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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三章: 夜语沉沉黯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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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荒原等待了许久,终于再次等来久违的人烟。无数的日夜,这片土地一直都在沉睡,日夜更替,星月交辉,都快忘记了,这片土地上曾经演绎的激昂和撒下的热血。
再次的踏足,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只是不知不久的将来,在这片土地上演绎的将会是何种故事,何种结局。
似乎是再平静不过的夜晚,舟车劳顿了一天的孩子,在吃完晚饭以后已经早早的进入了梦想,原本空洞的废弃驯马场,因为有了这些孩子,重新有了生机和暖意,如一个平静的小小村庄。表面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富有朝气,如果忽略掉此时驯马场某间房子下面下的剑拔弩张。
“砰!”陌远一拳重重打在桌上,双拳紧握,眉头紧缩,陌远冷冷的笑着,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可为什么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那段不堪的回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对那些孩子,难道在他的心里真的可以冷血如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的脚步,谁都不可以吗?
颜姨立刻上去,发现陌远紧握的拳头已经破皮,献血淋漓。颜姨
无语的拿出自己的丝帕,小心的给陌远包着受伤的拳头,颜姨心里很清楚,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可以恢复,但是陌远心里的伤口又有谁能够平复。十几年了,本以为陌远能够忘记过去,可以今天,不仅仅是陌远,就连颜姨自己,都不由的想起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尘封的回忆。
陌远静静的看着颜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动作,十几年的相处,陌远是知道的,眼前的颜姨是真心的关心着自己,甚至还带着怜惜。他不明白,颜姨如此好的人,怎么会愿意淌入这趟浑水,她和自己跟寞阡不一样,自己和寞阡没的选择,但是她有。
“颜姨,您为什么要拦着我?” 陌远强迫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尽量缓缓出声。“颜姨,您之前知不知道这回事?是他下的命令吧?”陌远留心着观察颜姨的表情,对方一派平静。陌远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如果您事先不知道,可是后来我们也都看到了,您应该知道启叔拿出来的是什么,应该知道这些孩子吃下会怎么样,为什么要拦我?” 陌远的拳再次握紧,部分已经缠上的纱巾瞬间变了颜色。陌远的心里是无尽的苦痛,“我本以为颜姨您会和他们不一样,可是今天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启叔他们把那些东西给孩子们吃下?就在我们的眼前?” 陌远直直的看着颜姨,问他的时候,其实也是再问自己。同样的东西,只是吃的人变了。自己作为旁观的,没想到心也会痛。当时,颜姨是拦着自己,但是陌远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拼尽全力,颜姨未必拦得住,只不过自己心里也明白,拦得了这次,下次呢?那个人下的命令,谁都无能为力。陌远苦笑,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颜姨。
听到陌远的话语,颜姨包扎的动作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还是继续,直到细细的给陌远包扎完毕。颜姨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陌远的眼睛,陌远从来没有见过颜姨如此认真的表情。“相信颜姨,颜姨之前不知情。颜姨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何苦白白再搭上一个你……”颜姨的话,陌远明白。两个人的心情此刻落到谷地。
“咳咳!”门口传来的咳嗽声,证明着外面来人的存在。陌远,颜姨知道来的是谁,齐齐的哼了一声。启叔满脸堆笑,说话举止保持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恭敬,看到陌远,颜姨恭敬行礼,即使收不到任何反应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分毫。
