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寞寞 雪千寻》墨夜言

34、第三十章： 十年相伴转头空

　　楔子：
　　相遇便是一场沦陷，不消问情为何物，
　　冥冥之中心与心的碰撞，产生一束光晕，
　　穿破世俗的偏见，穿越时间的阻隔，
　　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跳，达到彼岸，
　　友情如此，爱情亦如是。

　　相逢便是沦陷，藏在心底的那份温柔，
　　心里挥之不去的情愫，不愿也不肯轻易舍去。
　　若是注定要失去，不如从未得到，
　　你是我读不懂的寂寞，我是你难以摆脱的心魔。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否会有不一样的过往，
　　如果没有开始，何来结局？
　　如若在见，怎肯轻易放手。
　　离开不是想要遗忘，不是想要疏远，而是想要为你停留。

　　正文:
　　实在是跑不动了……已经不知跑了有多久，体力早就已经透支，抬头望天，班驳的数枝缝隙之中隐约透出的天空已经不是那么黑,但是离太阳出来不知还要多少时间，后面的狼群还是那么紧追不舍，其实夭夭和念儿在一开始也就知道，跟狼比耐力，比速度，跟班就是死路一条。她们撑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都已经有些不能相信，看来人的潜力还是巨大的，生死关头被激发，往往都会超乎自己的想像。夭夭想起之前练武时曾经对陌远的埋怨，当时陌远的回答正好给现在的夭夭一个最好的应证，练不好其他的只是丢人，练不好武功，丢的就是命。要不是以前陌远的魔鬼训练，此时的夭夭和念儿恐怕早就已经了狼群的美餐。
　　太阳的踪迹还没有出现，离天光大亮更是很要很长时间，此时的夭夭和念儿已经再也迈不动脚步，踉踉跄跄，开始跑的东倒西歪。之前夭夭已经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树枝险些绊倒,都是念儿硬把她拉住帮她稳住身形,念儿好几次也都被跑在最前面的狼叼到了衣角, 都是夭夭回头帮她把被咬住的衣角生拉硬拽的扯断。这些狼真的很聪明,扯住猎物衣角的时候,不仅会往后扯,还会靠着自身的重量,拼命的往地上坐,一匹成年的狼起码有几十斤的重量,想要从它的嘴里把东西扯出真的太难,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把被咬住的衣服扯烂。于是越往后面跑去,念儿身上的衣服就越少,尤其是上次夭夭用力太大,直接就把念儿本就单薄的衣服扯掉了一半。当时被扔到密林边缘的时候,念儿习惯早睡，早已经脱了外衣所以只穿了里衣,夭夭是个夜猫子,衣服倒是穿的挺周正。眼看念儿已经裸露出来的肩膀和手臂不断被旁边伸出来的枝丫划出道道血痕,夭夭边跑边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念儿身上。
　　这么多年来,念儿一直习惯穿着浅蓝色的衣服,夭夭粉色的外衣此时披到念儿身上,倒是让念儿十分素净的脸蛋添出几分明艳,其实念儿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也很好看,但是念儿却格外执著的摒弃了一切红色,夭夭曾问过原因,念儿只含糊的说了一句,红色的衣服总是会让她想起姐姐的嫁衣。夭夭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看着念儿不愿多说的样子,夭夭也就不再追问。其实驯马场发给她们的衣服总共也就那么几种颜色,夭夭总是把所有蓝色系的都留给了念儿，尽管念儿不穿红衣，但还是很喜欢夭夭穿粉色，夭夭倒是对颜色不十分介意，既然念儿喜欢，那就天天穿给她看。
　　发现自己又开始走神，夭夭收回了看向念儿的视线。刚才那匆匆的一眼，她已经发现念儿的脸色已经非常的不好，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加憔悴。夭夭不知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她从来没有那么迫切的希望天亮。走不出密林也好，来不及得到解药也好，虽然都是死，但是她可不想自己和念儿以这种方式死去，便宜了这些狼。夭夭想起自己和琴姨住在村里的时候，总是害怕自己会被饿死,如果今天的自己成为恶狼的食物,那岂不是太冤。如果终归是死，那么自己总可以选择一个死法吧？葬身狼腹的死法太不壮烈太没美感。其实只要是生命,脱去所有的世俗杂念,填饱肚子的信念其实最真实。夭夭想着，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回去,自己一定要去寞阡那里好好的吃一顿点心。可是寞阡,你现在在哪里
　　念儿的呼吸更加沉重，脚步已经乱成一团。夭夭可能还有一丝力气，然而念儿现在的每一步都已经越发的沉重，几乎是每跑几步就会和夭夭拉开了距离,她的气息已经混乱不堪,大口大口的喘气已经把肺抽得死紧,脸色开始惨白,豆大的汗珠已经凝结在了额头之上。夭夭已经回过头拉了她好几次,可是刚一回头,没有几步,她就已经又落在了后面。这一次，夭夭和以前一样,又跑回几步去拉她，并且执拗着握紧她的手要一直往前跑,然而没有想到自己握着念儿的手却被念儿甩开。夭夭满脸的不解,更多的是愕然。念儿看着已经有些傻傻的夭夭却是勉强在脸上凝结出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话语有些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夭夭快跑,你可以！”