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李坤主

33、雨·失约（二）

　　管仙庭并没有因为恐吓事件被室友孤立太久。
　　因为她制造的那恐怖事件是小问题，在大问题到来的时候被掩盖了。
　　管仙庭同寝室的阿丽不对劲了。
　　先是丢了好多首饰，从小巧的戒指到一只耳环还有轻便的发夹什么的。
　　然后就是皮肤冰凉，越来越凉，管仙庭偶尔碰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碰到了一块冰。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场面更夸张，几十度的热水拧开“哗啦”冲到身上，身上立刻就冒起了白烟水雾，简直自带干冰制造特效。
　　“那不是挺好么，”楚深衣听着管仙庭面带恐怖地讲述，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夏天连电扇都不用开了，吃不完的东西放到她周围，电冰箱都省了，环保经济。”
　　“这不是最可怕的！”管仙庭的表情在说恐怖是循序渐进的。
　　然后阿丽就陷入沉睡，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睡，谁也叫不醒。大家还惊讶地发现，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变长了。
　　“头发长得快——这是什么病？甲亢？新陈代谢组织异常？要不去问问医学院的？”诸葛亮提议。
　　“不是不是！”管仙庭急得满头大汗，“重点不是头发长！而是——我们发现，寝室的地上天天出现一堆乱头发！好长的乱头发，乱糟糟像个鸟窝一样，每天扫每天出现！我们谁也没有那么长的头发！再说，谁也不会掉那么多头发啊！”
　　赵云若有所思：“长发怪？”她看楚深衣，“有这种妖怪么？”
　　“谁知道呢？”楚深衣走到学生会办公室大落地窗前，唰啦一声拉开了窗帘，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管仙庭，你们见到的地上的头发是不是发梢带一点暗红色？”
　　“啊？对啊对啊！就说嘛！我们几个谁也没有染过发啊！所以那肯定不是我们几个的头发！”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楚深衣又把窗帘拉上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嗜睡的？是不是开始下雨的那一天？”

　　以前有一首诗这样描写过刮风：这儿很少刮风/一年只刮两次/一次刮半年。
　　当然这首诗没有戴望舒的《雨巷》出名。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提到过一场有名的雨：：“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
　　三河的这场雨当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春末夏初一口气下七天，怎么看都不正常。
　　“阿丽不会有事吧？”管仙庭看着在阿丽床边目光凝重的楚深衣，担忧不已。
　　“很大的事。”楚深衣的回答无情地击碎了管仙庭的幻想，“大到不是我能解决的。”
　　“怎么会这样……”宿舍里其他人都慌了，楚深衣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该去找谁呢？“要不要报警！”
　　“随便你们。”楚深衣把昏睡不醒的阿丽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番，“不过不要自欺欺人以为这就能解决问题。人类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就像造出空调房一样，以为在小圈子里没有冬天和夏天，冬天和夏天就真的不会来了。”
　　楚深衣又看了看厚重的窗帘：“这里也是，以为拉着窗帘，屋里开着灯，外面天就不黑了吗？”
　　几个女生不敢多说话，管仙庭已经吓哭了：“阿丽！阿丽你醒醒！你别吓唬我们！你不要死啊！”
　　“雨，本身就带着冰冷和死亡的气息……”楚深衣瞟了一眼旁观的几个女生，她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地抱团了。
　　“卡！”
　　这种时候就应该顺理成章来一段恐怖梗，什么床下有人啦凭空出现脸啦或者有啊飘脚不沾地啦，可是后面赶来的诸葛亮一本正经的NG表情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恐怖气氛全破坏了。
　　“师姐你干嘛破坏气氛。”楚深衣深深不满。
　　“你吓唬她们一次还不够啊，差不多就行了。”郭嘉也赶来了。
　　楚深衣歪歪嘴：“谁叫她们投诉我，报复一下还不行了？”
　　“不要睚眦必报，会短命的！不信，你看看法正……”诸葛亮回想起那一段还是痛心疾首。
　　几个被吓得够呛的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但在她们找楚深衣算账之前，赵云就奉命把她们拦住：“当下关键问题是快把人叫醒！不然宿管大妈知道了绝对会再闹出大事！”
　　“解决方案其实很简单，我已经说过了，人类总是自以为是，固步自封，等出了问题再束手无策，其实你只要打破束缚不就好了？”楚深衣指了指窗帘，“一下雨你们就拉上了吧？难怪看不见。把窗帘拉开。”
　　“拉窗帘干什么？”有人不解。
　　“少废话，照做就是了，跟人类沟通真是费劲。”楚深衣抱着肩充分享受报复的快感，一脸“愚蠢的人类就你们那智商不配老子跟你们解释”的欠揍表情。
　　打开遮光的窗帘，外面窗台上一点闪光让众人睁大了眼睛：“咦……这个是……”
　　是一枚戒指，传统的形制，环形的本体加上戒面。指环部分看不出材质，镶嵌的戒面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只知道亮闪闪的，在晦暗的天气里也依然光华夺目，不是普通的玉石，但似乎也不是钻石。
　　“这戒指不是我们的……”管仙庭把戒指拿在手里，“但也不是阿丽之前丢的……楚深衣，是你放在这儿的？”
　　“怎么可能。我说了这是件大事，不是我能解决的。但是我解决不了不代表其他……家伙解决不了啊。”楚深衣摇了摇头，“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哪只手？哪个指头？”
　　“随便！”

　　这枚戒指的奇妙之处在于无论看上去和手指多么不配，最后都能戴进去，管仙庭为了不产生什么联想，把细细的戒指套进了阿丽的右手大拇指——居然正好。
　　“那不是人界的戒指，大小是可以自动适应的，比人界的开口戒高档多了。”楚深衣说。
　　戒指一戴上，阿丽身体就开始起变化。
　　她整个人开始渗水。
　　像是冷柜里拿出的冰棍，放在正常温度的环境，外包装上会凝结很多水滴。阿丽的皮肤上出现了很多水珠，越来越大，并渐渐浸湿衣服，床单，最终滚落到地上，流成几条小溪，又汇成一汪小水洼。
　　水洼里的水很奇怪，越聚越多，却集中在很小的范围里，没有洇湿其他地方，等水洼里的水聚集得足够多，就有一个黑色长直发，穿白色丝绸长裙的女人从水底升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管仙庭看到她第一眼觉得她像雨中的一朵丁香花，娇小，芬芳，带着冷冽的香气。
　　“贞……贞子！”有人会这么惊叫也不奇怪，出来的女人容貌很美丽，看起来很年轻，但重要的是，她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都滴着水，一双不算善意的眼睛盯着屋里所有人。
　　“不——是！”楚深衣打断众人的联想，“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雨女……不不不，她不管下雨，诸葛师姐你别看了，管下雨的是雨神和龙王，他们都是‘下雨临时办公室’小组的成员。雨女和他们不同，她是负责誓约的灵。”
　　“负责誓约？还有灵？”即使和楚深衣混这么久了，郭嘉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内容。
　　楚深衣叹口气：“师姐能换个尊重点儿的口气么，事实上，雨女……本来对人类就有偏见。”
　　“为什么？”赵云好奇原因。
　　“原因一会儿再说。”楚深衣转向雨女，“你会出现在这里，证明真的有大事，对吧？”
　　“是的。”雨女开口了。
　　声音带着森然的冷意，又如雨滴敲打白瓷般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