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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夜行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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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向后一闪。扑了个空的青年迅疾地转身，动作爽快，再次进攻过来。
作为槙岛的格斗术陪练，并不是第一次。崔求成在军中呆过些年头，论起体术，也算是派出人员当中的精英，所以在这方面他觉得自己姑且还能胜任槙岛的对手这一位置。
只是，不得不说他的旦那在学习能力上实在是个天才。每一次，崔都会觉得他的动作比上一次更凌厉精准，从对方身上领会到的新技巧也能够迅速转化为自己的招式。再加上那清秀外表的误导效果，崔相信槙岛圣护若碰上需要动武的场合，撂倒三五个大汉也不在话下。
而且说实在的，这个人打起架来怎么也这样好看……
槙岛光裸的脚在地毯上划出一道半弧，然后忽地高高抬起膝盖。裤管下方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腿。崔接住对方踹过来的脚顺势向自己的方向一拽，手掌握住脚踝的骨感分明，触觉光滑温暖。他不禁略一停滞。
一招不慎。
槙岛并没有失去平衡摔出去，却借上他的力，紧接着用另一只脚攻击了他的膝下部位。结果反而是崔被带翻。一个天旋地转，崔发现自己后背触地，而青年用腿勾着他的，紧紧骑坐在他身上。微微喘息着弓身，槙岛像个玩得正起劲的孩子，金色的眼睛因格斗的兴奋而漾起光芒。然后崔看见他的手掌直向自己的面门击来。
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崔准备承受住槙岛这一击。
袭来的微风掀动了他额前的头发，在那里消散了。几秒钟过去，预料中的疼痛并没落在他脸上。男人意外地睁开眼皮。槙岛微微歪着脸。巴掌还悬在离他的脸很近的上方，看上去有些调皮的意思。笑意出现在青年的嘴唇之间，仿佛是含着一口水在那里。然后槙岛抽回了手，没事似的从他身上挪开了。
“我赢了。午饭吃什么好呢？”
***
槙岛轻轻放过自己的那个情景，崔一直留在心底。他还记得首次给槙岛当陪练时的震惊，一如槙岛的美丽和凶残，都令人匪夷所思。但他想槙岛不喜欢别人的惊讶，槙岛对自己的异质性已体验太多。
“这个程序能够给安保系统写入自我解码选项……也就是说，可以让一把锁自己配出自己的钥匙，拱手交给入侵者。我简单地做了一些模拟试验……”
洗过澡，崔盘着腿坐在沙发，电脑放在腿上。槙岛从后面探着身子，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窗口。
“你在这方面果然是个天才。”
“专业内范畴而已，”崔的脸部肌肉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一点。“而且只是好奇心使然，就像您一样。如果世界上存在最厉害、复杂且神秘的程序，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一看啊……没错，比如伟大的巫女、西比拉先知系统。”
槙岛把手放在沙发靠背上，挨着崔的后脊，半晌没有做声。崔敲着键盘，忽然手背一凉，他低头，发现一滴水正从那里滚落下来。
“槙岛桑，您又不擦头发就……”
“啊，抱歉。”直起身，青年用挂脖颈上的毛巾潦草地沾了沾发梢。崔求成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样不行的，还是让我来吧。”
他把电脑放在一边，回过身，槙岛已经理所当然地坐到了边上。崔取下毛巾，一手拢住槙岛那些细碎的长发，用毛巾一点点地捋着。
“呐、求成，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你当做一般的猎物来测试吗？”冷不防地，槙岛问。
“这个……”崔觉得内脏的深处一阵揪紧。他想他和槙岛圣护之间也许将始终存在这样的问题。关于距离感、合理性、必要性的问题。就像海潮一次次接近沙滩，又退回去。
“也许我引不起您这方面的兴趣。”他答道，用手捻开槙岛潮湿的发丝，感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带着香皂味的热气。
“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不过你想必也认为这是一种幸运？”
无法否认。他在槙岛的游戏中见过作为猎物的命运，认为在槙岛身边扮演其他的角色也许更加安全。但崔也无法否认自己对此有种隐秘的失落。槙岛投注在猎物身上的目光，就像他陪槙岛练格斗时看到的一样，有时专心乃至热忱。那是作为协从者的他平常享受不到的待遇。
青年接着说了什么，崔重新集中起注意力，听到槙岛在问他新开发的程序，能否攻破西比拉系统的防线。
“这个，也许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毕竟厚生省的安保程序一定也十分出众，没准还需要我进一步去手动破解。”