夭夭顿时明白，念儿这是要放弃，是要自己抛下她，不要管她，要她自己逃命。夭夭看着念儿的脸，看着这张陪伴着自己，和自己分享了所有喜怒哀乐的脸，十年的点点滴滴，十年的朝夕相伴，夭夭已经完全习惯了念儿对自己如同姐姐般的亲切，习惯了她对自己跟老妈似的罗嗦，习惯了她对自己所有如同家人般的守护。在夭夭的心里，念儿早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所在。然后现在的念儿却要自己放弃她，让她自己自生自灭？又气又急的夭夭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重新握起念儿的手，死死的抓住，冲口而出的话语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说好的一起，就是不仅生要一起，死也是要在一起。如果今天换作是我要放弃，要你自己一个人走，你是不是会抛下我一个人只顾自己逃命？如果你做的到，那我现在也能做的到！”
　　念儿看着夭夭气地发红的小脸，知道叫她放弃自己根本不可能，然而自己是真的已经没有力气，这样的自己和夭夭在一起，只会拖累了她，最后就真的可能死在一起。夭夭的心意她明白，她要的也就是有这份心足矣。夭夭和自己不一样，她还有关心她的人存在，她以后还会有美好的生活，可能还会找到自己的亲人，找到真心爱她的人，而自己不同，自己的生命里也就只有她，因此念儿绝对不允许夭夭会为了自己枉送了性命。此时的夭夭已经不让念儿多说话，使劲拉着念儿继续往前跑，念儿感受到夭夭此时传递给自己的力度，知道就让她这么丢下自己应该是不可能，只能另外想办法。
　　前面的地面开始更加的凹凸不平，已经发飘无力的双腿实在受不了这么频繁的踩高走低。终于念儿的脚在踩到一个凹陷的时候，脚筋被扭到，念儿已经无力发出痛呼，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夭夭停下脚步，把念儿背在身上，就这么一个停顿，后面的狼群已经追了上来，把她们团团围住。其实夭夭她们真的多亏了之前密集的训练，否则不可能跟狼群周旋了那么久，其实要不是这群狼着实已经被饿了一冬，碰到这么顽强持久的对手，估计好些狼也会转移目标，然而今天，人和狼就这么的较劲上了，长时间的追逐，已经让双方都已经浑身无力。
　　夭夭把念儿放到了地上，然后把念儿挡在身后，无论是哪边的狼企图发动进攻，夭夭都会第一时间的反应过来，始终让自己在前面直接面对狼群。念儿看着就挡在自己前面的夭夭，心里突然觉得很充实，有友如此，此生足矣！奔跑了那么久，自己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现在的自己已经真正的无能为力。对不起夭夭，我可能不能再陪伴你！念儿已经不想再看周围的狼群，那群丑陋贪婪的动物，念儿不想在最后的记忆里都是它们的身影。念儿的嘴角边慢慢溢出了一丝微笑，开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夭夭，好像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从容的，洒脱的，念儿还从来没有见过此时那么严肃认真的夭夭，她的身体她的头颅因为狼群的动静不断转换着方向，始终以守护的姿势把自己圈在了后面，只为了能够代替自己先接下狼群的第一波袭击，汗水沿着夭夭的侧脸流下，使得本来有些稚气的小脸竟然也流露出了几丝刚毅。
　　念儿的思想好像也开始跟着自己的力气流空，自己的记忆已经开始有些飘忽。好像又回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夭夭的看台之上，当时夭夭回头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自己悄悄地用手拉住了她，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命运就已经开始有了联系。其实今天的处境跟那天何其相似，只不过打量的人群变成了虎视眈眈的狼群，但是还是一样那么赤裸裸的贪婪眼神。念儿想到这里，然后学着那天的样子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悄悄握住了夭夭的手，夭夭感到后面的动静，只当念儿是在害怕，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这个笑容和十年前一样的明朗，一样的温暖了念儿的心。夭夭回过头去，继续着跟狼群的对峙，狼群还在犹豫着究竟要在哪个方向攻击，才能让这两个格外难缠的对手一举成擒。而此时的念儿，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形成包围形式狼群，只有眼前的夭夭和此时被反握住的手。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啊，自己差点就被别人带走，是夭夭，也是像今天一样，紧紧地拉着她不松手，最后终于让颜姨她们也带走了自己。其实日后念儿也曾经无数次的想，那次真的很偶然，如果不是车上抛出的锦袋以及颜姨的赌气，夭夭那么不放开自己的手，很可能最后的结果是另外一种相反的结局，那就是不仅自己被另一个妇人带走，很可能也会连累夭夭同样被那个人被带走抑或是到了另一个更加不如的去处，如果真是这样，当时自己的死不撒手，很可能害了夭夭的一世。更何况今天的情况可不是那么的简单，饥饿的狼群可不是用锦袋的银两就能打发，人世间的一切在狼的眼中根本就是无物，它们的眼里只有面前的食物。念儿看着此时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思维又回到了现实，这次夭夭肯定还不会放开自己的手，那么自己呢？