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妖市·休休（十二） ...
-
车子嘎吱嘎吱走了不多时候就停下来。
郭嘉还在那里异想天开：“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地球另一边了？”
楚深衣把车帐撩开：“没有师姐，下来吧。”
脚一沾地郭嘉就不干了：“你这走哪儿来了？这不郊区么？那儿，看那儿！”郭嘉伸手指着远处那大个的摩天轮，“那是三河之眼，连三河市都不算出了！”
“我们到了。”楚深衣不为所动。
“蛇王就住……这儿？住城乡结合部？”诸葛亮心说这蛇王真是深知民间疾苦，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啊。
“别想了诸葛师姐，我没说蛇王是住地面上的。”楚深衣走到路边一幢水泥搭建的简易房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没什么特别，就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眯着眼睛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呢。
“怎么换成你了？那俩呢？”楚深衣没头没脑对着老人家说话。、
老人家抬头看了看楚深衣——其实只是看了看楚深衣的方向，那眼睛都蒙昧得浑浊不清了，可能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别装了，我要求见蛇王。”老头还没动静，楚深衣又强调一遍：“蛇信！我找蛇信！”
老头的手突然就瘪下去了，不是放下去，而是整个人像充满气的玩偶突然被放气了一样地瘪下去，猛一看还挺吓人的。
地面开始咯吱嘎吱地想，站在马车旁事不关己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就掉进了地面上突然裂开的一个口子里。
蛇王住的是地宫，想想也对，地面上已经基本没有人类不涉足的地方了，房地产寸土寸金，蛇王要想不被人发现，还能有足够大的地方盖宫殿，那就应该在地下挖洞。
“可……要是挖地铁怎么办？”诸葛亮关注技术问题。
“人类地底建筑确实挖到过的。”楚深衣承认，“上海有一座桥，打柱子的时候挖到了，那还不是蛇王宫殿……反正也是个和龙有亲戚关系的家伙，亲王一级吧……它住那里。”
“后来呢？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找懂行的人谈判，那个主儿也是个深明大义的，支持国家建设，趁一个风雨夜搬家走了。后来为了纪念它，大桥的中心柱子上面特意装饰了龙图案。”
“我说你们打算这么一直坐在地上聊天么？”郭嘉不耐烦了，拍拍屁股站起来。掉下来倒也不深的样子，这里堆了厚厚的沙子，摔在上面，平安无事。
“别动！谁擅闯地宫！”黑暗处突然传来两声断喝，郭嘉一个没留神，刚站起来的又啪叽摔倒了。
阴暗处有什么在动，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众人先看见一个反射金光的东西——后来知道那是金枪的枪尖，然后手执金枪的两“人”就出来了——说人有点勉强，明明是上半身像人，下半身仍是蛇尾，粗大的蛇鳞一块有手掌大小，看脸都正常，是很帅的年轻面孔，一个圆脸弯弯眉，眼睛不大，眼角总有些上挑，看着西相，另一个尖下颌，浓眉大眼，长得端正。
这个场面对众人来说还是很震撼的……有生之年居然看到活的蛇精了！那什么cosplay都弱爆了好么！
“说你们呢干什么的！”圆圆脸把枪尖举起来威胁着。
“disgusting.”管驭龙深深地厌恶这些蛇妖扭动腰身的样子，就像看见蠕动的大肉虫一样，不吐不快。只是楚深衣叮嘱过不要乱说话，那中文是肯定不能说的了，就说英语吧。
没想到两个蛇妖的眼眉当时就立起来了，手中的枪尖一齐指向了管驭龙：“Son of bitch.”
