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李坤主

16、木偶戏·双生（三）

　　诸葛亮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看到来人的时候差一点用掐大腿这么庸俗的方式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
　　“丞相。”来人倒是没有忌讳。
　　这两个字的称呼一出口诸葛亮马上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金里！”
　　金里依然是一千多年前的模样，呃，除了换了一件胸口印着唐老鸭的棉布T恤。
　　“你也穿越了吗？”
　　“不，我是公干。”金里笑着摇头，“画神不见了，我出来找他。不过……”
　　金里朝门口偏了偏头：“看来我不受欢迎啊，对方不愿意见我。”
　　“师姐！有客人吗？”楚深衣笑着大步走进来，看到金里，略微迟疑了一秒，又看着诸葛亮，“师姐不介绍一下？”
　　“啊，不好意思。这是金里，苗寨的朋友。金里，这个是我师妹，楚深衣。”
　　楚深衣和金里都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楚深衣看着金里：“你看上去非常年轻啊，不敢问高寿，但是相信绝对比你看上去的年龄要大得多。倘若说岁月不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那一定是在说你吧。”
　　金里也微笑：“承蒙夸奖。在您面前，不敢当。”
　　寒暄之后，金里就要走：“本来就只是顺道来看看的，丞相如今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告辞。”
　　看着金里背影渐渐远去，诸葛亮才问楚深衣：“金里说画神不见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画神是西南少数民族间流传的神，名叫多兰嘎，是生神的小跟班。据说他非常擅长绘画，尤其是人的面孔，所以他被安排在生神身边，为每一个新生命画像。
　　“恩，听上去倒也公平，少数民族人口基数比较小，公务员的比例应该适当照顾一下嘛。”
　　楚深衣装作没听到郭嘉的逗比评论：“但多兰嘎和普通的神不太一样。他并非生来就是神，也没有显赫的出身，原本是个在集市上卖画的画师。画技确实高超，所以为了给生神身边配这么一个副手，就直接把他封神了。只是过程有点匆忙，他当了神，还是没有摆脱人的一些心性。比如说，他心胸比较狭隘，通俗点说就是小心眼儿，总是把美丽的画像藏起来，每当一个新生命要降生，他就在平凡的画像中随便抽一张给生神。所以西南那边有准妈妈们用鲜花祭祀多兰嘎的习俗，祈求他把那些美丽的脸孔赐给自己的孩子。”
　　“当了神还这么任性……”郭嘉很同情的样子。“他不见了，那些要出生的生命怎么办？就没有脸了？”
　　“不会。其实神有不少都挺任性的，翘班之类是常态。不过画神如果翘班后果太惊悚，所以当初封神的时候，上面就已经预见到这种情况了，他们做了一个规定：画神必须和生神捆绑出现，一个到哪儿，另一个必须到哪儿。”
　　“等一下，那就是说……”诸葛亮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是的。金里没说实话，估计是不敢说，找画神不是他的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找生神。”
　　“生神不见了？”周瑜大吃一惊，“会怎么样？”
　　“没有新生命降生。”楚深衣说得很清楚。但她紧接着无奈叹气，“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已经来了。”
　　管仙庭快乐地跑进来：“操场上有人演木偶戏！去看吗？”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演什么木偶戏。
　　“我更奇怪的是门口的保安怎么把这人放进来的。”司马懿皱眉，该跟学生会保卫部的人好好谈谈了。
　　“……”楚深衣不说话。
　　操场上确实有人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小台子，这人手里拿着两个木偶在演戏，好奇的学生已经围了一大圈在看，这年头现场版木偶戏不多见了。
　　“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的故事。”演戏的人穿着普通的汗衫和牛仔裤，带着斯文的黑色边框的眼镜，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着一黑一白两个木偶，说是个白领也有人信。
　　“这对兄弟姓金，哥哥叫金中，弟弟叫金重。他们从小性格就不合。总是和对方反着来。”
　　黑色和白色的木偶手一碰到就彼此远离，隔着很长的距离向对方弯腰致意。
　　“有一天他们的父母想要考察他们的学识，就问他们：太阳近还是西安近？”
　　“哥哥说，”黑色的木偶抬手望向天空，“西安近。因为见过从西安来的人，没见过从太阳里来的人。”
　　“可是弟弟说，”白色的木偶坐在地上，手拖着圆圆的包子腮，仿佛在思考，“太阳近。我们能看见太阳，毕竟看不见西安啊！”
　　“后来这一对兄弟长大了，”木偶都戴上了金冠。“他们都知道父亲有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就想偷出来尝尝味道。趁着父亲午睡的机会，哥哥先来，向父亲行过礼，就拿出酒喝起来。”黑色的木偶磕了一个头，白色的木偶走到了旁边，抢过黑木偶手里的酒瓶，“弟弟却不管这些，直接喝酒。这时候父亲就醒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有睡着，只是故意装睡的。他抓到兄弟两个偷酒，问他们为什么一个行礼，一个不行礼。哥哥就说：喝酒是讲究礼仪的事，不敢不行礼。而弟弟说：偷酒本来就是很无礼的事了，还行什么礼。”
　　“等兄弟俩成年了，”演戏的人给木偶挎上一把小木剑，“有个官员听说他们很聪明，就想考察一下他们。可是把他们叫到面前的时候，官员发现哥哥满头大汗，就问他：‘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哥哥回答：‘非常惶恐，所以出这么多汗。’官员转头发现弟弟不是这样，又问：‘你怎么不出汗？’弟弟回答：‘非常惶恐，所以不敢出汗啊！’”
　　“后来，弟弟因为讨厌哥哥，再也不肯露面了，哥哥一直在找他。”黑白木偶捧着一张画像，画中人的脸孔非常美丽，笑容像太阳的光芒一样灿烂。“你们见过他吗？”
　　演木偶戏的人还在正常演，观众们还算津津有味儿地看，但是后面的郭嘉觉得自己的脸上已经有抽搐的迹象了：“深衣，不用什么道行我也可以确定这人不正常了。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吗？”
　　楚深衣掏出身上的钱包，找出一枚硬币：“不是没有……但是……多少有点亵渎神明的嫌疑……”
　　一枚硬币在手指间旋转，接着被弹上了半空，楚深衣在后面高声叫道：“好！打赏！”
　　黑色的木偶伸手接住了这枚硬币，男人看过硬币的两面之后，抛下观众径直向楚深衣走来。这时观众们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三三两两地散了。
　　“只有一面的硬币……是你的？”
　　楚深衣深深一躬：“是。事出有因，还请原谅在下不敬之罪，死神。”