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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节 ...

  •   范志走的时候,天刚亮,朦胧清淡的蓝混合着几缕晨光。

      肉肉倚在城楼垛墙边,懒散把玩着宽大的衣袂,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身前负手而立的珏尘。城门外,是范志时不时回头眺望的身影,渐渐被灰尘覆盖。远瞧着,是幕带着几分凄凉的晨景。

      谁都没有开口留他,即使在珏尘亲手送上马匹和粮草时,肉肉分明的在范志和将士们的眼中看见了动容,她仍是没有开口,总是相信珏尘会有更好的打算,容不得她越俎代庖。

      直至隔天珏尘抛下话,让她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紧随着,整个凌申军都热闹了起来。肉肉嘟起嘴,满脸埋怨的瞪着不远处围坐成一团的众人,阵阵肉香飘入鼻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更是让她按捺不住的咬牙。

      “怎么了?”伤才刚好了些,董盎就忍不住下床走动,难得瞧见有肉的地方居然没有诱到云龙的身影,不免好奇。

      “这端润跟三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般配!你看那群乌合之众!”边说,肉肉边颤抖着手指着那些人,脸都气得铁青了。

      见云龙气成这样,董盎才细听起他们的谈话。很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结果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居然开赌局赌你能不能降了范志……谁想出来的主意?有多少人买你赢?”

      “端润想的,许逊广而告之,纠结大伙一块参与的!”跺了下脚,肉肉不服气的扁起嘴,愤恨地说:“除了珏尘和我自己,没人赌我赢!”

      “哎……”董盎哀叹了声,颇为无奈的轻拍云龙的肩:“果然爱情是盲目,可见珏尘是真的被蒙蔽了双眼……”

      “董盎!”急怒攻心,肉肉一冲动就抡起拳头,朝董盎的伤口上袭了去,惹得他大嚷。

      却被军营门口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掩盖了,领头的阿盅稍停了片刻,四下张望,跟着跃下马直直的往肉肉走来。不止是肉肉,大伙都静了下来,等待着马盅开口。

      对于时云龙大伙是没有太多信心的,她自己也知道支使不动旁人,唯有阿盅愿效犬马。这才派了他去蓟都办事,等了许久,总算是把他给盼回来了。是至此扬眉吐气服了众,还是往后被人给死死的瞧扁,全赖他这会的一句话了,肉肉哪能不紧张。

      “如何?”见马盅一直喘着粗气,半晌都没能迸出一句话,董盎倒是紧张的发问了。

      “嗯!就在后头,快到了。”阿盅笑了,白森森的牙齿,格外灿烂的笑容,朝着云龙重重的点头,应和出声。

      “哈,一会等三傻子盘了这次赌局的帐,我分银子给你。”肉肉不拘小节的拍向阿盅的肩,先前奄奄的模样没了,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眼梢带着嘲讽状似不经意的撇向一脸错愕的许逊,很想大声狂肆的笑几声,又怕太招摇了。思来想去,才拉起阿盅往帐子里走去:“来,我们回大帐里去说,跟珏尘报喜去。”

      这话说得马盅云里雾里的,左右张望了下,只瞧见端润脸色抽搐直嚷着最近邪门,许逊倒是安静,悻悻然的垂着头往大帐里头走。董盎憋着笑,脸孔涨的通红,让人怪担心他的伤口的。

      在云龙的拉扯下,马盅纵是还不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也想起了重要的事,尾随着进了大帐。

      已过夏至了,帐子里头透着几分沁爽凉意,正中隔着的冰块冒着淡淡冷烟。董错正翻看着军队编制的记录,珏尘则靠在一旁小寐,听见人声俩人也只是一致的抬了下眸,漠然极了的态度。

      “凌珏尘,我们赚到好多银子。”

      听见肉肉颇为闹腾的声音,珏尘的嘴角才舒展开好看的弧度,略微移动了下身子,看她嘻笑着入座,顺手拭去她额角的汗:“我一直不觉得我们会输。”

