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司仪·冥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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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儿了，你都亲自出动跑到地上来了？”楚深衣指挥管仙庭端茶倒水，学生会会议室里此时灯火通明，接待着大家一辈子也不想看见的客人。
“周瑜没事儿吧？”郭嘉她们肯定还是先关心自己人。
“没事，放心吧，我是冥界的，懂得三界的规矩，她此时在家里睡呢。”
“厅长大人您请。”管仙庭狗腿地端上一杯铁观音，“这屋里是不是太亮了？您能习惯？”
“还好。”苦丁看了管仙庭一眼，“这就是上次大闹舞会的那个？听梵音天的人说了，总参的郭罗已经跟三界打了招呼了，楚深衣你定了就是她了？”
“喝茶，喝茶。”楚深衣不声不响把话题岔开了。“管仙庭只是想问你，冥界的人是不是都只能在黑夜中现身。”
“那倒不是，我们又不是吸血鬼，只不过在黑夜出来最方便，省的我们看到人，或者人看到我们，彼此都吓一跳。”
……有道理。
“言归正传吧，厅长大人，这次的冥婚是你们做的局吧，我也是迟钝了，看到那轿子就该反应过来的，流苏上不是宝石，而是舍利子。除了冥界，人界哪有这么多活佛的骨头渣。”
“是的。”苦丁承认得很痛快。
“那棺材里的枯骨也是男人的？”
“随便找了具就穿上了，反正是引蛇出洞的，也没认真。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他们找了具男尸？”
厅长大人的手下看来不靠谱……那另一个棺材里是什么啊！
“我想万一围观群众里有无辜的人就糟糕了，所以抓了只黑猫就匆匆忙忙塞进去了，想着能把不知根底的人吓跑。”
你不知道猫不能靠近尸体这是老话了么！
“都剩骨头了，靠近也诈不了尸的，就算诈尸，你们觉得一堆骨头站起来能干什么，实在害怕的，教你们个对付的方法：拿根粗棍子，奔着肋排和骨盆之间狠狠揍，打折了就好了，动不了，它自然就老实了。”
郭嘉诸人囧……你真的是冥界审判厅厅长么？
“冥界出事了么？”楚深衣觉得话题不能变成“遇到骷髅架子的防身招数三十六式”。
苦丁从宽袍大袖里摸出一打文件资料拍在桌子上：“何止。最近出大事儿了，两个月内报上来二十三件冥口失踪案，全是女的，现在已经破获的十几件都是和冥婚有关。”
除了楚深衣没人听得懂。
“就是说有人偷了死去的人去配冥婚，但是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的程序都没走，是这意思么？”
“是。”
“……对不起我没听明白，这样子配冥婚也没什么吧……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在地下有个伴也好……”郭嘉觉得自己活人的思维居然跟不上死人的了。
“没什么！”苦丁瞪大了眼睛，“这么严重的冥口拐卖事件你居然说没什么！”
冥口拐卖……
“是挺严重的，”楚深衣摸了摸下巴，“剩男问题现在是蔓延到三界了。”
“不仅如此，这么密集的冥口拐卖案，加上还有一些至今未能破获，冥王非常焦虑，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一个月之内必须有个交代。”
“能让冥王焦虑的事儿啊，那可非同一般了，怕不是单纯配阴婚这么简单吧？”
“是。”苦丁承认了，“我们最担心的，还不是冥婚，而是冥婚仅仅作为一个幌子，尚未找到的失踪的冥口可能已经到了人界了。”
“什么意思，是说跨国婚姻不能忍吗？”管仙庭懵懂着，楚深衣的拳暗自握紧了。
“跨界的婚姻可比跨国的婚姻可怕多了。”楚深衣说，“如果仅仅是冥口失踪，但还留在冥界，大不了多出动点警力找回来就是了，殃及不到其他地方。但是如果跨界……师姐们可以想象一下，比如说因为未婚男子大量死亡，为了给他们配婚，却又没有足够的适龄的死去的女性，而且还有人得知，介绍一个成功的冥婚可以得到不菲的介绍费——这个时候会出什么事？”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为了这个婚姻缺口，会有人主动杀害活人来完成冥婚的市场需求。”郭嘉猜测道。
“对了。”楚深衣点头。
“可是把冥界的鬼拐到人界来也能嫁给活人吗？”司马懿觉得不可思议。
“鬼是可以嫁给人的，聊斋里写得不少了。不过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师姐们听说过‘伥’吗？”
“娼？从事特殊服务行业的？”诸葛亮猜测。
“是为虎作伥的伥。”
“这个知道。”赵云信心满满，好容易有个她知道的。
传说中被老虎吃掉的人，鬼魂会被老虎控制不能解脱，若想转世投胎去，必须为老虎找到一个新的活人作为食物，找到了便把这人的衣服脱去，方便老虎食用，这样自己就能获得解脱。
“厅长是怀疑冥界的鬼魂到了人界，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控制，干出什么事来？”
“我已经不是怀疑了。”苦丁从资料里抽出一张边缘还装饰卷草纹的羊皮纸递给楚深衣，“这是几个月前，发生在这附近的网吧猝死事件。”
“哦——这个我们也知道的！当时我们去看了，楚深衣还给我们介绍了一堆小妖怪，还说了什么……黑暗合同！”管仙庭对此记忆犹新。