“知道您们二位,肯定有话要问小的,小的就自己过来了,如果有所打扰,小的先行赔礼。”说完,启叔又恭敬的行礼。
陌远,颜姨清楚的知道,启叔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老仆,但是在那个人的心里,启叔绝对比陌远和颜姨,更值得信任。当年,这边的大权,他明面上是给了颜姨她们,但指明一定要让启叔跟着,说是因为怕他们没有经验,叫启叔在日常的事物上帮助帮衬,可是明眼人全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陌远,颜姨的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在启叔面前还不敢太过分,他们不是寞阡,更不是那个人。颜姨挨着陌远一面坐着,一起看着对面的启叔。一杯小小的茶盏,在颜姨的手里反复摩挲,
“是他亲自给你们下的命令?” 颜姨虽然明明知道答案,可还是不死心的问了那么一句。至于是什么命令,双方心知肚明,颜姨懒得再拐弯抹角。
不出意外的,启叔点了点头。
“之前一直叫你们瞒着我?”仍然是不死心的追问。
启叔还是点了点头。
颜姨低低沉沉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大越大。在陌远平时的记忆里,颜姨经常笑,开怀的笑,促狭的笑,惟独没有见过此时的笑,虽然表情在笑,声音在笑,可就是听得人心里凄楚。陌远看着此时的颜姨,突然间也很想笑。笑自己身为棋子的命运。
良久,颜姨笑完了,把茶盏轻轻放回了桌上,仍然拿指尖不停的摩挲。“他人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严肃表情的颜姨此时平静的看着启叔,一旦颜姨作出十分郑重的表情,很难让人不直视。
启叔望着颜姨,收回了满脸的堆笑,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让人感觉他的话语比之前的笑脸更加可信了些。“颜姑娘,这十几年,您的辛苦,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主子也是知道的。平时的时候,您的吩咐,我们一定遵从,但是您毕竟还不是我们的主子,现在主子有命,我们不得不听从,我们也没有办法。”
启叔边说,边注意着颜姨的脸色。颜姨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看不清。启叔接着开始絮叨:“颜姑娘,主子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有一丝的忤逆。我们也知道,那些都还是小孩子,可是我们……所以啊,还请颜姑娘见谅,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没有办法的事情,咱们同样都是给主子效劳的,相毕颜姑娘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启叔背书似的把话说完,自己都觉得不能说服自己。主子的心思,启叔知道,以后自己还得和陌远,颜姨共同做事,此时闹翻绝对不可。把切推给主子,要是按照启叔的性格,那是决计做不出来的,要不是这次是主子的吩咐,启叔绝对愿意担起所有埋怨和罪责,也不愿意看到此时陌远,颜姨长久的沉默不语。
想了想,启叔接着开始他自己一个人的演说。“对了,主子还叫小的跟您们二位说一声,您们这次买来的孩子,主子非常满意,这两年时间里,他已经派人把这些孩子的底细全部查的清清楚楚,竟然还有很多意外的收获。”听到了孩子,陌远,颜姨终于抬起了头,因为他们知道,下面的话语,肯定和他们有关。
果不其然,启叔下面的话,再次验证了那个人的考虑周全,心思细腻。“主子说了,您和陌远的任务至此已经完成了,是要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返回京城,主子要小的尊重您们自己的意愿。如果回去,小的现在立刻准备马车,要是留下,小的也已经提前让人把您们二位的房间准备好,只是以后这些孩子的事情……”启叔故意拖长的声音,终于成功吸引了陌远,颜姨的心神。
“唉,小的知道,两年的相处,您们二位可能已经跟这些孩子已经有了一点感情,可是事到现在,小的不得不说,主子已经下令,以后这些孩子会有小的接管,您们二位可能就不能太过插手了。不过两位可以放心,主子已经安排小的给这些孩子准备好了多位很好的老师,一定会把这些孩子都教导成才。如果二位一时之间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些孩子,那您们二位对孩子进行一下平时的教导还是可以的,但请千万注意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不必小的提醒,您们自然会比小的更加明白。”一口气把话说话,启叔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几十年了,办过那么多差事,从来都是觉得,跟这几位主儿打交道最累。
半晌,颜姨才沉沉的出声:“这件事,寞阡还知道?”
