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心》我若执念

22、暗渡陈仓

　　十月的北京已经很凉了，天牢更是潮湿，身子整日的冰冷不堪，连连发病，为此，皇帝只好随意寻了个由头把我给放了出去，却要在皇后宫中当差，说是让我将功补过！
　　皇后听了这事只是冷冷的发了好一会子呆，皇帝这一招倒是来的好。让两人住在一起，明明就是相互监视，你要是敢伤我一分一毫，那就是和皇帝过不去，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两人都惹不起！
　　天气越发的凉，衣服也越穿越多，那一日我出去的时候稍吹了点儿风，回来就卧床不起，倒把皇后宫中的人给惊吓了一番。
　　这日天气稍微缓和一点，我在屋中随意练了一会儿字，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熹妃临盆了！”
　　皇后身子已经无碍，只是平常少走动，但是一听熹妃临盆，还是换了一身宫装浩浩荡荡的带人去了熹妃宫中。外面正呼啸着寒风凌烈，皇后嘱咐我在屋子里待着不用出门，所以我也便没有出门。
　　只是听说熹妃听小公主的时候外面祥瑞出现，阳光白雪一同顺天而下，七彩的阳光宛若天光，钦天监的人一看就连忙贺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公主选择此时来到人间，必是要为天下带来福瑞啊！”
　　皇帝唇角隐隐含笑，道“好！”
　　祥瑞乍现，宫中所有臣子都写本来贺，连远在西北边防的将士也都联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自我从天牢出来，就没见过长安忆，想必他也要明哲保身，已不能像从前一样甜蜜。
　　“皇后娘娘，四阿哥和五阿哥来了。”皇后懒懒的歪在榻上，一双凤眼朦胧若隐，淡淡道“去回了吧，就说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让他们去找年姑娘说会儿话吧。”
　　四阿哥和五阿哥跑这边倒勤了些，每次来看我必会带些小玩意儿来给我打发时光。
　　我们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子话，五阿哥几次看我欲言又止，我知他要提起长安忆，难免心伤不已，只得假装和四阿哥说话让他无处插嘴。
　　没说多久，外面就有前朝的人来叫四阿哥和五阿哥去御书房，两人对视一眼，严重疑虑颇深，话没说一句就走了出去。
　　晚间我在御花园里散步，无意间听到两个太监谈话，一个道“哼！我看这次年家是走到头了，连写给皇上的贺贴都敢写错，还说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这岂不是不和圣上同一条心，异心之臣，看来年家势必要大厦倾倒了。”
　　另外一个小一点的太监道“你如何说的这些浑话，就不怕被人听了灭你的口！”
　　“我如何说不得，如今宫中人人都在说这件事呢！要不是因为圆明园那位马上就要临盆，不定皇上这几日就要处置年家！到底还是宫中有人，皇上还惦记着夫妻情分呢。”
　　“我看这事儿啊说不得，年家这样的开国功臣如今都落得这样下场，以后我们还不知死的呢！”
　　“入了这宫中，别想着怎么死，反正是活一天算一天，哎，我说昨儿你到底赢了输了啊。”
　　“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哪还有命重要啊。”两人悉悉索索了一阵渐渐走远了，我歪在假山上不能动弹，嘴上喃喃道“开始了，开始了。”
　　永逸王从那边梅园过来，就见到了在冰冷石块上发呆面色苍白无血色的年小怜，他冷冷看了一眼心中泛起一丝怜惜，道“在这里做什么？天寒地冻的就算想不通这法子也太折磨人了点吧，找一个干净地方跳进去一了白了。”
　　年小怜只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提步离开，被他一把抓住道“年家一向行事高调，到如今朝政日渐明朗，这是迟早之事，上次听你话里的意思，也是早就想到了的，何苦在这里自怨自艾！”
　　我心中怒火一起，回头狠狠瞪他道“这哪里是迟早之事！明明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还在这里做什么明君！”
　　他一听这话还了得，这里是皇宫，不是山高皇帝远的村落，稍一不慎就满门抄斩！
　　他伸手过去捂住她的嘴将她固定在怀里冷冷道“不要图自己一时嘴快而害了你其他的家人！祸从口出，我想这话你还是明白的！”
　　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口快，却还是嘴硬道“我要如何你管不着！再说了你不是喜欢看着年家没落么，如今正中你怀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在质问我？”他怒气隐隐散发。
　　“你自己心里清楚，放开我！”
　　“哼！你自己最好想想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不要以为自己亲眼见到的就是事实！难道你真以为年家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吗！”
　　“难不成这十四年来他们都是作戏给我看，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信与不信你自己思虑清楚，明儿四阿哥和五阿哥要去围场，到时候你大可一起跟着来看看就明白了，也不枉你如此护着年家！”
　　“你…..你……你这是在逼我！”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不过是年家打击皇上和十三爷的一颗棋子，可真到了哪一步时，我却已经害怕了。那个时候的年熙年富年斌难道对我的情谊都是假的么？还有那个天天宠我爱我的阿玛也都是在逢场作戏？
　　永逸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心思难掩，她也不过花开烂漫的年纪，何苦要承受这许多。就连是自己，听到自己身世的转变和这么多年的逢场作戏也是不能忍受和接受的吧，何况是单薄刚出牢笼的她？
　　长痛不如短痛，只得狠心道“如若不苦苦相逼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不让五阿哥提贝勒爷的事情，难道他就不存在吗！是，你是与他有情在先，可如今跟他在一起暗渡陈仓的是你昔日的姐姐！”
　　私下里她早就听说这些了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如今亲口听着另一人说出来，只觉心如刀割心痛难掩，只是怎么越心痛越清晰，那些不该看到的不该听到的怎么就偏偏落了自己的眼进了自己的耳！
　　眼泪自眼中奔腾而来，迷离了双眼，湿了脸颊，身子的力气已被抽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弱弱的道“送我回去……送我回去……..”