“我们当时没有找到那份合同，怎么，和今天的事有关？”楚深衣把羊皮纸还给了苦丁。
苦丁接了过来：“最近很多事情反常，所以我们监控了一些敏感区域，三河工大附近也是，因此这次奇怪的网吧猝死事件我们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五月份三河工大的‘首丘’出了问题，大规模鬼兵迷路，我们也知道，最近这里又集中爆发出冥婚的事情，就像有人安排好一样，无法相信只是巧合。”
“那么有什么信息可以分享吗？”
“那个黑暗合同，你们说没有找到。”
“当时是没找到，不过我猜可能被带走了，或者压根就没签。”
“不对，签了。”苦丁从最下面抽出一份压膜的文稿，“奇怪的是，冥界也只有副本，这东西与人命有关，按理冥界至少要有一份书面的原本的，可是我翻遍了资料库，只有副本。”
“副本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因为是可以伪造的。这下麻烦了，只有副本的黑暗合同，基本等同于只有抄本的圣旨——不被承认还是小事，矫诏的罪名，谁来承担？”
“那合同上说了什么？”郭嘉凑过来看，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懂。那上面的笔划像打架的蚊子腿，一个插一个。
“很奇怪，那家网吧的年猝死额居然是零。如果这副本是真的，那猝死的事根本就不该发生。”
“不妨再告诉你们，冥界没有查到这个人的魂魄，据追踪的资料显示，他的魂魄最后一次有据可查是在今年五月，在人界出现，就在三河工大。混在鬼兵之中。”
苦丁走了。
“她忙着呢。说还要接着查冥婚的事。”楚深衣翻着《世说新语》，表情凝重。
“楚深衣，下盘棋吧。”郭嘉少见的提议。
连棋都是少见郭嘉会下的象棋。
“方寸之间，征战杀伐。”郭嘉当头炮先敲掉了楚深衣一个卒，“你说这棋盘上要杀的好看，先动谁？”
“师姐有话就直说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过去常讲：事有反常必近妖。一个猝死的人，为虎做伥，跑去鬼兵里干什么呢？”
“只有战争才需要士兵。”
“鬼兵不是进入首丘了么？”
“但还有大量徘徊在外的啊。”
“打仗除了士兵还需要什么呢？”
“经济政治文化社会都要做好准备。”
“婚姻在这其中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楚深衣拿“马”的手顿了顿：“盟友。”
郭嘉看着棋盘，喃喃了一句：“其志不在小。”
幽邃深暗的地下，拱砖门洞，墙上和脚下都有一层薄薄的黑泥，墙顶上爬着粘腻的青苔。
七拐八绕之后，就来到一座硕大的厅堂。
这厅堂本来空旷，此时站着的人却不少，广袖长袍，都是左衽，一水红白相间的衣服，像惨白的猪肉上的血水。
迎面的龛栊上摆着胳膊粗的描金龙凤对烛，火苗子都有一指高，冒着黑烟，正当中地下站着十几个少男少女，都穿着龙凤喜褂，脸上扑着红艳艳的胭脂，目光带着如痴如醉的喜悦。这些人身前地下都摆着棺材，里面各有一具尸体，有的年头长，有的年头短，有的烂到半肉半骨，有的像是才下葬几天，还有的完全骨化了，黑洞洞的两个眼窝，一口阴森的牙齿残缺不全。双手手骨搭在胸前，有些穿女装的指骨尖还贴了长长的尖利的美甲。
一个个子高大，身前捆着红白花球的中年人站到了高处去，声音洪亮：“吉时到——迎亲——”
少男少女们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步跨入到棺中，带着满意的笑容躺到了尸体旁，就好像自己身旁的是公子红妆，而自己正身处花团锦绣的红罗帐中。
“大礼虽简，鸿仪则荣。天尊地卑，君庄臣恭。男女联婚，阴嫁阳从。门第尊崇，媒妁相仍。斯序则立，三界互通。成败共济，其用乃同！盖棺——”
沉重的棺盖隔绝了对对新“人”，也隔绝了可能的哭喊和求救声，自有人跟在盖棺者的后面，提着尖利的长钉和沉重的锤子，走上来一钉一钉封死棺盖。
锤子落下的声音，狠狠锤在在场人的心上。有人长出一口气：“如今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了。”
“这是什么话，”有声音轻斥道，“本来就是门当户对的，理应互为婚姻，孩子们也大了，为家族做点什么正是他们应尽的使命，无论是回来这个世界，还是去下面的世界，他们到了那儿也都是佼佼者，正可以维护家族的荣耀，千秋万世。岂能为了一点人世的光阴而下聘寒门？”
这已不是晋代。
这却还是近代。
“臣谨案南郡丞王源，忝藉世资，得参缨冕，同人者貌，异人者心；以彼行媒，同之抱布。”——南朝 梁沈约 《奏弹王源》
王浑妻钟氏生女令淑，武子为妹求简美对而未得。有兵家子，有俊才，欲以妹妻之，乃白母。曰：“诚是才者，其地可遗，然要令我见”。武子乃令兵儿与群小杂处，使母帷中察之。既而，母谓武子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拟者，是汝所拟者非邪？”武子曰：“是也”。母曰：“此才足以拔萃，然地寒，不有长年，不得申其才用。观其形骨，必不寿，不可与婚。”武子从之。兵儿数年果亡。——《世说新语》贤媛篇十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司仪·冥婚（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