      打从范志离开的那天,他便在那老家伙眼中看出对肉肉的赏识之色,觉着要想降了范志,也唯有让肉肉误打误撞一回。和董错商谈过,他范志是老了,却仍能让那么多将士为他鞍前马后,想来朝廷乱成这样,人人都想择一明主另谋出路,也许范志是一道号令昶军的好兵符。

      “是阿盅的功劳,一会咱们得分银子给他。”肉肉尚还明白,无相无士之将,形同死将,不敢独自邀功。

      马盅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拙拙的摸着脖子,“是云龙算得准,我带人刚潜回蓟都时,恰好朝廷想处决了范志的家眷。说是范志私通外敌,罪当连坐。救下她们母女后,我也是按照云龙交待的地点去会范志的,幸是与她料想的没有丝毫出路。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这大老粗还当真应付不来了。”

      “过谦了,去蓟都有探回什么消息吗?”珏尘浅笑,不觉得阿盅真会像个傀儡,办了事就乖乖回来。

      “有。”灌了口茶,马盅猛地来了劲,兴奋了起来:“我猜想大昶兴许要政变了,念修竟然联合了蜀王,指责堃后和晋王□□后宫,勾结晋王迫害左淳,连……连当年鞅妃的事,也一并掀了出来。”

      随着阿盅的话音,一双双目光全都有意无意的飘向了肉肉。暗揪了下心,肉肉扁起嘴,没有多说话。心里的介意她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毕竟那个人是她的娘,即使没有养育之恩,总有血脉之亲。

      绞了会衣裳,等心底烦躁稍稍退却后,肉肉才抬起头,问道:“他们传言说鞅妃什么?”

      “说……说起了鞅妃和老爹的事,也提到了你。”马盅踌躇了会,有些不敢说了。

      “是吗?”肉肉慢条斯理的起身,心情郁结,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放肆呼吸:“范志应该快到了吧,我去外头看看。”

      “云龙……”

      端润不放心的跟着起身,叫嚷着,原是想追出去的,却被珏尘拦住:“由着她吧,让她静静。”

      掀开营帐的瞬间,珏尘的话窜入肉肉的耳中。这般的了然,让她心头一动……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清楚她的所有脾性,可如今那份了解却成了致命的利器。能连老爹和鞅妃的事都掰出来,想来也只有余念修能做到,终究他还是把她逼疯了。

      营外马车由远及近,唤回了肉肉游走的神,她探头望了去,换上一如既往张扬的笑脸。同驾车的士兵颔首问了个好,便迫不及待的亲自迎了上去,掀开车帘。

      “老家伙,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肉肉随意亲切的叫唤声传了来,带着几分粗野。还没等范志反映过来,一声娇嚷便响起:“爹,这是……”

      “真没天理了,你家闺女怎么跟你一丁点都不像,水嫩水嫩的,真诱人……”追着声音,肉肉转头望了去,瞧见个娇滴滴的女子怯怯的躲在范志身后,紧拽着一旁妇人的手,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惧怕戒备。

      猜想这应该就是范志心心念念的闺女了,肉肉不免玩心大起,戏谑了起来。

      “你要敢觊觎小凤,我跟你没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范志的命根子,他可护得紧。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出于礼貌夸两句而已,并不一定是真心话,何必当真。”横了眼范志,肉肉觉着心底酸涩。也只有爹才会为了女儿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份天伦她想自己是难再期盼了。

      “死小子,说话还是这么口不择言!”时云龙的这份洒脱坦荡是范志所欣赏的,也是让他气得牙痒的,边咕哝着,他边率先跃下马车,伸手拉下妻女,顺势介绍:“这小子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时云龙,最近才声名鹊起的,除了嘴贱了些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范凤上前搀扶住娘,羞赧的飘了眼云龙,那灼灼的目光让她不太敢直视:“时公子好。”

      “他……就是鞅妃娘娘的儿子?”