管驭龙白了脸，五人组无不囧……楚深衣就那么看着，一点没有解围的意思：“我警告过的，别乱说话。蛇妖们连希伯莱语都会说，你这四级的水平就别作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到地宫来的？说！”圆圆脸的枪尖又指向楚深衣，楚深衣不以为意把枪头拨开：“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就是用冷兵器，那都多少年前了，怎么现在还用？不知道换56冲吗？”
“你……”圆圆脸颇为疑惑的样子。
“连我也不认识了。”楚深衣一脸无奈，抖抖衣服拱手，“请去禀告蛇王，就说阿楚前来拜山。”
阿楚这个名头真心好用，圆圆脸立刻惊喜不已，尖下颌也激动地收起金枪走上来：“阿楚你回来了？”
“是啊。”
“好多年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你们不也搬了几回家？彼此彼此。”
“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不是。”管仙庭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送嫁妆来的。我们易经研究社社长被你们世子选为世子妃了，我们几个也算娘家人，来送些妆奁，还有婚服。”
说道管仙庭，两蛇妖稍微有点警惕，彼此对看一眼，一个走到车前简单检查了一番，对着另一个点了点头。
“我去通报。”
蛇王的地宫九曲十八弯，就是个大型迷宫，一进来先搜身，连马都搜身，然后就是走啊走。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中央大厅。
大厅的宏大与气派就不说了，两边和天花顶上的墙壁里嵌着许许多多明珠宝石，光线充足又柔和。
大厅正中一座蛇形梯的顶端，支着一座王座，王座顶端端坐一人，正和旁边站着的人说话，听见有人过来，便转头看了一眼。
郭嘉连感叹词都说不出来了。
这人看脸也就是三十大几到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头漆黑的长发，缎子般柔顺善良，发顶心戴着一顶珠冠，正中一颗硕大无朋的珠子，光华夺目，身上穿的是银鳞细甲，贴在身上，显得体态匀称，四肢修长，最外面裹着彩锦织金妆缎内衬红缎里子的外袍，腰间悬剑。穿戴已是如此了，那张面孔比之毫不逊色：玉面桃腮，浓眉凤眼，直鼻薄唇，脸上不见皱纹，眼睛里却很沧桑；活活一个美中年。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生的也十分出挑，头上挽了簪子，簪子一头的明珠只比管仙庭捡到的“照乘珠”小一点。
不用问了，这就是蛇王和他儿子了，果然父子俩都是美人，看人家这基因！
“阿楚？”蛇王看见一行人进来，挥手让儿子退到一旁。
楚深衣笑吟吟走上前去施礼：“阿楚来给蛇王问安。”
“有多少岁月不见了？”蛇王叹息着，叹息的声音也极其好听，“今日如何到此？”
“为管仙庭而来。”楚深衣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在这里很好，阿影选中她做世子妃，婚礼不日就要举行，准备也很匆忙，实在不能分身招待你们，待成婚之后吧，我亲自排宴，好好叙叙旧。”蛇王说的客气也得体，然而话里话外，竟是赶人的意思了。
“蛇王且慢，我们今日是不得不来：我们几个和管仙庭都是三河工大的，算是她的娘家人，成婚之前，总要让娘家人送一送，哪有把新娘子拐了拘禁起来不让家里人见的。”
“阿楚，据我所知你和身后那几位都只是管仙庭的同学或师姊，这就充任娘家人，恐怕不当吧。”
楚深衣笑了笑，把管驭龙推上来：“蛇王，这位可是管仙庭的堂妹，正经是娘家人，怎么说我们是充任呢？让我们见见管仙庭，确认她无事，把嫁妆交给她我们转身就走。”
“嫁妆就是，人就不必见了吧。”
管驭龙这时候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蛇王这就过分了吧！管仙庭是我堂姐，人界的一员，按人界的规矩，女方出嫁，要找闺中的姐妹密友，梳妆打扮，披上嫁衣，然后从女方家中出门，正式离家，嫁为人妇。如今蛇王自己就都做了决定了，万事都不与娘家商量，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又不是我们求着蛇王来迎娶的，怎么就连人都不让见，只说放下嫁妆就要撵出去？我堂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也是一家人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务必要依礼而行，风光体面，好歹也让我们亲手给她穿了嫁衣，才好放心地把她叫到世子手里，蛇王——不至于连娘家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蛇王略一沉吟：“人和车马都检查过了？”
圆圆脸一施礼：“启禀蛇王，都检查过了，随身携带没有可疑之物，车上的也确是黄金珠宝，满满一盆。”
蛇影见状：“父王，既然如此，就让她们见一见，能出什么事？何况她们说的也有礼，来的又不是等闲之辈，贞侯武侯之流，面子还是要给的。”
蛇王点头：“既然如此，唤管仙庭出来吧。”
有几个千娇百媚的女侍，穿着青色杂裾簇拥着一人走出来，楚深衣认出那正是管仙庭。
只不过此时的管仙庭脸上表情漠然，双眼大睁，走路像个木偶，头上挽着死板的发髻，身上穿的黑漆漆的一件大袍子太长了拖地，走路老是踩到。
“蛇王！你就让我姐姐穿一身黑结婚？这又不是送葬！”管驭龙殊为不满。
“不懂不要乱说！黑色是我们蛇族婚服的颜色。正如你们人界，东方喜穿红，西方喜穿白，一样道理。”
“那也没有喜欢穿黑的，我姐姐又不是蛇妖，婚服当按人界规矩来，我们早预备好了。”管驭龙看着楚深衣拿出一个锦盒，取出一件蹙金绣石榴裙，走上前要扶着管仙庭去下面换，“这才像话！”
“慢着！”蛇王一声断喝，“管仙庭如今哪里也不能去，她是要做我蛇族的世子妃，若是出了差错就不好办了，你若执意要为她披红，那也由你，就在此处套一套便罢。”
“你……”