　　可是回哪儿呢！年家还是十三爷府邸！
　　见她昏迷在自己怀里，他已是慌了手脚，他从没有这么慌乱过，空落落的眼神盯着她面无血色的容颜，心底隐隐的一阵疼痛感传来。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脆弱过，在皇宫深院内不停迷失，爬起来，在众多人群中走出一条血路来，让自己苟活下来。
　　他苦笑一声，抱着她往皇后宫里走去，心中思绪久久不平，都是浮萍游末之人，谁还能由得自己！
　　钦天监说第二日有大雪，所以四阿哥五阿哥三阿哥还有一群贝勒爷都准备好了去郊外围场狩猎，没想着第二日天竟下起雨夹雪来，把整个宫廷淋了个湿透。窗外梅花开的正好，年小怜斜卧在榻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发呆。
　　四阿哥五阿哥还有欢钰相约一起过来，一旁的丫鬟太监撑着伞一路护着，欢钰身子已经好透了，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园子里的几树腊梅开的好，比往年开的还鲜艳欲滴，她便跑了过去硬要摘几束下来。
　　五阿哥也好久没有动弹了，帮着欢钰一起上树摘梅花，一旁的太监丫鬟们都急坏了，这淋了生雨一旦要是感冒发烧起来，上头问起来那可是大罪啊！
　　“四阿哥您快劝劝两位主子吧，天寒地冻的，这雨又凉，要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欢钰身边的丫鬟急的五官扭曲。
　　四阿哥站在梅花树地下看着树上的两人欢声笑语一片，也不忍心打搅，只道“不碍事的，待会儿去了皇后娘娘住处多喝些热汤也就好了。”
　　他一袭青色袍子立于树下，花瓣翻飞在近旁，眉宇之间隐隐的忧郁倒更添了一抹俊俏。十四岁的他，已经有些风华绝代了，消瘦孤寂的身影与他的年龄相差甚大，让人一看不觉有几分人间脱俗。
　　欢钰手中持着一把黄色的腊梅回头看弘历，只见他眉宇轻蹙单手微伸，一朵腊梅便傲然立在他掌心。
　　这样抑郁的他，总是让人不由得心疼，欢钰心中桃心兀的停住不动，身子僵了一僵，随后就听得身后一阵春暖花开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
　　“欢钰，怎么了？看的这么出神。”五阿哥身后碰了碰欢钰的肩膀，欢钰回神过来朝他莞尔一笑道“没事儿！我在想到底是黄色的更衬姐姐呢还是红色的好？”
　　五阿哥也低头想了一想，还未作声，地下的四阿哥微微仰头道“红色的罢。”
　　欢钰心思单纯，见他心思婉转，只是更陷一步道“还是弘历哥哥好。”
　　三人略微湿了衣衫往中宫走，早已有了丫鬟在宫中准备了干净暖和的衣裳，一进宫就捧了暖炉过来护着去换衣衫。
　　皇后看着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动，又想起熹妃刚落地的女儿来，甚是讨得皇上欢心，就连圆明园的年妃生了个皇子也未见他有何动静。年妃早产生下一位皇儿，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年妃身子素来弱，这次气血大亏，怕是要修养好一阵子了。
　　一个深得宠爱，赐名纯阳公主，一位云淡风轻，皇帝取名福惠。
　　皇后心中很是不快，想着自己入住国母以来，一直没有所出，都说母凭子贵，如今倒是日渐不中用了，自己这个皇后位置不过是空置而已。熹妃盛宠，婉常在和清嫔如今夜夜伴在皇帝身边，照这样下去，想没有子嗣都难！
　　她悠悠轻叹一声，说了句身子乏就回了屋子里去了。
　　身边的大丫头舞慧知道皇后心中所思何事，但是如今皇后年老色衰，除了每月的十五过来之外，夜夜都宿在其他妃嫔哪里！到底是年轻的好啊。好在明年开春就会有选秀入宫来，到时候再扶持一两个也不是难事！
　　只是今年年底难熬！
　　四阿哥进偏殿的时候就见到年小怜日益消瘦的脸庞和忧郁的眼眸，她本来就瘦的身子如今只是更加瘦削，让人一看就觉得骇人！
