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夜行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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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被炉太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等槙岛从书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是相当罕见的情况。确切地说，这是槙岛第一次看到崔在自己的面前睡倒。通常来讲，崔是那个会对他道“晚安”的人，所以此刻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平日里总是比自己更晚去就寝。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挪动双脚换了个姿势，感觉腿在暖桌下面碰到了对方的。不过崔并没有醒。槙岛的注意力微妙地游移了。屋里光线愈发暗，大约快到晚饭时间，这次并没有人一如既往地提醒他“看书时要保持室内明亮”。
合上书，槙岛打开手机，想浏览一下厚生省今天的推荐节目都有什么。一般来说，大部分是些四平八稳的全年龄向社会新闻，不过偶尔也会有让他觉得有趣的细节。姑且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只是他忘记了把耳机戴上。结果，突如其来的尖细声音一下子从手机里放了出来。
“这里是公安局刑事课——”
崔猛地直起了身子，动作幅度之大，整个暖桌和倚着暖桌的槙岛都要被他掀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噌地伸出去，精确无误地探向了槙岛。
“……”
槙岛看着对方。习惯于眯着眼的男人此刻睁开了眼睑，颜色慑人的双目流露出受过良好训练的、完全下意识的警备神色。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手机仍然在继续作响：
“——岁末特别节目，愉快的火锅24小时……”
崔低了低头，看到屏幕上正在频频招手的公安局吉祥物花子和太郎。他感觉到槙岛正在盯着他。
“……槙岛旦那，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普通点的方式喊醒我？”
男人叹着气，不着痕迹地把伸出的手移向一旁，拿起了对方放在那的书。不过他知道这点小把戏是骗不过槙岛圣护的。
“我本来没有那种打算。”但是槙岛的声音里盎然有趣。
被炉是前阵子刚买的。他的旦那心血来潮，经常给他出些难题，这还算是相对比较容易的。为了配合，二楼不得不重新翻修，改成了和室，有种削足适履的感觉，不过槙岛很喜欢，此后就经常窝在这的被炉里看书。
现在屋子里已经黑下来，崔望向槙岛，后者托腮坐在那，金色眸子正像星光一样平静地朝他闪动。温度从棉被里一点点传递上来，他这时慢慢感到对方的膝盖贴在他大腿的一侧。
崔觉得槙岛经常会做出一些近似撩拨的行为，虽和他的club里那些陪酒女郎不同，但确确实实具有逗弄的意味。实际上这一点就是在他搂着女郎们的时候想起来的，此后他不幸形成了条件反射。今天也是，他本来打算在六本木的店里补个觉，但在女郎们几次提醒他走神后，他还是来了这边。
究竟对方的暧昧举止是什么意思，煞费掂量，后来崔决定放弃自主思考，在这方面做自家旦那最爱批判的那种怠惰人类——因为他不想破坏和槙岛之间建立的这份平衡纽带。还有另外一点原因：崔并不认为槙岛会对他有兴趣。
是不想这样认为，还是不敢这样认为呢？
“你在担心？”
他的思路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槙岛仍然在盯着他，崔决定就事论事。
“抱歉，槙岛桑。我知道这很愚蠢。”
作为西比拉史上最凶恶的罪犯的协同者，多少应当有些过人之处。至少，不该因为听到了“公安局”的声音就如惊弓之鸟。再说，他的旦那的色相是那样纯白无暇，对街头监视器向来无所畏惧。
但他还是会惊醒，还是会徒劳地伸出手去，好像一只鹰想用翅膀护住自己存身的山川。
“并不，”槙岛说，“这并非愚蠢，只是犯傻。”
他一时没有明白二者之间的区别，槙岛的咬文嚼字反正也不是一两天。青年捋了捋银发，这会不再继续盯着他。“我没有充分考虑血腥场面对你的影响。”
不是因为那个，不是的……噩梦的重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但崔没有反驳。眼前拨弄着头发的青年，昨天刚刚杀死了别人。善后是由他处理的。他的旦那从普遍意义上讲缺乏一般人性，没有良心，不知怜悯，也无法从杀人行为中获得任何震撼。但每次去事发地接槙岛的时候，崔会从他脸上看到一种微弱的疲倦之色。那是混合了孤独、失望、怒火乃至忧郁的神色，虽然也许只是稍纵即逝，但那让崔知道，槙岛这个人并不缺乏感情。
“旦那，你开心就好了。”
“呵……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崔努力让自己迎接对方的审视。黑暗中，槙岛的微笑有些模糊。笑可以让神更接近人类，也可以让怪物从另一个方面接近人类……崔隐约地记起这句话来，似乎是从前槙岛某次从哪里引用的句子。
“对了，之前藤间君来过电话，说想过来叙叙。我没答应他。”
“诶、为什么……”
“他一定又是想借我的书吧。”
“这样啊？”
崔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笑。两人之间的沉默像棉被的触感一样轻缓。槙岛的手机仍然在响：
“呀，火锅真的好棒好棒啊。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吃火锅，就能加深对彼此的认识，感觉好温暖啊~你说呢？”公安局的吉祥物其一念叨。
“说、说得是呢……就像你说的一样火锅让人变得亲切，也让psycho-pass变得纯洁。”另一只勉为其难地附和着。
“我比较喜欢的配菜是豆腐。”崔问。“旦那呢？”
“西红柿。”槙岛说。“吃一次怎样？”
之后的几年里，崔很少再有“犯傻”的动作。槙岛渐渐会独自杀人，不让崔来迎接。但被炉一直用着，在巫女的眼睛找到他们之前，偶尔上面会煮火锅，会有人笑，有人睡着。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白夜行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