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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章:边关风云夜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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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枕着繁华,梦入荒凉。
活在记忆中的画卷,终归是浮云飘渺,远山虚幻。
花开月徘徊,花落影零乱,
周而复始的兴衰荣辱,年年岁岁的悲欢离合。
我们欢欣于蝴蝶的惊艳之美,
却鲜有注意它为美丽所遭受的蜕变之痛。
有些事情,要等到你渐渐清醒了,
才明白它是个错误;
有些东西,要等到你真正放下了,
才知道它的沉重。
一拨流水,一扇桃花。
一念因,一念果。
烟花只是一瞬,
我却仰头等了一世。
正文:
许多年之后,辰千珺都会回忆起这样的一个雪天,身边有自己的好友,有最想珍惜的女孩,大家无所顾忌的玩笑,迈着轻快的脚步,看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看着平静的湖水,看着彼此最无防的笑颜。那一刻,他卸掉了一切的光环和伪装,暂时不用去想着朝堂的勾心斗角,不用想着身上背负的责任,抱负。
此刻,扎扎实实立在天地之间的就是他自己—辰千珺,一个平凡的也有着最真实情感的人而已。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的面前,他可以暂时的放松,只做自己,而不是当今皇上的兄弟,不是被寄予众望的王爷,更不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周洛莘从来不把辰千珺当王爷,这也是辰千珺最珍视的,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友,根本就对权利不感兴趣,他才不会去管辰千珺是不是王爷还是乞丐。至于夭夭,更是压根就没有什么阶级的观念,如果不是因为辰千珺是自己哥哥的好友,管他辰千珺是王爷还是皇上呢,夭夭照样不会亲近。
辰千珺从小被奉承惯了,被吹捧惯了,但是他可不是傻子,谁真谁假,他分得清。表面堆笑,内心狡诈的人,他最受不了。每当看到一些老臣,前一刻才对着晏王爷谄媚,转脸又指天笃地的跟皇上表达忠心时,辰千珺真想一脚揣过去。
他不止一次庆幸,幸亏现在不是自己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否则,他害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被猪油蒙了眼睛,分不清虚情假意。但是,往往事情的发展却总会出乎人意……..
因为有哥哥和辰千珺的陪伴,夭夭回家以后的日子过得倒也飞快。尤其是辰千珺,不惜放下王爷之尊,挖空心思的想让夭夭开心。夭夭不想让他们失望,白天的时候,自己总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夭夭每天晚上都会习惯性的站在窗前等待,希望再次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但是每一次都会失望。这么长时间,寞阡没有来过一次……
十几年前的战争,或许已经被很多人遗忘,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至今都仿佛都闻到战场上铁锈的味道和浓浓的血腥气。
驯马场的周围开始有诡异的烟尘浮起,与他国交界的地方,在平静的背后,仿佛在孕育着新的危机…….
夜晚,一行商队十分低调的行走在街市,他们的目标在郊外,还有不短的路程要走。此时,不管是前面赶车的人,还是装作无意闲逛,其实是刻意跟随在马车附近的人,都以十分警惕的目光看着周围。阵阵低咳时不时的从马车之中传来,虽然已经是很努力的在压抑,但是破败的声音,犹如拉风箱般引起的肺腔共鸣,还是不可掩饰的显示着车中之人的身体已经快如风中之烛,撑不了多久。
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消息,此刻正在引领着马车去往目的地。伴随着咳嗽声的加重,马车的速度也在加快,车窗的帘子被风吹起,只能看到一名老者已经花白的胡须。即使是坐在马车之中,那名来者还是将披风的帽檐拉下,紧紧抓着膝盖的手,已经分不清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因为即将见到那个他此时最想见到的人而激动万分。
郊外,寞阡的宅院之中,在经过好一阵的忙碌与不眠不休之后,终于在寞阡的不断努力之下,骆妤乔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在床上躺了太久,夜晚的时候,她总会出来走走。陌远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没事的时候,总会默默的陪伴左右,虽然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总是跟骆妤乔隔着一小段距离,但这已经足以让骆妤乔既激动又开心。
因为之前夭夭被偷偷带走的事情,寞阡,陌远现在已经很注意宅院附近的动静和出没的人群,近几天出现的异样,不仅仅是寞阡,陌远,就连骆妤乔也已经感觉到了这段时间宅院附近动静的不寻常。
因为寞阡好静,所以宅院故意选在比较偏远的地方,鲜有人至。但是,最近总会有人在暗处偷看着宅院之内的人,寞阡,陌远摸不清来者到底有什么意图,为怕打草惊蛇,二人商议过后,决定还是暂时的不作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顾忌着这里毕竟还有陶婆婆,还有骆妤乔,为了保险起见,陌远最近也留宿在了这里,反正这里的空房间多的是。
