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SAFE HOU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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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选房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尽管耗时耗心，槙岛却乐在其中，崔求成也只能奉陪。
地址是两个人一起选的。此前崔求成一直住在自己的EXOCET酒吧里，为了以防万一，也有几处藏身之所，崔对房子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隐蔽、安全，方便他摆设电脑机械，就够了。他问槙岛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能不受打扰地读书就好。”槙岛说，“包括阅读在内的人文活动，需要的最低条件是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屋，这是弗吉尼亚伍尔夫说的。”
崔求成叹气。问了也等于没问。他一边习惯性地答应着，一边继续在3D电子地图上对房子的综合情况进行评估。就知道不能听槙岛的，因为槙岛只会考虑读书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事，至于房子的能源供应、周围的交通、街头监视器的分布、诸如此类琐碎的问题，也必须有人考虑才行。
他被这种天降大任舍我其谁的苦逼心情所笼罩，所以直到后来，当两个人搬进新居的那天，崔求成才想起了一个深刻的问题：假如只是希望能够不受打扰地读书就好，那又为何大费周章，要和另一个人一起筑巢不可呢？
SAFE HOUSE
CP：崔槙
“……想不到收拾行李会花这么长时间。”
房子最终定在了歌舞伎町的一处地下，经过崔求成仔细的设计改造，现在装修也基本告一段落，可以入住了。原想花一天时间应该能把双方的东西收拾个差不多，但在槙岛那里，崔求成完全败下阵来。
“你从哪里搬了一座图书馆来吗，旦那？”
槙岛的书太多了，而且不止存放在一个地点。就拿现在他们正在收拾的这间高级公寓来说，光是书就有至少六七百本。
出于不泄露私人信息的考虑，他们并没有要搬家公司来帮忙给行李装箱，所以这个浩大的工程就落到了崔求成的肩上。起初，崔求成请槙岛去整理那些书，他自己则去把衣服杂物打包。过了一会，他听不见槙岛的动静，便探头朝里屋看去。
“旦那……”
“抱歉，求成……不知不觉就。”
槙岛窝在一只大纸箱里，像只找到了合适睡垫的猫似的，坐在里面看起了书，完全把要收拾行李的事情忘在脑后了。崔求成百般无奈地走过去，“您呀……等到了新房再看也不迟，再不抓紧装箱，今天晚饭之前可收拾不完了。”
他弯腰将手伸过去，可是槙岛却没回应他的动作。青年合上书，在箱子里仰起头来。
“好麻烦啊。”
“您也知道麻烦啊→_→那就快点从箱子里出来。”
“我在想，要是把这些东西都干脆丢掉怎样呢？寺山修司说过，扔下书本吧，到街上去。”
……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吧？“旦那，别开玩笑，光是这些纸质书现在值多少钱您知道吗……”崔直起后背，环顾屋里远远近近堆放着的书本，它们像多米诺骨牌般，构筑成容易坍塌的迷宫。这些在现代西比拉的统辖之下已经从市面上绝迹的陈年的出版物，加在一起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虽然，崔求成知道槙岛丝毫不会从经济的角度去考量它们。
“只是忽然冒出那样的念头罢了，”槙岛把手环住自己的膝盖，依然扬着脖子。“这些书不仅仅是钉在一起的一叠纸片。它们中的每一本，我都用手指翻弄过，用眼睛注视过，把我的一段生命花在它们上面度过……还有很多在阅读它们时候发生的事情。将这些书看做我的一部分记忆也不为过。”
崔求成愕然地望着他。
“倘若全都一股脑丢掉，就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丢掉了。可能有点遗憾，但也会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而且这些书并非是我最贵重的行李。”
青年的视线滑到崔求成的脸上。
“你呢，求成？你觉得应该搬到新房里去的、最贵重的行李是什么？”
崔求成的私人物品其实很少。除了去店里拿一些衣物和私人用具之外，他的主要财产就剩下那些电脑元件了。哦对了，还有他养的一条金龙鱼，算是比较昂贵的爱物。不过——
“要是只能带一件最贵重的……”
男人蹲下身，用手拍了拍装着槙岛的那只箱子。“那自然是这一件了。”
然后他看见被他所选择的那件“行李”闭上眼睛朝他探过身子来，嘴角挂着笑意，要他来吻。
