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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芥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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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离懒懒一笑,“西齐的美人儿,自己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看着面前的人,笑得别有深意,“你这样热心向朕引荐,莫非得了人家什么好处?”
这本是戏谑的话,之前燕子离是魏王时,与尉迟恭等人同饮同睡,说话百无顾忌,于这样的调笑是家常便饭。
燕子离说出这句话,若按以前尉迟恭定然插科打浑一番,然后半真半假的应付过去,便是真得了西齐的好处,痛快说出来,燕子离也不会怪罪。
可如今,燕子离已不是魏王。
轻飘飘的一句戏言,听在尉迟恭耳中竟重似千斤,他的冷汗顿时下来了,忙恭身道,“臣不敢!臣是觉得,西齐虽是小国,然在地理上乃是要冲,我大圣国要去外邦都要先经西齐才能出去;另外西齐又盛产铁,每年大圣的铁器大半都从西齐运来。若能与西齐结亲,于我朝百利无一害,况且他们的公主生得又美……”
燕子离唇角淡淡向上勾了勾,“生得美又如何?”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沉了下来,眼神中有了冷意。
尉迟恭低垂的视野里,只能看到燕子离的手慢慢握紧,拳上骨节错现。
他清楚燕子离之前的事,知他是想起罗鸣凤的事了。
那天罗鸣凤和周允文在殿前的一幕,尉迟恭全看在眼里;燕子离曾经极宠罗鸣凤,也极信任周允文,对周允文忠心耿耿,到最后他却被这两人骗了,换在自己身上,怕是也忍不了这样的背叛吧。
尉迟恭想起那日罗鸣凤和周允文的下场,心里一寒,谨慎道,“陛下若不喜,臣回了他们也就是了。西齐那边……”
“答应了。”
尉迟恭有些诧异的抬头,面前高座的男人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既然西齐有意送公主和亲,咱们不应倒显得看不起人家。应就应了。”
让公主先过来,到时候谁娶她再说了。
等尉迟恭退下,燕子离才侧头向旁边道,“出来吧。”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绕到燕子离身前,“陛下。”
燕子离挥手,“那一套算了吧,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老子烦死了。”
那人“呵呵”笑出来,声如洪钟,“您现在是皇帝了,我们当然得这样叫您。之前叫王爷您也不喜,后来不也就习惯了。”
燕子离被那人的话逗得唇角扬了扬,露出点笑意,“飞虎,你和朕还能如此亲密,怎么和尉迟恭就生分了呢?”
燕子离面前站得正是大圣国另一位一品大将军,郑飞虎。他其实也过来了要见燕子离,偏尉迟恭也来了,郑飞虎竟宁愿隐于屏风之后,也不愿和尉迟恭一同出现,这芥蒂得有多深?
郑飞虎刚才还嘻嘻哈哈,俨然如之前同燕子离同吃同睡般亲密,听到尉迟恭的名字,脸上笑容滞住了。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闷声道,“他这人心思太重,咱脑子简单,和他不是一路人。”
燕子离失笑,“又不是让你去当他老婆,非要那么对脾气干什么?你们两个是咱们大圣国仅有的两名一品大将军,是朕的膀臂,本朝初定事务繁杂,你俩还需多亲多近,帮着朕把国治理好了。都是兄弟,有什么事都可敞开来说,不要有话藏着,倒显得生分了。”
……
眼看着郑飞虎也退出去,燕子离脸上的笑意才渐渐退了。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盯着郑飞虎离去的背影,脸上刚才还如春日暖阳的笑意冷了下去,换成了三冬冰雪。
两个一品大将军,会是谁……
……
用晚膳时,燕子离看到桌上的山珍海味,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问,“人怎么样了?”