今夜,云淡星稀,简单的天空,是陌远所喜欢的夜景,此刻的夜空是那么的空旷,舒朗,很简洁,很宁静。他不喜欢太过于璀璨明亮的星空,太过耀眼,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宅院之中,茂林修竹林立,别有一份清新雅致。虽然夜晚还是有凉风侵袭,但是骆妤乔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出了好远。曾经想过,彻底忘记之前的一切,但是刚离开父母,刚来到这里的那两年,在此景此景之下竟然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由于好奇,曾经怂恿着王清旋她们一起趁着天黑偷偷跑出大家所共同居住的地方,结果还被抓住被罚,现在想来,却已经是物是昨非。
骆妤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还会回来这里,身边还有陌远的跟随。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离自己有一段距离,此时站在湖边却依旧深沉,若有所思的少年,骆妤乔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其实,这样也挺好。陌远现在虽然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
湖面不断涌起阵阵涟漪,从刚才的时候,陌远就已经感觉到,有马车在向这里靠近。他不动声色的站立,其实内心却在快速的做着谋划。此时夜已深,寞阡应该还在比较远的药房,他一旦沉浸其中,就很难感觉到外面的动静,陶婆婆早已安睡,至于骆妤乔……..
陌远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骆妤乔,没想到,却正好撞上了骆妤乔此时看着他的专注眼神。陌远立刻把头低下,眼睛依旧看着越发不平静的湖面,嘴上淡淡的叮嘱,“我还有事要忙,不好再继续陪你,夜深,自己先回去吧,不要一个人在外…….”说完,犹豫的看了骆妤乔一眼,然后赶紧转头离去。
骆妤乔看着陌远的背影,会心一笑,真是个别扭的人啊,之前一直不愿承认是担心自己,不愿承认是专门跟着自己,现在…..骆妤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头顶的星空,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由于从小离开父母,十年的分离,使得她即使是回到家里,也难以找到真正归家的感觉,反而是此刻,陌远的一句话,却让骆妤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还是关心自己的……骆妤乔不止一次在想,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呢?好像就是自己的这场病,拉近了自己跟陌远的距离,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对自己总归是好的现象不是吗?
骆妤乔突然有点害怕,一旦自己的病完全好了,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这几天,自己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自己刚来到这里最先居住的房间竟然是夭夭的,这让自己既嫉妒又痛恨,那个臭丫头,不仅那次没能在密林中被除掉,反而还被接到这里,可以和陌远他们朝夕相处,一旦想起这个,骆妤乔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 陌远越走越远,骆妤乔的眼光却一直胶着在他的身上…….
在马车还没能接近宅院之前,陌远循着声音已经来到门外。夜色潜伏之下,几十米外,黑衣黑车静静地停了下来,万籁俱寂,如果不是有极好的视力,并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相比马车处在暗处,此时站在门口光源处的陌远,自然就成为了对方打量的目标,不知为什么,陌远看着这辆马车,竟然会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在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自己。
马车慢慢的调转方向,几乎是走一步停一步的速度,诡异的就像是在等陌远赶上,黑色衣服的人还在原地站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陌远。
看着眼前的一切,陌远回头往宅院里面望了一眼,最后还是毅然的追了上去,就在陌远动脚的那一刹那,所有黑衣人也调转方向,跟着马车极为缓慢的撤离。
终于,在距离寞阡宅院较远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陌远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虽然很奇怪,但是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如果是马车里面的人刻意的想要把自己引来,自然会主动告诉自己一切。
原本围在马车周围的人默默散开,站成了两列,分立在马车车门的左右。陌远一步一步走进,直到马车的前面。
低低的咳嗽声不断传来,苍老却威仪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你们先退下,我和陌远有话要说!”
