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为王宠》陌蜚

19、疑云

　　“就是万岁让小的看管他的。”

　　阿九听了这话眼睛一闪，以她对那人的了解，他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说话阴阳怪气让人讨厌，但是良心总还是有一点的，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这么狠吧？

　　这里面有蹊跷呀！

　　阿九咳了一声，慢悠悠踱到那宫人近前，“这么说是这都是万岁的意思了？这孩子看上去不大呀，挺讨人喜欢的，怎么就冒犯了万岁爷呢？”

　　宫人本来有点惧怕，听阿九的语气和缓下来了，知道搬出皇帝来把他震住了，遂也笑嘻嘻道，“公公，您别看这小东西小，他可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小的实在不敢说，总之上面派下来的，要小的教导他，小的依命办事就是了。”

　　阿九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小孩已经叫了起来，“你骗人！笙儿什么错都没有犯……”

　　男孩个头小，口气却很硬，对着那宫人疾言厉色的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

　　“小混蛋还敢强嘴！”那宫人见男孩当着别人反驳自己，也急了，上去就撕他的嘴，口中骂骂咧咧的，“越来越没规矩了！再乱说今晚不给你饭吃……”

　　阿九见那宫人手掐住孩子的脖子，越收越紧，小男孩被憋得满脸通红，奈何力气小挣脱不开，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瞪着那宫人，目光中透出超越年龄的狠戾。

　　阿九眼中的神色一冷，扬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你快帮我去前面传个话，有几样特色的食材急要，万岁爷的口味与众不同，触怒了龙颜谁也担待不起！”

　　那宫人本来狠狠掐着男孩脖子想给他掐晕，见阿九亮出腰牌，知是御膳房的主管，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拿着阿九给她的食材单子匆匆走了。

　　待宫人走远，阿九扬手对着那个孩子，“你过来。”

　　小孩呼呼喘着气，被掐过的脖子上泛出青紫的指痕。他警惕的看着阿九，却不肯动。

　　阿九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点心来，“这个给你。”

　　小孩盯着阿九手里的点心，眼里迸出饥恶的光，显是饿坏了。但他只是紧紧盯着那点心，仍是不动。

　　阿九以为他是害怕，往前走了半步，把那点心向男孩手里递过去。

　　小男孩没躲，阿九想把点心再递得往前一点，谁知快要到他面前时小男孩突然一拧眉，“谁要你的点心！”劈手把那点心打到地上去了。

　　阿九没想到小孩子力气挺大，被唬了一跳，手背上也被打得挺疼，便也有些恼；再看那男孩，一双漆黑的眼睛瞪着她，眼神里全是怀疑之色，像是被逼到笼子角落的困兽一样，既无助又凶狠。

　　脾气还挺犟……

　　阿九眯着眼睛慢慢踱到那男孩近前，突然道，“笙儿，你再这样，当心我告诉你娘管教你！”

　　那男孩听人叫他的名字，猛的抬头，眼睛里却是蒙上一层泪光，连声音都哑了，“我没有娘！”

　　阿九愣了下，她刚才那句话原是吓他，却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只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连当个小太监都不够格，若不是由其他人带进宫的，自己是绝不可能进宫的，进得宫里又穿得破破烂烂，被个宫人恣意教训，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说连皇帝都得罪了？

　　阿九还要再问，那孩子却一转身，撒腿跑了。

　　阿九看他跑的方向是玉栖宫，又是一蹙眉。

　　这时节，刚才被她遣走的宫人已回来了，将腰牌还给阿九复命。阿九点点头笑吟吟的问，“姑姑辛苦了。不知您是哪一宫的，咱家看您手脚麻利，想要向您主子讨过来让您一起来御膳房帮忙可好呀？”

　　那宫人听阿九这样说，脸上也现出喜色，却马上又带上憾意，“多谢公公提拔。只是小的是玉栖宫的，咱这是冷宫，按规矩冷宫里的人不能随意走动，咱们宫里的人想要换到别的地方去，需得万岁爷金口准了才成。您的美意小的只能心领了。”

　　阿九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此倒是可惜了，只是玉栖宫的规矩也太严苛了些，大人不许走，连个孩子咱家也要不过来吗？”