一旁伺候的内侍总管常顺忙道,“陛下问的是阿九姑娘?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吃些药,把寒气发出去就好了。”
燕子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桌上的金丝酥饼,“把这个和朕刚才尝过的粥带去给她。”
常顺应了,燕子离拿过金丝酥饼咬了一口。
宫中御厨的手艺自然不是民间能比,看着很寻常的金丝饼,口感上比当日孔记的肉饼强了不知多少倍;肯定也是极新鲜的,断然不会是放了许久都硬了发馊的。
不过人在饿极的时候,一块发馊的肉饼都是美味,为了那样一块肉饼还得厚着脸皮去跟人抢。
燕子离尝着那金丝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隐隐扬起来。
待用罢晚膳,燕子离又在偏殿内批了一会儿奏折,看时辰不早,这才回了寝宫。
阿九虽是个无名之辈,却是被燕子离亲自抱回来的,别人不敢动她,因此喝完药,她仍躺在燕子离的龙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燕子离走到床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人。
阿九长发散着披在肩上,映得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看样子是还在昏迷中,有人到近前了也没睁开眼睛。
燕子离伸手去摸,额头滚烫;他又探过身去听了听,阿九的呼吸也是十分沉重,喘气似十分费劲。
旁边有葱油的香气飘来,晚膳时他让人捎过来的金丝酥饼和粥就放在桌上,却是没有动过。
燕子离的目光复又投回阿九身上,两人近身时可以闻到阿九身上淡淡的药香,纤细的脖颈处仍系着那根红绳,映衬得她肌肤更显白腻。
燕子离从怀中将楚翼丰带回的扳指拿出来,手指挑起阿九颈前的红绳,将那扳指系在上面。
动作间碰到绳上系的另一件玉器,两相撞击发出清脆响声。
燕子离指尖捻起那玉坠,迎着烛火看上面的图案,越看越觉得上面那叶子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墙边,找到那个花盆。
一株纤细的植物在花盆里,杆抽得挺高,叶子却不多,大约是这一段跟着阿九东奔西跑,照顾不周,和它的主人一样有些没精打彩,叶子稀稀拉拉的并不茂盛,更没有结花苞。
燕子离凑近了去看那叶子,果然和玉坠上的一样,简单清爽的形状,脉络分明。
他摘下一片闻了闻,居然有股淡淡的咸味。
燕子离再起身时,眸中也有了些倦意。
新朝初建,百废待兴,他这几日忙碌异常,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这个时辰也到子时了,宫中寂静异常。
燕子离复回到龙床前看了看,阿九仍闭着眼,连睡着的姿势都没有换一个,睡得极沉。
龙床极大,莫说多了一个阿九,便是再有三五个人也躺得开;况且燕子离是皇帝,这床本来就该他用的。
再者他们之前在山洞里,也不是没挤在一起睡过。
然而燕子离只在龙床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到殿外,让宫女进去伺候,自己去了寝殿另一处安歇。
翌日,燕子离一睁眼就被内侍告知,边关有加急的公文送来。
他即刻起身去处理政务,连午膳也顾不得吃,直忙到月上中天才回来。
进寝殿时,有一名太监手端托盘急匆匆迎面走过来,见到燕子离忙恭身站在一旁。
燕子离过去时闻到一股药香,驻足问,“她怎样了?”
那名太监正是奉命伺候阿九的,托盘里端着药正要送过去,听皇帝问起,忙答,“阿九姑娘早上喝了药,本来退了热,午后又烧起来,太医看过又给新换了药方,奴才正要给端过去。”
燕子离眉头动了下,走过去接过太监手里的药碗闻了闻,又尝了尝,淡淡问,“怎么这么苦?”
太监从没想过皇帝会过来尝了自己手中的药,已是十分紧张;
又听得问起药为什么苦,直把他吓得手脚发软,身子一哆嗦端着的药差点洒了。
不敢怠慢,颤声道,“是太医说阿九姑娘病得奇怪,寻常的药好像效用不大,必需得用猛药;太医还说这药得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燕子离眸光一闪,伸手将托盘里的药方拿到眼前,待看清上面的字时,眉头蹙起来,转身向阿九住的地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