进来看着她只是叹气，许久才道“发呆做什么，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做些其他事情缓和缓和。”
　　我愣愣抬头，伸手揉着额头道“比如呢？”
　　他笑道“刚才五弟得了一只山猪，我们去要了来在后山自己做烤肉怎么样？”
　　我想了想，他说的也对，兴许自己有事做了就不想了，估计自己都是闲的才回乱想一些事情，忙应道“好。”
　　两人出了帐篷就去五阿哥哪里，可惜他没在，弘历身子压过来在我耳边坏笑道“干脆我们来个先斩后奏！”
　　我连忙附和道“行，我在外面帮你放哨，你在里面拿！”
　　“嗯。”
　　弘历在里面折腾了一阵，还是搞不定它，最后只得先杀了才带走，两人佝偻着身子小偷一样躲避着侍卫往后山奔去。第一次做小偷，两人兴致都高，刺激又兴奋，好不痛快。
　　两人寻了个山坳处坐了下来，然后弘历就开始清理山猪肉，没想到他金枝玉叶的做起这些事情倒麻利的很。架了火，上了调料，马上就香飘四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
　　我早已饿的不行，在旁边不停问他“好了没？好了没？”
　　他都是宠溺的一笑才回我道“等一下，马上就好。”
　　没想到我们的烤肉刚一好，五阿哥就寻着香味找了过来，大喝一声把我刚入嘴里的肉给惊得掉了出来，我怒目横竖道“你赔我的烤肉！”
　　他被我一震，也忘记了质问山猪的事情，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来来来，赔你一块。”他大方的坐下撕了一块肉放我嘴里，然后自己才解馋。
　　“光吃肉没有酒怎么行，幸好我带了上好的老花雕，来来来，走一个！”五阿哥自怀中掏出酒瓶子和酒杯来，一人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四阿哥和五阿哥知我心情郁闷，一直都在说着童年趣事让我哈哈大笑，酒过三巡，我便有些醉了，拉着五阿哥悔恨道“我真不知你喜欢什么玩意儿，所以根本没有准备礼物给你的。”
　　他立马变了脸委屈道“我早就知道如此，早就不奢望你的礼物了！”
　　“要不我现在补一个迟到的礼物给你？”
　　“你要送我什么？”他有些悻悻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不会就地捡一颗石头送给自己吧.
　　“你喜欢听曲吗？我唱个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我眨巴着眼睛道。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四阿哥在一旁道“五弟，得来不易啊，还不快接了。”
　　“那我就此多谢了…….”五阿哥无比委屈，哪有人说送人礼物唱曲儿的………
　　我不管他，只是自顾自的看向墨色天空，张嘴轻轻吟唱道“天空一朵一朵雪花，一阵一阵寒风，刺进我心头，你的天真美丽笑容，掩饰所有哀愁，靠在我胸口，为何你的吻如此冰冷，为何你的眼角泪在流，我知道我们走到缘分的尽头，你说再也没有天长地久的厮守，给我最后一次的温柔，从此分开手。再没有没有以后，你说再也不能天涯海角一起走，给我最后一次的温柔，转身不回头不停留，任爱在雪中颤抖。突然那么多年感情，那么多年守候，都化为乌有，不要再说什么理由，再说什么借口，我不会强求，你用最后一次的温柔，换我最后一次的放手，我知道我们走到缘分的尽头。”
　　气氛渐渐凝滞下来，他们都知道，这首歌我是唱给谁的。
　　但是为了宛转气氛，五阿哥还是很扫兴的道“好听是好听，不过怎么说也太不应景了吧……..”
　　我回头瞪他，连眼角的泪都没擦干，他眼神微微一掷，继而又不屑道“你这是借花献佛，自己想唱就唱了，偏偏还来寻我的借口，哼！罚你三杯再说！”
　　四阿哥在一旁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笑道“好歹你也有首歌，我生辰的时候连句问候都没有呢！”微酸的语气让我一阵愣，心间微微异样，忙领了酒赶紧喝下去。
　　后来又喝了一回笑了一回，已经到了下半夜，大家都提议回去了，我则因为酒劲上来说死也不肯走，五阿哥怜悯的看了一眼我道“你还是缠着四哥去吧，今日我忙的很，要赶紧回去补觉了。”五阿哥最近是真的忙，忙着和人斗蛐蛐打架去了，好在在皇帝面前还是沉稳许多。
　　弘历扶着我往外面走，我就开始闹，拉着他的衣服不停说胡话，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索性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往帐篷那边走去，自己用脚掀了帘子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床上。
　　他放的时候极轻，半个身子跟着我一样往床上靠，双手还枕在我身子下面，似笑含笑的看我。
　　他半个身子都在床上，两手搂着我，姿势暧昧，我刚靠在他怀间睡了睡，此时只和他大眼瞪小眼。气氛越变越热起来，他的眼神迷离又清澈，我看的心慌意乱只是道“你还不回去？想要做什么？”
　　他些微遗憾道“连五弟你都送了个迟来的礼物，那我的呢？”
　　我没想到他还在这件事情上打转，愣了一愣傻傻问道“你想要什么，明儿我去寻了来送你就是。”
　　他又笑，眼角露出闪烁光华，深情道“何不把你那颗心送了给我。”
　　我惊讶的无以复加，瞪大了眼睛瞧他，他倒还是一脸认真的神情，又道“怎么？不肯。”
　　我早已被他弄得崩溃，语不成句道“不…….不……..你……..你…….”
　　他猛地一个吻上来，堵住了我的慌乱，却让我更加慌乱，我本能的伸手抵住他的身子，把他推了开去，隐含怒气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说了不伤害我的！”
　　他微有些气恼，瞬间又和缓了下来走过去哄她“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待我也太差了，凭什么五弟都有你的礼物而我就没有？”
　　我伸手推他，吼道“你就这样小心眼！”
　　他又上前来拉她，赌气道“是你太过偏心了。那你就当刚才那个吻送我的好了。”
　　“送什么送，明明就是猪啃了，你还不走？”
　　“你别生气了……..”他拿她没办法，连被骂是猪也认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只许这一次，下次你不许无赖，出去出去！”她板了脸看他，推搡着他出门，然后转身上了床背对着他装睡。
　　他淡淡轻叹一口气，有些小欣慰的离去了。
　　阿忆在帐篷外面听得两人打情骂俏，面色苍白的捂住了胸口，跌坐在地，苍忙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