　　那宫人刚才去了御膳房，已知阿九是皇帝新任命的总管，荣宠非凡，便想要巴结。听阿九这样说忙道，“公公想要哪个？玉栖宫里面本来就人丁稀少，只有几个小太监，您要想使唤随时叫人去要就是了。别的人就必需要万岁准了才能要了。”

　　阿九本意是想将那孩子要过来，听那宫人口风极紧，言下之意除了燕子离谁也不能将孩子放出来，这倒难办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和那宫人闲聊了几句，便各自走了。

　　待回了自己住处，阿九点头招了个机灵的小太监过来，将皇帝晚膳的要求吩咐了，最后问，“玉栖宫有个高挑身量，左眉下有颗痣的宫人是做什么的？”

　　那太监叫小乐子，虽然年纪不大，进宫的年头却比阿九长，认得这宫里的人，听阿九问了忙答，“您说的是宋姑姑吧，她在这宫里有年头了，是前朝留下来的，因为懂的事情多万岁爷就留着她，管束那些出错的宫人。”

　　阿九嗯了一声，又问，“那宫里有个小孩子你可知道？”

　　小乐子有些奇怪道，“宫里还有小孩？这个小的从没听说过，莫不是和小的一样是太监？”

　　阿九不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

　　连小乐子都不知道，看来这笙儿真是没名没姓的，只是没名没姓，燕子离还专门让人管束他做什么？不过也说不定燕子离并不知情，那宋姑姑搬出燕子离来狐假虎威，其实只是她自己想拿这孩子泄愤罢了。

　　待小乐子走了，阿九又把御膳房的帐薄拿出来对了对，燕子离封了她当主管，总要充充样子给人看。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天，等阿九发觉身边站了个人抬起头来时，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灯已掌了起来。

　　阿九一见人，面上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就换了笑脸，“陛下！”

　　燕子离淡淡嗯一声，看着她面前的帐薄，翻了已有大半，桌案边的饭菜却是没动。

　　燕子离道，“朕封你这御膳房总管，虽然重要，却不至紧张到连饭都顾不得吃，你这是在向人说朕苛待下人了？”

　　阿九忙放下手里的帐薄，笑嘻嘻的，“陛下这么说阿九可担待不起。御膳房重地，阿九才接手，总要先熟悉一番，以免出了纰漏。阿九蒙陛下照顾，吃得好穿得好，怎么会有苛待？实在是我现在并不觉饥饿，就忘记了。”

　　燕子离盯着阿九脸庞，见她今天气色倒是比之前病重昏迷时好了不少，却仍有些苍白，说话也显得没什么力气，便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看着阿九吃饭。

　　阿九本没什么食欲，燕子离在旁边就更吃不下了，只吃了半块点心就放下了。随后又拿过旁边一枚小小药丸，蹙着眉，似是不太情愿吃。

　　燕子离轻嗤一声，“你这身子可真是娇贵，不过受点凉竟病成那样。也幸亏是在朕这里，各式补品流水样的养着你，东野国的灵药也为你讨来了，才把你治成如今这样。你一个小叫花，怎么竟生出这富贵病，若是仍是在民间，病了可怎么办呢？”

　　阿九拿着那药丸，本来愁眉苦脸的难以下嗯，听燕子离这么说脸上神色倒奇异的轻松了，“陛下您可说错了。当时我是小叫花时，衣服没这么暖，饭食没这么好，三灾八病更是少不了，不也活了这么多年？富有富的养法，穷有穷的活法，不过是那时多吃些苦罢了，您以为阿九是吃不得苦的？”

　　阿九言笑晏晏，说得满不在乎，似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燕子离面上没什么表情，衣袖下的拳却攥紧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唇，间或又扫到她纤细的脖颈，看着上面透出的血管。

　　这样的身体，有点病便要千辛万苦才能医好，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怪不得如此贪生怕死，格外在意自己；又那么不相信人，见到有权力之人却又那么趋炎附势，不过是一种想要活下去的本能罢了……

　　阿九见燕子离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朵花吗？”

　　燕子离唇角淡淡道，“没有。有个黑点，难看死了。”

　　阿九第一反应是摸，随后明白过来燕子离又在消遣他，脸上便现出古怪神色，似怒非怒的，燕子离唇角隐隐向上翘了翘，“有件事——当日你在魏王府救朕出来时，可曾看到那时的情景？除了周允文，可有别人到过那里？比如，手拿圣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