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佟晓璋

38、Chapter 38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车厢里只有沉闷的雨声。
　　陆天晴两手环着胸口，眼睛盯着不断摆动的雨刷，耳边却不停回想着纪玫说的那些话。
　　到了现在，在旁人眼里，只怕还是觉得她配不上聂东宇。而聂东宇肯娶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她的拒绝简直就是不识好歹、暴殄天物。
　　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就因为她平凡，因为她贫穷，所以她经历过的欺骗和伤害都不值一提。而那个成功的、英俊的、富有的男人只要向她一挥手，她就该欢天喜地地迎上去。

　　不知不觉地，陆天晴嘴角就漫开一抹讽刺的笑容。聂东宇偏头正好看到，沉沉呼出一口气，向她解释：“纪玫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陆天晴“呵”了一声，也转脸看着他，“那只是纪小姐的话吗？难道你不是那么想？你就没有瞧不起我，就没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高攀？”
　　聂东宇抿了抿唇，“一开始……我的确没打算和你结婚。”

　　他现在倒是什么都肯承认。
　　陆天晴冷笑着摇头，聂东宇皱了皱眉，“可那只是以前！天晴，现在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如果因为我的曾经就否定了我的现在，这对我并不公平。”
　　“那你让我怎么办？因为你的现在就必须忘了你的曾经，这对我就公平？”

　　聂东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下颌的咬肌呈现出僵硬的弧度。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在这个女孩面前屡屡哑口无言了呢？他本来是口才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知道有个词叫做“理屈词穷”，因为分明知道是自己不对，所以才无话可说。

　　一路沉默着回到青竹镇的别墅，将车子泊好走出来，他细心为她撑着伞，自己的肩膀却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
　　陆天晴的身高，偏头就看到雨滴落在他肩上，西装面料光滑细密，那些来不及渗进去的水珠飞快滚落，像自己曾经为他流过的眼泪。

　　回到家里，陆天晴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别墅是盛沣的，房门钥匙自然都在聂东宇那里。其实锁门一点用都没有，但她还是掩耳盗铃一般将门反锁了，生怕他跟进来。
　　她等了一会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进去洗澡。收拾好自己走到床边，想起昨夜他们还同床共枕了一整夜，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简直就是矫情到了极点。
　　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她现在还有什么好躲的呢？在聂东宇眼里，或许不过是假正经罢了。

　　她正坐在床上自嘲地乱想，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静静的雨夜里，聂东宇的声音低沉清晰，“天晴，我能进来吗？”
　　陆天晴心里一紧，下意识捏紧了衣摆，“你、你有什么事？”
　　他在外面说：“白天淋雨了，我怕你着凉，沏了杯姜茶给你喝。”
　　她这才过来打开门，在门口接过他手里的茶杯，看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凉凉地问：“还有事？”
　　“没有。”聂东宇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晚安。”

　　一连几天，他们都留在青竹镇。白天聂东宇半强迫地带着她出去玩，到了晚上，两个人睡在各自的房间里，相安无事。
　　陆天晴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一点点沦陷。她没办法原谅他，但是也越来越没办法继续冷落她。她的灵魂仿佛被两只大手不停地撕扯，简直快要裂开了。

　　手上端着他刚刚送来的热牛奶，香醇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她正胡思乱想，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将牛奶都洒了一身。
　　自从她受伤出院以后，聂东宇就将手机还给了她。她拿起来看到是陌生号码，疑惑地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却有点熟悉，“是陆小姐吗？”
　　她微微皱着眉头，“对，我是陆天晴，请问您是？”
　　“我是姜皓辉。”

　　姜皓辉？
　　听到这个名字，陆天晴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如果不是向他求助，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肯帮她，她也不会被聂东宇……
　　她的声音微冷，“姜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姜皓辉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尴尬，“陆小姐，上次的事，我知道对不起你。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和东宇的关系。”
　　“没关系。”陆天晴淡漠地说，“反正都过去了。”
　　其实就算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又能怎么样呢？他是聂东宇的好朋友，当时是她太天真，竟然以为真的会有人坚持正义来帮助她。她的口气有些讥诮，又问：“姜先生打给我，不会只为了向我道歉吧？”

　　姜皓辉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是这样的，陆小姐，现在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我？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拿到聂东宇保险柜的密码。”
　　“他的密码？”陆天晴深深地皱眉，虚虚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还是小心躲进了卫生间。她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姜皓辉的口气沉郁：“陆小姐，现在有人举报，聂东宇他……他在制毒。”

　　制毒？！
　　这两个字像炸弹一样让陆天晴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她知道聂东宇的背景不干净，虽然他对她做过那样的事，但是在她心里，制毒贩毒这样的事，还是离他很远很远。
　　她差点将手机扔出去，半晌才颤抖着说：“不……不可能的。”
　　姜皓辉却苦笑，“陆小姐，你忘了他对你做过的事？到现在你还这么相信他？”
　　“我……”陆天晴心里一团混乱，说话也几乎语无伦次，“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我觉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也希望他不会。”姜皓辉的声音沉沉的，“但是现在好多证据指向他，你知道他新投资了制药厂，生产的是□□。可是这种药物，稍微加工就是□□。聂东宇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警方根本查不出半点确实的证据，所以才会找上我。而我和他接触几次，他对我也是十二分的防备。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找你的。”

　　这些制药方面的问题陆天晴根本不懂，现在也无心去想。她捏紧的拳心里涔涔地渗出冷汗来，她舔了舔嘴唇，犹豫了好半晌才问：“那……那如果是真的，他会怎么样？”
　　姜皓辉说：“现在他还只在制造阶段，毒品没有流出，相信是可以减刑的。”
　　制毒是多严重的犯罪，就算陆天晴是个法盲她也知道。虽然她恨他，但是如果他真的……她不愿继续想，也不敢往下想，她怀着一丝希望问道：“你们确定，他真的在做……在做这种事？”
　　姜皓辉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陆小姐，我是他的好朋友，我不会害他的。如果找到证据证明他不是，我会比谁都高兴。但如果这是真的，早一些阻止他，只会对他有好处。如果任其发展，到了最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我……”陆天晴紧紧咬着嘴唇，“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姜皓辉“嗯”了一声，“我没有逼你的意思，要不要帮助警方来做这件事，这是你的自由。毕竟……你也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陆天晴愣了一下，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全。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聂东宇，如果姜皓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聂东宇他……

　　挂断了电话，陆天晴就在浴室冲了一个冷水澡。她裹着浴袍走出来，看到杯子还放在桌上，而里面的牛奶早就冷掉了。
　　她将杯子端起来又放下，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他对她好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他欺骗伤害她的画面，恨不能马上离开他。可是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报复，终于有了机会离开，她又忍不住开始回忆他对她好的样子。
　　她总是这样矛盾，爱不能、恨不得，每一天都在挣扎都在彷徨，如果当初没认识过他，那该多好！

　　一直辗转失眠到了天明，她用力咬了下嘴唇，终于给姜皓辉发了信息：我同意帮助你们。
　　这是她必须做出的选择，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制度贩毒，这已经不仅仅是道德和感情的问题，这是严重的犯罪。不要说他还伤害过她，就算他们还是亲密的恋人，她也理当大义灭亲的。而且如同姜皓辉所说，现在阻止聂东宇，对他来说也是帮助。她不能由着他越陷越深，最后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送进地狱。
　　姜皓辉似乎一直在等她的答案，收到信息之后，他马上就回复：谢谢你。
　　陆天晴又问：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要求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姜皓辉回复：这个你可以放心，警方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