本来启叔还在踌躇要怎么把这个事儿说出口,陌远在这。主子对寞阡的关爱,最有可能刺激的就是陌远。交代任务的时候,主子特别的交代,谁都可以受伤,谁都可以舍弃,惟独寞阡。颜姨此时的提问,正好叫启叔自然的说出了下面的话,不过说的时候,又开始不断观察陌远的脸色。启叔的心里这叫一个苦啊,下次宁愿去戍边,去跑腿,也不接这个活儿干啊,主子啊,这几个大人物,小的哪个都得罪不起,您这是要害老奴啊,看来得考虑一下提前退休了。启叔的心里虽然嘀嘀咕咕不停,嘴上的话儿也一点没有含糊。
“那个……少主子的身体咱们都是知道的,主子和少主子之间的关系咱们也是知道的,主子特别叮嘱,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少主子知道,虽然小的是个下人,但是也时时想着主子和少主子都好,所以您二位,一定会比小的更加在意少主子的感受对吧?刚才您们一进来,寞阡少主子也在,所以小的没有把药拿出来,就是怕他看到,直到半个时辰以后,寞阡少主子不在,小的这才趁着这个机会把摇给孩子吃了。” 启叔小心的看了看对面二人的脸色,接着说了下去,“这次主子特别交代了小的,一定要告诉二位,寞阡少主子那边,平日就让他好好休息,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不要让他知道了,至于寞阡少主子是要在这边留一阵还是即刻离开,小的一会儿自去询问。”
对面的二人依然没有言语,启叔摸了摸头上不知啥时候出的汗,真真不知道还要跟陌远,颜姨说些什么。她们今天的反应,其实早就在主子的预料之中,但尽管早就知道,启叔面对着二人长久的沉默,依然觉得有些无措。陌远和颜姨的脾气,启叔是知道的,陌远虽然有些严肃,却绝对比寞阡好相处,待人的礼数该有的全都有,一般让人挑不出差错,沉稳的不像是个少年。颜姨更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有什么说什么,雷厉风行,何曾见过两人如此长时间的沉默。今天的事情,给他们带来的,可能不仅是愤怒,更多的可能还是伤心。
二人就这么坐着,没有一点离去的意思,启叔明白了,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是对自己对主子的不信任还是真的不舍得,陌远,颜姨选择继续留下来。这些孩子是他们带进来的,虽然药已服下,但他们还是想进一步确定这些孩子目前的安全。
启叔公式话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这一路风尘的,二位辛苦了,这些主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小人刚才如果言语上对二位有什么不得体的,有什么对不住的,一定请颜姑娘和陌远主子海量汪涵,原谅小的,如果二位没有什么其他吩咐,那么小的现在就去安排人给二位准备梳洗。小的现在就不打扰了,一会儿会有下人专门过来指引二位到各自的房间,小的这就退下了。” 启叔快速的把要说的说完,逃也似的窜出了屋子。启叔心想着,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真可以去演戏了。回头望去,二人依然没有什么动作,表情。启叔看着那个现在已经被人称呼为颜姨的女子,喃喃自语:“颜姑娘,您何必自苦……”
启叔的动作很快,吩咐的下人很快就来了。陌远和颜姨的房间同样是在驯马场的空屋下面,只不过是一人一个单独的大大空间。寞阡住在哪里,此时已不用颜姨操心,启叔自然会把寞阡放在第一要位。
流苏低垂,红烛垂泪,那个人还是知道自己的喜好啊。颜姨走进自己的房间,不知该喜该悲。自己喜欢的颜色,自己喜欢的摆设,启叔不会知道这一切,除非那个人的吩咐,他总有那个本事,在把人伤了之后还叫人无怨无悔
洗去浓重的妆容,铜镜中的女子,容貌娇美,此时的她比往日不知年轻了多少岁,多少刻意的轻佻全化成此时眉间淡淡的忧,纯纯的不经意的媚。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不化妆的自己更加好看,更加年轻,可是只有浓妆下的自己,才能拉近与他的距离,让他不再以此为借口推开自己。已经三十多了啊,时间过的好快,好象昨天自己还是一个无忧的丫头,今日的自己却已经不知年轻为何味。
颜姨……除了他,现在还有谁知道自己的名字。烛影摇曳,女子轻轻摇头。十几年了,自己帮他照顾他的儿子已经十几年,小小的娃儿,一个比一个怪异,曾经叫十分年轻的自己很是头疼。不过尽管如此,自己是真的疼惜他们,尽管刚开始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儿子,到了后来,颜姨自己在十几年的相处,在每日的照顾中,逐渐把自己代入了类似母亲的角色,尽管这种想法经常也会吓坏了自己。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帮他,可以待在他的身边,颜姨强迫自己学着帮他处理各种他不方便出面的事物,这一做就是十几年。今天的事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伤心,他终究还是不信自己。可是自己对他又有什么可以怨恨的呢?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从十几年前看到他的那一刻,明明知道他是谁,明明知道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可能是自己毕生都无法跨越的,明明知道他身边不止一个女人,个个都很优秀,明明知道他有儿子,可是自己还是就这么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了进去。只盼自己的付出,自己一生的期盼,都够换来他偶尔的一顾,我就此生无悔矣。可如今……颜姨看着镜中的女子,喃喃的问自己,“盛酡颜,盛酡颜,枉你名为盛酡颜,时光流逝,红颜不在,如今你颜又为谁红?颜又为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