　　他微微侧目不忍再看，嘴角笑意却还在未散下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道“今天身子怎么样了？听说昨儿你晕倒了，没事吧？”
　　她愣愣的回身过来，虚弱的道“没事，多歇两日也就无碍了。”
　　“你到底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如今天冷，也多注意些，不要胡思乱想，等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我知道。”
　　四阿哥还欲再劝，欢钰和弘昼进来了，她甜甜叫道“姐姐，你看着新鲜的梅花可好？刚我们在园子里新摘的呢。”
　　我凑近闻了闻，微微笑道“嗯，香味很好，叫人放在屋子里吧。”
　　“平常看你身子骨也好，怎么一入了病老是反反复复的发作，都几个月了还没好。”五阿哥微微皱眉道。
　　“是今年冬天更冷了些……”我回道，话说出口，才觉有些含沙射影，又道“听说你们今儿要去狩猎的，怎么这会儿在这里？”
　　五阿哥遗憾道“还不是这破天气给闹的，早就手痒痒了。”他作势搓了搓自己双手。
　　“下次带我一起去保证天高远阔的！”
　　“好啊，冬季里雪雾弥漫，正愁着无事可做了，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去！”
　　“那我也要去，前几日师傅教我骑射，说我已经有所成了，也好让你们看看顺便指点指点。”欢钰也跟着附和道，她上月已经过了十一岁生辰，身子又高了些瘦了些，生的越发漂亮了。
　　“皇上驾到！”外面一阵高喊，三人也都一起迎了出去，我在丫鬟的掺扶下也往外走，五阿哥只是担忧的看了一眼又转过去了。四阿哥见她执着如此，便伸手拉了她一把，只是她淡淡的，微微碰了碰便迅速放开了。
　　他心底漾起一抹失望，越来越深。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皇阿玛吉祥。”“皇上吉祥。”
　　“起来吧。”皇帝面上隐含微笑，步履生风的往屋子里去了，众人也只得跟了上去，皇后面带笑意，心中盘算着怎么让皇上留宿一晚。
　　皇帝坐在里间的榻上喝了口热茶，扫了一眼年小怜道“听说你昨儿又伤了寒了？怎么样，太医过来瞧了没有。”
　　皇后本欲回答，皇帝伸手止住了，我只得上前回道“昨儿去御花园走了走受了点儿风，太医来看过了，说多休息两日也就好了。”
　　“嗯。”皇帝轻轻应了声，招手让欢钰过去，两人在榻上玩了会儿道“刚才在寒光殿碰见了十三福晋和十三爷，说是给欢钰带了些补汤过来在御膳房热着呢，叫人拿过来吧。正好今儿你们两兄弟也在，传膳吧。”
　　皇后一听皇上要在这里用晚膳，眼角笑意越发明显忙下去叫人好生张罗着。
　　用膳的时候，皇帝特意把十三爷送来的汤放在我面前，还帮我盛了一碗道“你身子骨不好，自己也多注意些，饮食上有什么需要的和皇后说一声就是，别再皇宫待了几月，倒像是虐待了你一样。”
　　我有些受宠若惊，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他打断道“不必行些虚礼给朕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皇后在一旁听的骨子在发毛，皇帝这一来才不是什么念及旧情，根本就是宠着年小怜来的！她心生恨意，眼角的凌厉不觉毕露。
　　连弘历和弘昼两人都觉得有些看不透皇帝此行，我更是惊讶不已，他在我面前提起十三爷对我的担忧，又在皇后面前如此偏袒我，到底是护着我还是害我！
　　晚膳结束后，皇帝坐了一坐便和两位阿哥一起去了，欢钰留至晚间，与我一同歇在了皇后宫中。
　　接下来几日，天空都晴朗的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但还是寒风凌冽，冷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