楚深衣看了看管驭龙，点头示意就这么办，管驭龙只得将就着把衣服勉强给管仙庭套上了，一身浓重的黑外面套一件大红的裙子，有点怪异。
管仙庭依旧木然望着前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姐，我知道我错了，我那天不该赌气，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我现在后悔了，毕竟是姐妹，我怎么能为了一时的私欲就把你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呢。”管驭龙轻声说着，开始理顺衣服的皱褶，“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有办法带你回去，别怕。”
管驭龙的手停在管仙庭的颈前，脖领子上还空着个金累丝镶麒麟牙领扣，她狠狠扣下去！
“啊——”
管仙庭一声抽气，仿佛大梦初醒，眼里瞬间恢复了神采：“驭龙，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该死！”蛇影骂了一声，匆匆从蛇形梯上走下来，“你干了什么？”
“帮助她恢复神智。”楚深衣语气轻松，“蛇王，按规矩你是不能强迫一个不情愿的人嫁给你儿子的，当然了，按规矩采用些手段迷惑别人也是不允许的——不过那就是小问题了。”
管仙庭和管驭龙看着身前身后的蛇美眉们瞬间变脸，露出毒牙来，脸色都白了，两个人互相扯着，管驭龙急着喊楚深衣：“楚深衣！”
楚深衣不为所动。
一个蛇美眉已经凑过来了，而且速度奇快，一口咬在了管驭龙手臂上。
“驭龙！”管仙庭大惊失色，管驭龙已经倒在了地上。
其他蛇本来也想上前的，但是她们好像很忌惮管仙庭，有管仙庭护着管驭龙，她们只在旁边转圈，却不过来。
“楚深衣！管驭龙她……”
“没事儿师姐，死不了。”楚深衣伸手拦住郭嘉，“我保证，就是稍微留点血而已。”
“不会有毒……”
“她不会中毒的。”楚深衣又抬头看看上面，“蛇王，我想管仙庭现在已经不想嫁了，那人我就带回去了。仙庭，过来，我们走。”
管仙庭一刻不犹豫的紧抱着管驭龙，和那些蛇对峙着，一直走到楚深衣身边。
“楚深衣，我们能出去吗？现在怎么办啊？都是蛇！”虽然蛇不敢咬过来，但看着出现越来越多现了形的蛇妖，还有不少没修炼成人形的蛇爬出来，管仙庭也怕。
蛇王在王座上再次叹息一声，缓缓起身，满满走下楼梯，他姿态优雅，每个动作都透着王族特有的礼仪和教养，像一幅画。
但没人现在有欣赏的心情。
蛇王走到了管仙庭管驭龙和楚深衣近前，眼里看不出波澜来，管仙庭如临大敌，她抱紧的管驭龙因为被咬伤疼得脸有些扭曲。
蛇王似乎很怜悯地摇了摇头，他对管仙庭说：“你这么信赖阿楚？”
管仙庭猛点头。
“你知道她是什么？”
管仙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她是……我的顾问。”
蛇王微微一笑，好象是觉得这个答案很有趣：“我来帮你看清她。”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蛇王已经用谁都没看清的速度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楚深衣左胸！
剑尖在后背透出，血顺着剑淌下来……
管仙庭惨叫得整个大厅都是回声，好像被刺中的是她。
楚深衣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看蛇王，又低头看看胸前那把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到死都不相信会出这种事情，她倒退着走了几步，在石壁前停下来，半倚靠着石壁倒下了。
“楚深衣——”管仙庭放开管驭龙，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看着楚深衣已经了无生气的脸，她哭得很惊慌。
这种惊慌并非是因为依赖没有了担心自己的惊慌，而是不能不敢不愿意相信发生了什么的惊慌，你天天认识平淡无奇地打招呼抄作业开玩笑恶作剧的人说没就没了，你的生活从此空出一大块，这一大块把本来填满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没人能接受这种突然的变故，简直要疯。
“楚深衣！楚深衣你醒醒！你不可能死的！你什么都知道你无所不能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死呢！你是骗我们的对吧！快起来！你快起来快起来！”
管仙庭扑在楚深衣胸前大哭，不顾血染脏了衣服。
“瞄了个咪的！”郭嘉反应过来了，五人组都反应过来了，怒不可遏又倍感悲痛，不管楚深衣平时多么不是东西，是三河工大的人，就得活着带回三河工大去！没有趁手的家伙，郭嘉捡起块石头就要砸蛇王：“你tm当蛇王了不起啊！敢动我们的人……草菅人命……我跟你拼了！”
“师姐！师姐！”诸葛亮和郭嘉拼命拽着郭嘉。
“众位少安毋躁。”蛇王那个情绪没什么变化，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很平常，“管仙庭你也别哭了。好好看看她。”
“哼哼呵呵呵呵……”
管仙庭吓了一大跳，眼泪都吓回去了，这声音怎么是眼前这具死尸发出来的。
“死尸”慢慢抬了头：“蛇王，不是说好了不再这么玩儿了吗？我虽然不会死，可不代表我不会疼啊。”
管仙庭吓呆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楚深衣满满站起来，把穿透左胸的剑一点点拔出来，递给蛇王：“剑还是那么快，蛇王这些年没荒废，真是没想到啊。”
郭嘉五人组也吓呆了，郭嘉慢慢扭头看诸葛亮：“小猪，刚才那一剑……是穿透左胸了……吧……”
“好象是……穿透心脏了……”诸葛亮说得有点心虚。
“那怎么……”
蛇王看着管仙庭：“管仙庭，现在你知道了？你面前这个，并不是人，你还要信任她吗？”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妖市·休休（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