“是!”所有的人立刻呈辐射状,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周围的树林里。
陌远的困惑加剧,马车里面的人显然今天是来找自己的,他知道自己的姓名,知道今天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也好像直到怎么在找到自己的同时不惊扰其他人。陌远在心里反复的回忆,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样的人,自从进了晏王府,除了帮王爷做事,他几乎就没有朋友。
感觉到周围人都已经离开,马车里面的人好像叹了一口气,“远儿…….”沧桑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威严和不容亲近,更多的是一种关怀和怜惜。陌远浑身一个激灵,“远儿…….”,好像自从娘亲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亲昵的称呼过自己。
听声音,马车里面的人已经上了年纪,他会是谁?
陌远的手慢慢的摸上马车门,朴素的颜色,古朴的质感,绝不是凡品。就在犹豫之间,这时,车门从里面被慢慢的打开,一双粗糙且温暖的大手已经握住了陌远的双臂。
陌远怔怔的看着披风之下老者的面容,虽然老态尽现,胡须花白,但是从五官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不凡。就在陌远看着老者的时候,老者的眼睛一瞬也没有从陌远的脸上移开,半天,一声喃喃的叹息包含了太多沉重的惋惜,“还是更像那个家伙一些啊……倒是这头发,真是像极了夜璇,我的璇儿……”
犹如一道闪雷在脑海划过,陌远反手紧紧握住了老者的手臂,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力量重的好像快要把老者的手臂折断,陌远的表情是疯狂的,是不敢置信的,他直视着老者的眼睛,慢慢的再次把手收紧,“你刚才说什么,夜璇,璇儿……你怎么会知道我娘,你究竟是谁”
老者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仍是这般关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陌远,也不知使了怎么样的计法,两只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从陌远的掌控中解放了出来,一手拂上陌远的面颊,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痛,“傻孩子,我是你的外公啊,苏夜璇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外公,苏冒蓄。”
“外公……”多么陌生的称呼,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除了娘亲,除了晏家的人,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可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外公,这些,娘亲根本就没有告诉过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陌远慢慢的后退,“外公……苏……苏冒蓄!.......”喃喃的自语,好讽刺,明明眼前那么陌生的外公,却拥有了一个那么熟悉的名字!
邺国和陵国纠缠了这么多年,打打停停,从来没有真正平静,原来陵国最出名的大将,叱咤战场几十年,杀了邺国无数人,令所有邺国人所憎恨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外公!那么当年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和父亲在一起?后来,难道就是因为父亲知道了母亲的身份,才会那么狠心的要把自己从母亲的身边生生带离?让自己再也见不到娘?
看着陌远不断后退,苏冒蓄拼尽全力走下马车,一步一步想要靠近,他看着陌远,仿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沙哑着声音慢慢开口,“远儿,你还知道,你的母亲…….葬在什么地方?”红红的眼眶中,是无尽的悔恨,自己女儿客死异乡这么多年,自己都无法把她接回。
陌远摇头,低头不语。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母亲葬在哪里?
苏冒蓄向他走的更近一些,颤颤巍巍的脚步,老泪已经盈满眼眶,却依旧直视陌远的眼睛,“远儿,你还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陌远猛然抬头,对上了苏冒蓄的眼睛。母亲……怎么死的…….
陌远继续拼命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天,许久未见的父亲来接自己,本来自己好开心,可是父亲就站在小路的另一端,并不向他们走近。母亲叫他自己一个人向爹那边的方向走,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他一向最听母亲的话,所以那一天,他没有回头,他没有看见身后的一切,他只知道,从那一天,自己就没有了娘。
陌远的身体慢慢的下滑,直到坐到冰冷的地上。娘……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娘了,不是不念,而是不愿。小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段爹疼娘爱的时光,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然而这一切,却已经遥远的像是一个不曾发生过的梦。陌远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雪的冬季,突然有一天,娘独自一人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就开始等爹来接自己。然而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爹终于来了,带来的却是冰冷的军队,也没有带回娘。从那一天开始,自己虽然回到了爹的身边,爹却一再无视自己,偶尔看着自己,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热度,有的全是愤恨。小时的陌远,慢慢的不敢再在爹爹的面前出现,从此,陌远的童年时光,不仅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爹,只有颜姨手忙脚乱的带着自己和寞阡,那个比自己还要冷漠的据说是自己弟弟的孩子,只是不同的是,爹爹看着寞阡,眼光里是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份怜惜,关爱,甚至还有着浓浓的心疼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