      说话的是范志的妻子,被提及痛处,肉肉笑容一僵,紧眉扫了过去。那妇人瞧起来没有该有的贵气,一身暗红的布衣,发鬓凌乱,脸上有岁月刻下的纹路,只是笑容极为亲和。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很快的闭上嘴,不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夫君。

      气氛顷刻有些尴尬,幸事珏尘等人涌了过来,马盅熟捻的招呼声很快就让所有人都活跃了。

      唯独肉肉僵硬在原地,不敢想象现在整个蓟都都把老爹和娘传言成什么样了。垂下头,她伸手抚着眉骨,默不作声,眼瞧着众人拉着范志他们往大帐走去,半晌都不愿跟上。

      直至珏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不要陪我去喝酒?”

      半仰起头,肉肉的颊边总算浮现出一丝寡淡的笑意,无力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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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微的晚风透出虚掩的帐帘钻入帐内,带来粘稠的暖意。

      肉肉懒懒的蠕动了下,举起手中的酒壶,随意灌了口。酒入肝肠,火辣辣的烫,醉不了,只是更清醒。

      看着她纠拧着眉心的模样,珏尘颇觉心疼的伸出手,尝试着想抚平她的眉,扫去那些不愉快,却难免徒劳。他吁叹了声:“最后的赢家,未必会是余念修。”

      “我不觉得他会输给晋王,毕竟那是你曾认定可以共谋天下的男人。我想,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唯一可以和你共分天下的人。”肉肉无法不去担忧,当一个人已经断了七情六欲,除了权位什么都不在乎了,该如何去抗衡?

      “也许吧。”耸肩,撇嘴,珏尘只觉得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肉肉说的是事实。

      “所以我想趁现在告诉你,如果以后你有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我替你做,只要你愿给我足够的兵权。”察觉到珏尘眼中稍纵即逝的诧异害怕,肉肉轻笑:“不要不认得我,不管我有任何改变,都不会是因为这天下。它千疮百孔又丑陋,让我不屑去夺。”

      轻启唇,珏尘犹豫了会,才问:“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从前左侍宏只是说了殷后一句是非,你就不顾场合身份的挥刀相向。而老爹从我五岁起,就带着我背井离乡蜗居临阳,他是我的一切!不管余念修对我有多残忍,我都不会恨。因为那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我自己的选择,有苦也要自己吞,没有资格去找任何人埋怨。可是那跟老爹无关,为什么他安安稳稳了大半辈子,最终要被无端拖入这纷争?你觉得……我还能放过余念修吗?”

      从未见过肉肉激动成这样,眼眸里充斥着的血红,让珏尘心惊。转眸,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连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良久,开口:“很想告诉告诉你,卸下肩上扛着的那些,由我来背。可若当真如此,你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肉团子吗?”

      “所以?”肉肉试探性的挑眉,静候他的下文。

      “你要,我便给。峥嵘乱世,大可以任由你浩浩荡荡的去闯,只是希望你不是带着对余念修的恨,而是铭记着对老爹、对往事故人的那份赤心。”

      “这样哦……”转了下眼眸,见珏尘格外认真的模样,连带气氛也肃穆了起来,肉肉觉得有丝不适,坏坏的笑开了:“其实比较下来,我更想要你。”

      话末,她探究不出是因为酒气还是其他,只觉珏尘的颊边忽地涨红。眸光一转,斜睨了过来,喉结处滚动了下。似乎只是很顺势的,他就吻上她,并没有太过的深入,只是若有似无的用舌尖勾勒着肉肉的唇。

      唇畔相依,肉肉闭着眼舒出气,由交缠的炙热掌心中感觉出他沸腾的欲望。

      无声的,她扬起唇,漾出颊边浅淡梨窝,双臂自然的缠上了他的脖子,媚态乍现:“珏尘,知道我最爱你说过的哪句话吗?”

      “蝶泉边的那句……这是家乡的水,走到哪我都想带着。”震了下,珏尘笑答,脱口而出。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岁月静好,人心太纯。只觉得寻遍记忆,唯有这句话让人始终觉得暖意覆裹。

      闻言后,肉肉没有再说话,喜笑颜开的偎进他怀里,听着耳畔近在咫尺的心跳。先前的难受似乎消退了些,也许以后还需要去经历的事太多。她只是希望,这个懂她的人都能永远这样静静陪着自己,容她任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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