“你不妨先找个出众些的安保程序来试一试。”
“要是攻击了大部门或巨头企业，这个程序的存在岂不过早暴露了吗？上面会警惕起来的。”
“试一试还是可以的。”
崔有些不解，槙岛站起来，用手撩了撩有些粘湿的衣领。
“泉宫寺先生旗下有一家严格保密的高级工厂，那里一定有独立的安保程序，我想他不会介意我用他的产业做一次小小的实战演练。你也认识他，对吧？”
***
因为大范围实行了无人机管控，所以篡改程序在夜间进入工厂并没有让崔费脑筋。但是，当槙岛直接把刀子捅进总控室值班员的心脏时，崔才意识到，他也许并没有事先向泉宫寺丰久打好招呼。
“你可以开始了。”
银发的青年从尸体旁站起，映着窗外的灯光，看上去如此冷酷，像午夜出没的食人血的妖精。崔知道他一定看出了自己脸上的惊愕。“一次真实的攻略是最好的演练。”槙岛说。
崔跨过尸体，开始把自己的程序接入电脑。
一开始运行是顺利的，但崔很快发现对方设置了更高级的报警功能。走廊传来逐渐逼近的声音时，他仍埋首于程序破解，额角有了些许汗意。
槙岛在他身边望着他，很安静。他不能看见槙岛此刻是什么样的眼神，这点有些可惜，不过也根本顾不上想这个。槙岛动了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十分钟就好。”崔轻声道。他的手指几乎在键盘上飞动，大脑转速倍于平日。余光里，青年似乎没有说什么，转身独自走出了房间。
崔逐渐忘我。周围的环境不复存在，他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代码的海洋当中。等他终于破坏掉了整个工厂的电子防御网，长嘘一口气直起腰来，发现时间仅仅过了六七分钟。
他的大脑还在发热，心里充斥着大功告成的满足和喜悦，但那喜悦转瞬就消失了。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旦那不知去哪了，亦不知安危如何。他觉得心跳再次变得短促，三两步冲过房间，闯出门去。
“槙岛桑……！！”
门打开的瞬间他差点被什么绊倒。定睛看去，崔发现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破碎的防御用工蜂，不远处还有几个人事不省的警卫。
槙岛正在应对最后一个人，崔看着青年像那天练习格斗时一样一掌直击过去，这次无丝毫手软。惨叫声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后静下来。
免罪体质者站在一片狼藉中回过头。“搞定了？”
崔无言地点点头。他明白槙岛一直在房间门外，为了给他争取十分钟时间，击杀了所有的敌人。
“比预计的更快呢。”
青年调整着呼吸，杀戮过后的脸色竟显出缱绻。他打量着四下。“恐怕我得给泉宫寺先生打个电话了……”
崔不由得攥住手指。槙岛走过他面前，身上泛着淡淡的血腥气。
***
白天，泉宫寺的车把槙岛接走了，崔一个人在家。他回想着从工厂获得的新代码，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程序设计，偶尔也停下来，想到那些被槙岛杀死的可怜的家伙，想到槙岛那些总带有矛盾意义的犯罪行为。晚饭时间槙岛没有回来。崔合上电脑，把室外投影也关掉。夜深了，他在一片漆黑里呆着，直到窗外有了车灯刺眼的光。
“旦那……？”
槙岛下车的时候意外地趔趄了一下，崔赶快扶住他。崔觉得槙岛看上去有一点疲劳，青年并没有拒绝他环过来的手臂。
“要给您煮点夜宵什么的吗？”
“不了，我想睡一觉。”
两人走进玄关，槙岛甩掉鞋子，赤脚踏上地板。但崔仍然没把手放开。青年探询地抬头，崔细长的双眼微微睁开，义眼的光芒有些锐利。
“槙岛桑，这次是因为测试我的程序，如需负责的话，应该让我和您一起去泉宫寺那里。”
槙岛苍白地笑了。这样的笑让崔感到一阵痛苦。
“工厂发生的事情，泉宫寺先生会以事故的名义全部处理好的。没关系。只不过作为私自给他惹麻烦的交换，他也向我索要了一点点报偿。”
“我没有问这个。”崔说得并不生硬，但转开了眼睛。他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握着槙岛的胳膊。青年脖颈上残留的吻痕，还有别的所有迹象，在槙岛下车的那刻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旦那，我没有立场、也没有愚蠢到自以为能去阻拦什么，但我可以犯犯傻。您说过。这权利还是有的吧……”
他停下了，因为槙岛向前，把额头和重心抵在了他肩上。槙岛身上的香味、血腥味、还有别人房间的味道，这些似乎都永远无法完全散去。崔把他抱在怀里，忽然很想知道泉宫寺、藤间，也许还有其他人，他们在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作何感想……槙岛圣护的生命永远属于槙岛圣护自己。只属于自己。
但是——
“现在的我没有演技，求成。没有安保系统。”
崔抱着他。崔此刻觉得最想编写出的不是攻破西比拉系统的超级程序，而是一道给槙岛专用的程序，好让他的旦那能够运行那种只从书本里读到过的，普通人叫做“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