还要拖着夭夭再陪自己赌一次？狼群已经开始缩小了包围圈，念儿不禁苦笑，今天的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总是嘲笑夭夭经常走神，然后今天，命悬一线的此时此刻，自己竟然会一而再而三的回忆过去。念儿看了看已然有些发白的天空，暗暗想到，如果这次夭夭没有了自己的拖累，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一阵风突然从旁边汹涌刮过，竟然还带着回声，念儿看向了那一边，多年乡村生活的经验，使的念儿敏感的觉察到了一点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念儿还是突然一把甩开与夭夭紧握的双手，拖着已然扭伤筋的脚，不遗余力地突然向风刮过的地方跑去。经过刚才短暂的修整，年儿好歹是恢复了一些体力，而此时的奔跑中念儿更是已经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爆发力和速度都很惊人。狼群比夭夭的反应速度要快，眼看着一个人就要硬闯出自己的包围圈，狼群立刻追了出去，而且还很聪明的留下了几只原地看管夭夭。
　　念儿突然的动作叫夭夭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以后，夭夭立刻向着念儿跑的方向追去，旁边留下的几只狼以为她也要逃走，开始一个个冲上去撕咬，夭夭走的每一步都很艰辛，眼看着前方念儿奔跑的身影就快要被狼群追上，夭夭急得大喊她的名字，开始更加用力的想要甩开此时已经挂在身上的狼，“念儿！”呼喊开始在密林回荡，竟然也带着回音，念儿听到夭夭的呼唤，回头朝着夭夭粲然一笑，然后转头猛然向前方的黑暗快跑了几步，突然之间念儿就这么凭空在地面消失不见，就这么消失在了夭夭的视线里。
　　“念儿！”，声嘶力竭的呼唤，“啊!…….”夭夭不顾盘在身上的狼已经开始的撕咬，拼命的向念儿消失的地方跑去，念儿等我，我来救你……狼咬的很深，夭夭突然反方向的撕扯，突然的跑动，都使得她身上好几处皮肉被生生撕下，然而她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跑，巨大的恐慌使得夭夭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喃喃的不断重复，念儿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血开始不断往外渗，刚开始的丝丝缕缕，后来伤口被扯开变成大片大片，夭夭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追赶念儿的狼群在念儿消失的地方也停下了脚步，好像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安。夭夭不顾一切的呼唤，一声连着一声，追赶念儿的狼群此时已经全都回过头来，紧紧盯着满身鲜血的夭夭向它们走近。
　　一步，一步，夭夭在念儿的消失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那是一片空旷的深渊，深不见底，几乎已经和周围的黑暗连成一片。深渊下面看不见有什么，夭夭的呼喊被深渊下面呼啸而来的风带走，并传出了阵阵的回音，“念儿！念儿！……” 从响亮到嘶哑，从还有一丝希望到泣不成声．夭夭知道念儿是不想成为自己的累赘，她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她的拖累，单独逃离狼群甚至跑出密林的可能性都会更大一些，然而念儿你可知道，你用这种方式给我换来的生机，叫我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够这么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夭夭就这么瘫倒在深渊旁边，原本追赶念儿的狼群还有后面追赶来的狼又把她围了起来，尤其是好几只狼已经在面向深渊的方向一字排开，这些狼估计是怕这就快要到口的美食和之前的那一个一样又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中吧。
　　夭夭看看周围的狼群，又看看近在咫尺却又无法再上前的深渊，苦涩的范起了一个微笑，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啊……折腾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啊。所有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啊？突然之间，夭夭很想大笑，她遥遥的冲着深渊大声的自言自语，“念儿啊念儿，你说，如果我现在这么跟随你跳下去，这些狼会不会拼命阻止啊，你这个美餐已经丢了，我这个美餐它们一定会好好看紧的吧……没想到，现在最不想我跳渊的反而是它们，你说好不好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念儿，你猜，如果我硬跳下去，它们会不会也跟着往下跳？哈哈哈，应该不会的吧，这么不知深浅的黑渊，谁都会却步的吧……哈哈哈，念儿啊念儿，你怎么就能那么决绝呢？我好累，我也跑不动了，你等我！”
　　夭夭向后面退了几步。猛然向前方冲去，念儿，你应该知道的，夭夭从来最擅长的就是耍赖，这一次你不会再甩开我的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