撒娇耍赖放在一边不提，该收拾的还是照样得收拾。等所有的物品都打好箱子，被运到新房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等最后一只搬运用工蜂从门口离开，崔求成长舒一口气，返回屋里，启动了电子锁。伴随着上锁完毕的滴答一声响，他心中的某处似乎也尘埃落定了。
他拖着双腿走进客厅。客厅里还没有陈设完备，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无处下脚。崔求成绕过它们踅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下去，然后仰面躺倒。暂时不去想之后的整理安放和布置等一系列需要完成的琐事，他现在只想品味一阵心中那莫名的充实感。
也许是体力消耗的缘故，崔求成一不留神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在泥泞的路上拉着一架板车。车上的东西不停地滚落到路上，于是他不得不一次次去把它们捡起来。但车上的东西还是越来越少，最后一无所有。
再拉着车子也没有意义了，他愤而把那勒伤他肩膀的粗糙的麻绳甩开。身后终于再没有任何负担了。但接下来往哪里去，要做什么？崔求成忽然觉得茫然而虚空，他的生命是那样无所作为，那是无法承受之轻。他的四十年就这么白过了吗？
“求成……”
好像有人喊他的名字。
“喂，求成……”
身边有谁在。崔求成朦胧地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打开了灯。他愣怔了一会，猛然坐了起来。
“旦那，对不起！啊痛痛痛……”
大概是由于动作过猛，脖颈一侧突然抽起筋来。男人狼狈地呻/吟着倒回沙发上。
“没事吧？”
槙岛的手指覆盖上了他捂着脖子的那只手。崔求成有些艰难地转了转脸，看见槙岛坐在他边上，不知道是觉得可笑还是怎的，眉眼间有很淡然的满意神色。
“抱歉，沙发上太软了，不小心就……”
虽然这不知道是在解释睡着这件事，还是在解释脖子抽筋这件事，听的人也并没有在意。青年抽回手，顺便摘掉粘在崔求成发梢的一缕灰尘。“辛苦了。”
充实感慢慢地回来了，崔求成放软四肢。槙岛望着满地的箱子。
“这还是我头一次整理荷物，意料之外是件挺繁重的工作啊。”
“我也是。”崔求成说。槙岛有点惊讶地朝他一瞥。
“是吗，我以为你会比我有劳动经验。”
“又说这种贵公子似的话……”崔苦笑道，“是那样没错啦，但我年轻的时候过得很拮据，根本没有这么多的行李需要收拾。这也算是一种奢侈的劳动啊。”
槙岛定定地凝视着他。忽然，崔求成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问过槙岛从前都在怎样的地方住过，在生命的头20年里，这个人是否居无定所，又是否衣食无虞？可是，既然槙岛说这是第一次——
“从今天起，就要在这里就安家了。”
槙岛站起来，绕过地上的箱子，走到落地窗边上去，看着窗外全息投影的风景，那是崔求成之前刚刚设置好的带篱笆的果园。青年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笑。
“这地方很好，让人想一直住下去。”
“哦？”脖子不再跳痛，崔求成一边揉着皮肤一边在沙发里坐起来。“这可不像喜欢冒险的旦那会说的话。”
“的确，想要安顿下来的冲动，和想要探索未知的冲动，在人类身上可谓一半一半。单拥有其中一种，都无法令人满足。但那不妨碍我觉得这个家很好。”听见他走近，槙岛微微侧过脸来。“晚上给我煎带鱼吃吧，求成。”
“好……”
除了环住对方的腰、将他拢在自己肩膀上之外，崔求成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背上了壳的蜗牛，这壳不仅是他的容身之所，竟然还被另一个人称为“家”，因为这一个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以后什么时候做给你吃都行，旦那。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厨具收拾出来才行。”
“好麻烦啊。”
“万事开头难嘛。”
“那就拜托你了。”
“等等，为什么是这样……”
这间不悬挂门牌的房子成为了他们长期使用的安全屋，崔求成和槙岛在这里生活了若干年，期间崔求成无数次在厨房里忙活，槙岛有很多次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活；有许多次两人在浴室里做/爱，有许多次两人在地下训练室里练习过格斗术，有许多次槙岛在崔求成的工作间里给金龙鱼喂食，崔求成在洗衣间里把槙岛沾上血迹的衣裳丢进洗衣机里……西比拉并不知道它的天敌就这样在它的屋檐下筑巢。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又宽容，就像燕子的巢从来不曾被风雨吹落。
直到再也没人打开这扇门的那一天。
FIN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SAFE HOUS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